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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才见到人,就跟人走了!”萧如是闷哼一声,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碎片扎得他粗厚的手掌鲜血淋漓。
疼痛加剧了心中的愤恨。“爹操劳半生,白手起家,在立帮之初经过多少无眠之夜,白了多少头发!我们浴血奋战,把脑袋系在裤腰上,无数兄弟们抛头颅洒热血,终于粉碎了神兵山庄,打下如今的基业。他李闲只知吃喝玩乐,不仅坐享其成,还抢走了我的如非!”
仇恨是很容易向其他方向蔓延的,妒火终于烧毁了忠诚与感激。萧如是憨厚的脸逐渐变得狰狞。
棋局已进行到收官阶段,萧如非拧着秀眉,苦苦思索着官子的顺序。李闲也正皱眉苦思,局面已经明朗,就是是一线之差,胜负全在官子。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门外有人恭敬地道:“李公子,少帮主近日得到一壶绝世好酒,恭请李公子稍移贵步,上门共品。另外尚有些要事相商。”
一般的帮众是不知道李闲等人的真正身份的,他们只知道萧无语是帮主。
李闲把手中几枚棋子扔回盒内,起身道:“绝世美酒?告诉少帮主,我马上就来。”
萧如非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棋子失手落在棋盘上,打乱了角上一小块黑棋。
李闲奇怪地望了萧如非一眼,道:“你不喜欢我和你哥哥喝酒吗?”
萧如非摇了摇头,颤抖着把棋局回复原状。
李闲摸不着头脑,道:“我们一起去吧?”
萧如非轻声道:“我不去了,我不会喝酒。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萧如非并不是不会喝酒,只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令她几乎窒息。这种恐惧令她失去了随李闲一起步入萧如是房间的勇气。
李闲点点头,道:“好吧,我去去就回。”
看着李闲有些犹豫地慢慢走出房门,萧如非跌靠在椅背上,泪水湿透了绝美的脸庞:“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急?”
李闲迈进萧如是的房间,脑海里仍盘旋着萧如非苍白的脸。今天从一开始,萧如非就明显有心事,但任李闲聪明绝世,也无法想透她的异常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如是满脸的笑容,起身道:“教主大驾光临,令属下蓬筚生辉!”
李闲一屁股坐在萧如是对面,笑道:“别叫我教主,现在你才是少帮主。我们交个朋友,直接以名字相称岂不更好?”
李闲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的做作,萧如是忽然有些犹豫,传言非虚,李闲确实是一个让人很愿意亲近的朋友。
“好吧,那属下就冒昧称教主一声李兄。”萧如是顿了顿,心中升起一个想法,决定先摸一摸李闲是否真有当教主的资格,“如是这次冒昧请李兄来此,除了有壶好酒准备请李兄品尝,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李兄。”
“哦”,李闲摸了摸胡渣,呵呵笑道:“是否我答不出问题,就没有沾酒的份儿了?”
萧如是干笑道:“哪里,哪里,如是决没有考较李兄的意思。只是心中不明,请李兄指点。”
李闲笑道:“是什么问题快问出来吧,我等你的酒等得口水都快流干了。”
萧如是正容道:“日前太湖水寨来了一个使者,递上了左龙、张猛、韩开山三人联名签署的信,希望能与我教结盟。”
李闲失笑道:“这三个家伙也想学人混水摸鱼!”
李闲随口道破太湖水寨的意图与霹雳堂并无二致,萧如是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又道:“李兄平日不问教务,因此我等也没把此事上禀。教中诸位前辈有认为应该结盟的,也有认为毫无必要的。现在尚未做出决定,不知李兄见解如何?”
李闲想也不想,答道:“当然结盟。”
萧如是倒没想到李闲回答得这么干脆,讶然道:“但是太湖水寨无非只是一群不成气候的水贼,若不是看中他们的水战操舟之技颇有可取之处,恐怕结盟之议也不会有人提起。为何李兄却如此肯定?”
李闲叹了口气,缓缓道:“江湖之所以成为江湖,并不是几个尖涛大浪就可以形成的,而是要有千千万万滴水珠,慢慢凝聚而成。左龙等人虽不成气候,却是组成江湖的最基本的水珠,没有这些普通的江湖客,江湖根本就不是江湖,充其量只是几个高手比试的擂台罢了。”
萧如是露出深思的神色,李闲叹道:“其实这也是神教当年败亡的原因之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总是知易行难。”笑了笑,又道:“何况,霹雳堂目前还不是银龙堡的对手,在水路加个帮手,不是好得很吗?”
萧如是低下头去,李闲没能看见,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敬意。
只有这种博大的胸怀和高瞻远瞩的眼光,才配把神教发扬光大吧?萧如是沉吟不语,为了神教的将来,是否应当抛弃一己私怨?另一个声音在萧如是脑海中响起:“就凭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真能把神教发扬光大?”
“如非怎么不和李兄一起来?”萧如是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李闲苦笑一声,道:“她今天可能有些心事,却不肯告诉我。一会你这当哥哥的该去帮忙安抚一下。”
萧如是心中抽痛,咬了咬牙,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酒壶。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寂寞香冢
这个酒壶居然是没有壶嘴的。壶身隐现青铜色,却黯然无光,似乎早已长满铜锈。但李闲却看出,在斑斑锈迹背后,隐隐透着诡异的光芒,正沿着壶身游走,让人觉得这酒壶仿佛本身就有生命。
壶盖揭开,酒香扑鼻而来。
萧如是起身为李闲添上一杯。酒水隐现青紫色的光泽,流动之间显得有点稠,不像一般酒的浓度。李闲凑进酒杯,深深一嗅,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好酒!而且我居然认不出这酒的名堂。”
萧如是也叹道:“如是也不知道这叫什么酒,只不过饮了一口之后,就再舍不得喝第二口了。”
李闲笑道:“所以你不是酒鬼。”说完,忽然又叹了口气。
萧如是有点紧张地道:“李兄莫非也有什么心事?”
李闲望向窗外,叹道:“说到酒鬼,我就忍不住想起厉天。这家伙居然一个人去闯迷踪谷,而以你爹的情报手段,至今仍收不到一点消息,让我心中很是不安。”
提起迷踪谷,萧如是忽然记起李闲的救命之恩,心中突地一跳。正是那次的相逢,李闲指名要萧如非随侍左右。“原来这混蛋本就不安好心!”萧如是终于明白了当时自己向父亲汇报时,父亲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和江乘风、蓝舒云那暧昧的笑容。
“厉大侠武功绝世,想必不会有危险,何况现在尚有孙大侠在暗中找寻。或许我们收到他们的消息时,已是‘死神厉天血洗迷踪谷’的惊世之作。”萧如是的声音已经发寒,故意将话题引为杀戮,以掩饰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杀意,“李兄如今担忧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先饮此酒,尽解千愁。”
李闲展颜道:“好!”举杯凑进唇边,就要一饮而尽。萧如是的眼里射出热切的色彩,一眨不眨地盯着。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穿进一道身影,大叫一声:“不要!”伸手拍向酒杯。
事起突然,昏暗的烛光之下,李闲与萧如是都没能看清来人。李闲本能地一避,那人已扑到李闲面前。
李闲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忽然之间,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有种天崩地裂的揪心感莫名地升起。
萧如是眼见事败,不由两眼通红,状若疯狂地抽出双剑,奔雷般刺向来人后心。
双剑破空声尖锐而凄然,来人却恍如不觉,只是满面泪痕,痴痴望着李闲。
李闲大惊道:“小心!”脱手掷出酒杯,劈头砸向萧如是的脸。
萧如是却不闪不避,剑势依然不变。
一切都已不及,李闲大吼一声,拼尽最大的力气,狠命将眼前佳人往旁猛地一扯,萧如是的右剑刺入李闲小腹,鲜血喷溅。
李闲已完全不知疼痛,呆望着萧如是的左剑从那人的胸前透出,剑尖那一抹艳红,在李闲眼前逐渐模糊,整个天地,都变成茫茫的一片血海。
萧如是的神情疯狂而狰狞,松开双剑,倒退两步,仰天狂笑道:“你抢走了如非,就是非死不可!任是谁来,也救不了你!谁也……”话音顿止,额头出现一个酒杯大小的伤口,正汩汩流着鲜血,血水与酒水混杂在一起,使他的头发与脸庞粘湿而凌乱,说不出的可怖。
李闲不能置信地看了萧如是一眼,惨然摇了摇头,拔下小腹的剑,随手扔在一边,缓缓坐下,将来人轻轻平放在大腿上,拥在怀里。萧如非的脸在月光与烛火的映照下已清晰可辨,美丽的眼射出海样的深情,还有一丝无奈、一丝愧疚,只有苍白如纸的脸庞和嘴角淌流的鲜血,诉说着她此刻的痛楚。
萧如是被血与酒模糊了的双眼忽然睁圆,声嘶力竭地惨叫道:“如非!怎么会是你!”
萧如非转过头去,声音细如蚊呐:“哥,李大哥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不要、不要再……”
萧如非的话没能说完,痛苦地惨哼一声,闭上眼睛。
萧如是腾腾倒退,直退到墙角,跌坐下去。血水浸如眼睛,泪水瞬间将血水冲洗。
李闲一直运指如飞,在萧如非身周大穴上疾点,另一只手同时握着她的小手,精纯无比的先天真气毫无保留地源源输入。
萧如非缓缓睁眼,右手艰难地抬起,想为李献擦去额头的汗水,抬到半途,终于无力地垂下。
李闲伸手摸向贯穿着萧如非的长剑,轻轻一碰,却又触电般缩手,泪水不能抑制地淌流而下,大滴大滴地落在萧如非苍白的脸上。
萧如非辛苦地笑了笑,轻声道:“李大哥,你不要难过,我、我最怕你难过。”
李闲的声音已经沙哑,颤声道:“你为什么不躲!”
萧如非眼睛仿佛罩上一层薄雾,迷离而无神,轻叹道:“在我心里,世上最重要的人,除了李大哥外,不是爹,而是哥哥。现在……现在哥哥想杀你,我……你们都不能死,都要好好地活着。我想,或许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原谅哥哥,哥哥也不会再对付你。你们都可以、都可以好好的、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李闲哑声道:“一壶毒酒,怎么可能毒得死我?你这个傻瓜……没有了你,我还怎么能开心地活着?你难道忘了,我们才刚刚说好了的,过几天趁着去开封,永远不回来了,我要带着你玩遍天下的!”
萧如非无力地握着李闲的手,道:“这种酒……并不是一般的毒酒,这是神教当年封禁已久的禁物,炎阳心。只要一入喉,它就开始腐蚀,不消片刻,整个人尸骨无存。李大哥,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事,等着你去做。只要你心里还有我,我就很开心了。”
李闲泣不成声地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刚才你哥哥笑声那么大,司徒先生他们一定很快就到了,你先别说话,好好运功疗伤。”
萧如非摇摇头,道:“我心里有很多话,再不说,恐怕再也不能说了。李大哥,我心里明白,你肯跟我在一起,只是不愿让我伤心。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每当看到你想起慕容雪的时候,我就说不出的难过。我知道,直至如今,我还是没能真正代替了她,没能好好服侍你。唯一欣慰的是,你心里总算是有我的影子。”
李闲急道:“我……”
萧如非忽然有了力气,探出手来轻轻掩住李闲的嘴,续道:“后来我终于也能明白,爱情的滋味,就像这炎阳心。炎阳心烧的是人的身,爱情烧的是人的心。”
李闲轻轻抚摸着萧如非冰冷的脸蛋,觉得自己的心,已被烧成灰烬。
萧如非脸上忽然泛起红潮,轻声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真正地侍奉李大哥。我好恨徐弈,那晚要不是他捣乱,或许那晚已经……已经遂了现在的心愿,或许、或许你……也就忘了慕容雪。”
李闲的心变得冰凉。萧如非脸上的红潮,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回光返照之相。“我李闲在此立誓,从今以后,心中再不会有慕容雪的影子。”
萧如非露出凄美的笑容,摇头道:“心里的事,怎能控制。”
李闲举起右手,直指上苍,一字一字道:“苍天为证,李闲于此时此刻,娶萧如非为妻,万世千生,永不相弃!”
萧如是一直呆望着两人,话语一句句从耳边掠过,心中就像被铁锤千万次地倾轧。看着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