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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深,非得友邦谅解,不克有成。故居辽以后,颇与日本关东军司令官相
往还,力陈欲谋东亚之和平,非中日协力从东三省下手不可;欲维持东三
省,非请我皇上临御,不能洽民望。友邦当道闻之,颇动听。
关于罗振玉在一九二八年末搬到旅顺大连以后的活动,他曾来信大略向我说过,那时在郑孝胥和陈宝琛等人的宣传下,我对这个“言过其实,举止乖戾”的人,并没抱太大的希望。正巧在几个月之前,他刚刚又给我留下了一个坏印象。几个月以前,他忽然兴冲冲地从大连跑来,拿着日本浪人田野丰写的“劝进表”对我说,田野丰在日本军部方面手眼通天,最近与一个叫高山公通的军界宿耆共同活动,得到军部的委托,拟定了一个计划,要根据所谓“赤党举事”的情报,派谢米诺夫率白俄军在日军支援下乘机夺取“奉天”,同时将联络东北当地官吏“迎驾归满,宣诏收复满蒙,复辟大清”。为了实现这个计划,希望我拿出一些经费给他。我听了这个计划,很觉蹊跷,未敢置信。过了两天,日本驻北京的武官森赳忽然来找郑孝胥,要我千万不要相信田野丰的计划,郑孝胥连忙告诉了我,并且把罗振玉又攻击了一顿。这件事情才过去不久,现在罗振玉又来和我谈迎驾的问题,我自然不能不有所警惕。
我瞧瞧罗振玉,又瞧瞧生疏的上角利一,心中犹豫不定。显然,罗振玉这次的出现,与以往任何一次不同,一则谈话的地点是在日军司令部,同来的还有关东军板垣大住的代表;二则他手里拿着照治的亲笔信;再则,前一天我从大连报纸上看到了“沈阳各界准备迎立前清皇帝”的新闻,天津报上不断登载的中国军队节节退让,英国在国际联盟袒护日本的消息。看来日军对东北的统治是可能实现的,这一切都是我所希望的。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和陈宝琛、郑孝胥他们商量一下的好。
我向罗振玉和上角说,等我回去考虑一下再答复他们。这时,不知躲在哪里的香推出场了,他向我表示,天津的治安情形不好,希望我能考虑关东军板垣大住的意见,动身到东北去。他这几句话,使我在坐进汽车之后,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像是假的。我的疑惑已经完全为高兴所代替了。不料回到了静园,马上就碰见了泼冷水的。
头一个表示反对的是陈宝琛,追随他的是胡嗣瑗、陈曾寿(婉容的师傅)。他们听了我的叙述,立即认为罗振玉又犯了鲁莽乖戾的老病,认为对于关东军的一个大住的代表,并不能贸然置信。他们说,东北的局势变化、国际列强的真正态度,以及“民心”的趋向等等,目前还未见分晓,至少要等刘骧业探得真相之后,才能决定行止。听了这些泄气话,我颇不耐烦地直摇头:
“熙洽的信,决不会说谎。”
八十四岁的陈宝琛听了我的话,样子很难过,任了一阵之后,很沉痛地说:
“天与人归,势属必然,光复故物,岂非小臣终身之愿?惟局势混沌不分,贸然从事,只怕去时容易回时难!”
我看和这几个老头子说不通,叫人马上催郑孝胥来。郑孝胥虽然七十一岁了,却是劲头十足的,他的“开门户”、“借外援”。“三共论”以及“三都计划”等等,已使我到了完全倾倒的程度。不久前,我按他的意思,给他最崇拜的意大利首相墨索里尼写了一块“国士无双”的横幅。他曾说:“意大利必将成为西方一霸,大清帝国必将再兴于东方,两国分霸东西,其天意乎?”为了嘉勉我未来的黑衣宰相,这年春天我特授意我的父亲,让我的二妹和郑孝胥的长孙订了亲,给以“皇亲”的特殊荣誉。我估计他现在听到熙洽和关东军请我出关“主持大计”的消息,必定是与陈宝琛的反应不同,该是大大高兴的。没料到,他并没表现出我所料想的那种兴奋。
“展转相垂,至有今日。满洲势必首先光复,日本不迎圣驾,也不能收场。”他沉吟一下说,“不过,何时启驾,等佟济煦回来之后再定,更为妥帖。”
这意思,竟跟陈宝琛一样,也以为时机未臻成熟。
其实,郑孝胥脑袋里所想的,并不是什么时机问题。这可以由他不多天前的一篇日记来证明:
报载美国罗斯安吉(洛杉矶)十月四日合众社电:罗斯安吉之出版人
毕德,为本社撰一文称:世界恢复之希望(按资本主义世界从一九二九年
起发生了经济大恐慌,报上经常有谈论如何把资本主义世界从危机中拯救
出来之类的文章——作者)端赖中国。氏引英国著名小说家韦尔斯之最近
建议,“需要一世界之独裁者将自世界经济萧条中救出”,氏谓此项计划,
无异幻梦,不能实现。华德建议美政府,应考虑极端之独裁办法,以拯救
现状。第一步,应组一国际经济财政银行团,以美国为领袖,供给资金,
惟一目的,为振兴中国。氏主张美政府应速草一发展中国计划。中国工业
交通之需要如能应付,将成为世界之最大市场,偿还美国之投资,当不在
远。此时集中注意于中国,美国社会经济制度皆有改正,繁荣可以恢复,
人类将受其福利云。
今年为民国二十年。彼以双十为国庆,这二十年整矣。此试巧合,
天告之也:民国亡,国民党灭,开放之期已至!谁能为之主人者?计亚洲
中有资格者,一为日本天皇,一为宣统皇帝,然使日本天皇提出开放之议,
各国闻之者,其感念如何?安乎?不安乎?日本皇帝自建此议,安乎?不
安乎?若宣统皇帝,则已闲居二十年,其权力已失,正以权力已失,而益
增其提议之资格。以其无种族国际之意见,且无逞强凌弱之野心故也。
可见,他不但看到满洲,而且看到全中国,全国的“开放之期已至”,更何论东北!那时他考虑的主要问题,不在于去东北的时机,而在于如何应付罗振玉的新挑战。
挑战是从我去日军司令部的前几天就开始了的。那天,我接到了从东北来的两封信,一封是罗振玉的,一封是给溥伟当秘书的周善培(在清末给岑春煊做过幕僚)的,都要求我“给以便宜行事”的“手谕”,以便为我活动。照他们的话说,时机已至,各方面一联络即成,目前只差他们的代表身分证明了。我把这事告诉了郑孝胥,他慌忙拦阻道:“此事万不可行!此类躁进之人见用,必有损令名!”
郑孝胥胥我被罗振玉垄断了去,对这一点,我当时自然理会不到,我只觉得既然都主张等一下去东北的人,而去东北的人也快回来了,不妨就等一等。这时的陈曾寿惟恐我变了主意,忙给我上了一个奏折。这个奏折可说是代表了陈宝琛这派人当时思想的一个典型材料:
奏为密规近日情势,宜慎赴机宜,免误本谋,恭摺仰祈圣鉴事。窃同凡事
不密则害成。所当暗中着着进行,不动声色,使人无从窥其际。待机会成
熟,然后一举而起。故不动则已,动则必期于成。若事未实未稳,已显露
于外,使风声四播,成为众矢之的,未有不败者也。今皇上安居天津,毫
无举动,已远近传言,多所揣测。若果有大连之行,必将中外喧腾,指斥
无所不至,则日本纵有此心,亦将阻而变计。彼时进既不能,退又不可,
其为危险岂堪设想。且事之进行,在人而不在地。苟机有可乘,在津同一
接洽;若机无可图,赴连亦属罔济。且在津则暗中进行,而易混群疑,赴
连则举世惊哗,而横生阻碍。在津则事虽不成,犹有余地以自处;赴连则
事苟无着,即将悬寄而难归。事理昭然,有必至者。抑在今日局势未定,
固当沉机以观变,即将来东省果有拥戴之诚,日本果有敦请皇上复位之举,
亦当先察其来言者为何如人。若仅出于一部分军人之意,而非由其政府完
全谅解,则歧异可虑,变象难测。万一其政府未能同意,中道改计,将若
之何?是则断不可冒万险以供其军人政策之尝试。若来者实由其政府举动,
然后探其真意所在。如其确出仗义扶助之诚,自不可失此良机;如其怀有
利用欺诱之意,则朝鲜覆辙具在,岂可明知其为陷阱而甘蹈之。应付之计,
宜与明定约言,确有保障而后可往。大抵路、矿、商务之利,可以酌量许
让。用人行政之权,必须完全自主。对外可与结攻守之同盟,内政必不容
丝毫之干预。此当预定一坚决不移之宗旨,以为临事应付之根本者也。昔
晋文公借秦力以复国,必有栾、卻、狐,先为之内主;楚昭王借秦兵以却
吴,亦有子西等旧臣收合余烬,以为先驱。自古未有专恃外力,而可以立
国者。此时局势,亦必东省士绅将帅先有拥戴归向之表示,而后日本有所
凭借,以为其扶助之资。此其时机,似尚未至。今日东省人士犹怀观望之
心,若见日本与民国政府交涉决裂,当有幡然改图者矣。今列强外相群集
于日内瓦,欲借国联局面施其调停。日本不肯开罪于列强,闻已提出条款
大纲,若民国政府应允,即许退兵。在民国政府虽高唱不屈之论,实则色
厉内荏,恐终出于屈服之途。日本苟尝所欲,必将借以收场。若交涉不能
妥协,则或别有举动。此时形势犹徘徊歧路之间,万不可冒昧轻动,陷于
进退维谷之地也。观今日民国情形,南京与广东虽趋合并,而彼此仇恨已
深,同处一堂,互相猜忌,其合必不能久。彼等此时若与日本决裂,立将
崩溃。如允日本要求,则与其平日夸示国人者完全背驰,必将引起内乱,
无以自立。日本即一时撤兵,仍将伺隙而动。故此时我之所谋,即暂从缓
动,以后机会甚多。若不察真相,轻于一试,一遭挫折,反永绝将来之望,
而无以立足矣。皇上天纵英明,饱经忧患,必能坚持定见,动合机宜,不
致轻为所摇。臣愚见所及,是否有当,理会恭折密陈,伏祈圣鉴。谨奏。
在这各种不同的想法里,静园里越加不能安静了。与此同时,又发生了一件出乎意外的事情。
我的前半生二 日本人意见分歧
二 日本人意见分歧
还不等静园里商量出一致意见来,日本驻津总领事馆的后藤副领事,第二天便找上了门。他们对我去日本兵营的事全知道了。总领事馆表示,他们对我的心情和处境是完全理解的,但我最好是慎重从事,现在不要离开天津;他们负有保护的责任,不得不作这个劝告。
从这天起,这位后藤副领事不是直接来见我,就是找陈宝琛舅甥或是郑孝胥父子,进行劝阻。另方面,日本驻屯军的通译官吉田,却一再向我宣传,说日本军方决心支持我上台,我最好立刻动身出行。
这时我对于日本军政双方有了新的看法,和陈宝琛那一伙人的看法有了分歧。陈宝琛一向认为文人主政是天经地义,所以他只肯联络日本芳泽公使,他的外甥只肯和领事馆以及东京的政友会人物来往。这时他坚决主张,如果东京方面没有表示,千万别听军人们的话。我的看法则不同,认为现在能决定我的命运的不是日本政客,而是军人。我并没有什么高深的见解和情报,我是从当前摆着的事实上看出来的。我看到日本人一方面在外交上宣称,准备和南京政府通过和平途径解决“中日纠纷”,另方面关东军却一路不停地前进,攻击退却着的中国军队。我那时虽然还不太明白,这和蒋介石、汪精卫们一边嚷着抵抗,一边把国土让给敌人,原都是用以欺世的两面手法,但我能看出决定问题的还是日本军人。陈宝琛指出国际列强的暧昧态度可虑,这也和我的感觉不同。我去过日本兵营后不多天,英国驻津军队司令官牛湛德准将忽然来到静园访问。他对“九一八”事变给我造成的机会,表示了“私人的祝贺”,并且说:“如果陛下能在伟大的满洲重新登极,陛下的仆人牛湛德,愿意充当龙旗下的一名士兵。”这话使我更加相信郑孝胥说的英方袒日的消息。牛湛德来访之后,庄士敦也突然和我久别重逢,据他说这回是代表英国外交部,来办理废款和归还威海卫的余留问题,顺便前来看望看望我。他为我的“前途”表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