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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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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婆子瞧见宋江要走的意思,出得房门去,门上却有屈戌,便把房门上,将屈戌搭了。    
  宋江暗忖道:“那虔婆倒先算了我。”    
  且说阎婆下楼来,先去灶前点起个灯;灶里见成烧着一锅脚汤,再凑上些柴头;拿了些碎银子,出巷口去买得些时新果品鲜鱼嫩鸡肥之类;归到家中,都把盘子盛了;取酒倾在盆里,舀半镟子,在锅里烫热了,倾在酒壶里;收拾了数盆菜蔬,三支酒盏,三支筋,一桶盘托上楼来放在春台上;开了房门,搬将入来,摆满金漆桌子。    
  看宋江时,只低着头;看女儿时,也朝着别处。    
  阎婆道:“我儿,起来把盏酒。”    
  婆惜道:“你们自吃,我不耐烦!”    
  婆子道:“我儿,爷娘手里从小儿惯了你性儿,别人面上须使不得!”    
  婆惜道:“不把盏便怎的?终不成飞剑来取了我头!”    
  那婆子倒笑起来,说道:“又是我的不是了。押司是个风流人物,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不把酒便罢,且回过脸来吃盏酒儿。”    
  婆惜只不回过头来。    
  那婆子自把酒来劝宋江。    
  宋江勉意吃了一盏。    
  婆子笑道:“押司莫要见责。闲活都打叠起,明日慢慢告诉。外人见押司在这里,多少干热的不怯气,胡言乱语。放屁辣臊,押司都不要听,且只顾吃酒。”    
  筛了三盏在桌子上,说道:“我儿,不要使小阿儿的性,胡乱吃一盏酒。”    
  婆惜道:“没得只顾缠我!我饱了!吃不得!”    
  阎婆道:“我儿,你也陪侍你的三郎吃盏使得。”    
  婆惜一头听了,一面肚里寻思:“我只心在张三身上,兀谁耐烦相伴这厮!若不得把他灌得醉了,他必来缠我!”    
  婆惜只得勉意拿起酒来吃了半盏。    
  婆子笑道:“我儿只是焦躁,且开怀吃两盏儿睡。--押司也满饮几杯。”    
  宋江被他劝不过,连饮了三五杯。    
  婆子也连连吃了几杯,再下楼去烫酒。    
  那婆子见女儿不吃酒,心中不悦;才见女儿回心吃酒,欢喜道:“若是今晚兜得住,那人连恨都忘了!且又和他缠几时,却再商量。”    
  婆子一头寻思,一面自在灶前吃了三大钟酒;觉道有些痒麻上来,却又筛了一碗酒,镟了大半镟倾在注子里,爬上楼来,见那宋江低着头不做声,女儿也别转着脸弄裙子。    
  这婆子哈哈地笑道:“你两个又不是泥塑的,做甚么都不做声?押司,你不合是个男子汉,只得装些温柔,说z 溢酯A。”    
  宋江正没做道理处,口里只不做声,肚里好生进退不得。    
  阎婆惜自想道:“你不来睬我,指望老娘一似闲常时来陪你话,相伴你要笑!我如今却不要!”    
  那婆子吃了许多酒,只里只管夹七带八嘈。    
  正在那里张家长,李家短,说白道绿,却有郓城县一个卖糟腌的唐二哥,叫做唐牛儿,时常在街上只是帮闲,常常得宋江赍助他;但有些公事去告诉宋江,也落得几贯钱使;宋江要用他时,死命向前。    
  这一日晚,正赌钱输了,没做道理处,却去县前寻宋江。    
  奔到下处,寻不见。    
  街坊都道:“唐二哥,你寻谁,这般忙?”    
  唐牛儿道:“我喉急了,要寻孤老,一地里不见他!”    
  众人道:“你的孤老是谁?”    
  唐牛儿道:“便是县里宋押司。”    
  众人道:“我方才见他和阎婆两个过去,一路走着。”    
  唐牛儿道:“是了。这阎婆惜贼贱虫!他自和张三两个打得火块也似热,只瞒着宋押司一个。他敢也知些风声,好几时不去了;今晚必然吃那老咬虫假意儿缠了去。我正没钱使,喉急了,胡乱去那里寻几贯钱使,就帮两碗酒吃。”唐牛儿捏手捏脚,上到楼上,板壁缝里张时,见宋江和婆惜两个都低着头;那婆子坐在横头桌子边,口里七十三八十四只顾嘈。    
  唐牛儿闪将入来,看着阎婆和宋江,婆惜唱了三个喏,立在边头。    
  宋江寻思道:“这厮来得最好!”    
  把嘴望下一努。    
  唐牛儿是个乖巧人,便瞧科,看着宋江便说道:“小人何处不寻过!原来却在这里吃酒耍!懊吃得安稳!”    
  宋江道:“莫不是县里有甚么要紧事?”    
  唐牛儿道:“押司,你怎地忘了?便是早间z渐膘 C知县相公在厅上发作,着四五替公人来下处寻押司;一地里又没寻处。相公焦躁做一片。押司便可动身。”    
  宋江道:“恁地要紧,只得去。”    
  便起身要下楼。    
  吃那婆子拦住,道:“押司!不要使这科分!这唐牛儿捻泛过来!你这精贼也瞒老娘!正是“鲁般手里调大斧!”这早晚知县自回衙去和夫人吃酒取药,有甚么事务得发作?你这般道儿好瞒魍魉!老娘手里说不过去!”    
  唐牛儿便道:“真个是知县相公紧等的勾当,我却不曾说慌。”    
  阎婆道:“放你娘狗屁!老娘一双眼却是琉璃葫芦儿一般!却才见押司努嘴过来,叫你发科,你倒不撺掇押司来我屋里,颠倒打抹他去!常言道:“杀人可恕,情理难容””这婆子跳起身来,便把那唐牛儿劈脖子只一叉,踉踉跄跄,直从房里叉下楼来。    
  唐牛儿道:“你做甚么便我叉我!”    
  婆子喝道:“你不晓得破人买卖衣饭如杀父母妻子!你高做声,便打你这贼乞丐!”    
  唐牛儿钻将过来道:“你打!”    
  这婆子乘着酒兴,叉开五指,去那唐牛儿脸上只一掌,直颠出廉子外去。    
  婆子便扯廉子,撇放门背后,却把两扇门关上;拿拴拴了,口里只顾骂。    
  那唐牛儿吃了这一掌,立在门前大叫道:“贼老咬虫!不要慌!我不看宋押司面皮,教你这屋里粉碎,教你双日不着单日着!我不结果了你不姓唐!”    
  拍着胸,大骂了去,婆子再到楼上看着宋江道:“押司,没事睬那乞丐做甚么?那厮一地里去搪酒吃,只是搬是搬非!这等倒街卧巷的横死贼也来上门上户欺负人!”    
  宋江是个真实的人,吃这婆子。    
  一篇道着了真病,倒抽身不得。    
  婆子道:“押司,不要心里见责,老身只恁地知重得了。我儿,和押司只吃这杯;我猜着你两口多时不见,一定要早睡,收拾了罢休。”婆子又劝宋江吃两杯,收拾杯盘,下楼来,自去灶下去。    
  宋江在楼上自肚里寻思说:“这婆子女儿和张三两个有事,我心里半信不信;眼里不曾见真实。况且夜深了,我只得权睡一睡,且看这婆娘怎地,--今夜和我情分如何。”    
  只见那婆子又上楼来说道:“夜深了,我叫押司两口儿早睡。”    
  那婆娘应道:“不干你事!你自去睡!”    
  婆子笑下楼来,口里道:“押司安置。今夜多欢,明日慢慢地起。”    
  婆子下楼来,收拾了灶上,洗了脚手,吹灭灯,自去睡了。    
  宋江坐在杌子上睃那婆娘时,复地叹口气。    
  约莫已是二更天气,那婆娘不脱衣裳,便上床去,自倚了绣枕,扭过身,朝里壁自睡了。    
  宋江看了寻思道:“可奈这贼人全不睬我些个,他自睡了!我今日吃这婆子言来语去,央了几杯酒,打熬不得,夜深只得睡了罢。”    
  把头上巾帻除下,放在桌子上;脱下上盖衣裳,搭在衣架上;腰里解下鸾带,上有一把解衣刀和招文袋,却挂在床边栏杆上;脱去了丝鞋净袜,便上床去那婆娘脚后睡了。    
  半个更次,听得婆惜在脚后冷笑,宋江心里气闷,如何睡得着。    
  自古道:“欢娱嫌夜短,寂莫恨更长。”    
  看看三更四更,酒却醒了。    
  捱到五更,宋江起来,面盆里冷水洗了脸,便穿了上盖衣裳,带了巾帻,口里骂道:“你这贼人好生无礼!”    
  婆惜也不曾睡着,听得宋江骂时,扭过身回道:“你不羞这脸!”    
  宋江忿那口气,便下楼来。    
  阎婆听得脚步响,便在床上说道:“押司,且睡歇,等天明去。没来由,起五更做甚么?”    
  宋江也不应,只顾来开门。    
  婆子又道:“押司出去时,与我上门。”    
  宋江出得门来,就上了;忿那口气没出处,一直要奔回下处来;却从县前过,见一盏明灯灯看时,却是卖汤药的王公来到县前赶早市。    
  那老儿见是宋江来,慌忙道:“押司,如何今日出来得早?”    
  宋江道:“便是夜来酒醉,错听更鼓。”    
  王公道:“押司必然伤酒,且请一盏“醒酒二陈汤。””宋江道:“最好。”就凳上坐了。    
  那老儿浓浓的捧一盏“二陈汤”递与宋江吃。    
  宋江吃了,蓦然想起道:“时常吃他的汤药,不曾要我还钱。我旧时曾许他一具棺材,不曾与得他。”    
  --想起昨日有那晁盖送来的金子,受了他一条,在招文袋里。    
  --“何不就与那老儿做棺材钱,教他欢喜?”    
  宋江便道:“王公,我日前曾许你一具棺材钱,一向不曾把得与你。今日我有些金子在这里,把与你,你便可将去陈二郎家买了一具棺材,放在家里。你百年归寿时,我却再与你送终之资。”    
  王公道:“恩主时常觑老汉,又蒙与终身寿具,老汉今世不能报答,后世做驴做马报答押司!”    
  宋江道:“休如此说。”    
  便揭起背子前襟,去取那招文袋时,吃了一惊,道:“苦也!昨夜正忘在那贼人的床头栏杆子上,我一时气起来,只顾走了,不曾系得在腰里。这几两金子直得甚么,须有晁盖寄来的那一封书,包着这金!我本欲在酒楼上刘唐前烧毁了,他回去说时,只道我不把他为念;正要将到下处来烧,却被这阎婆缠将我去;昨晚要就灯下烧时,恐怕露在贼人眼里∶因此不曾烧得。今早走得慌,不期忘了。我常见了这婆娘看些曲本,颇识几字;若是被他拿了,倒是利害!”    
  便起身道:“阿公,休怪。不是我说慌,只道金子在招文袋里,不想出来得忙,忘了在家。我去取来与你。”    
  王公道:“休要去取。明日慢慢的与老汉不迟。”    
  宋江道:“阿公,你不知道。我还有一件物事做一处放着,以此要去取。”    
  宋江慌慌急急奔回阎婆家里来。    
  且说这婆惜听得宋江出门去了,爬将起来,口里自言自语道:“那厮搅了老娘一夜睡不着!那厮含脸,只指望老娘陪气下情!我不信你!老娘自和张三过得好,谁耐烦睬你!你不上门来倒好!”    
  口里说着,一头铺被,脱下上截袄儿,解了下面裙子,袒开胸前,脱下截衬衣,床面前灯却明亮,照见床头栏杆子上拖下条紫罗鸾带。    
  婆惜见了,笑道:“黑三那厮吃喝不尽,忘了鸾带在这里!老娘且捉了,把来与张三系。”    
  便用手去一提。    
  提起招文袋和刀子来,只觉袋里有些重,便把手抽开,望桌子上只一抖,正抖出那包金子和书来。    
  这婆娘拿起来看时,灯下照见是黄黄的一条金子。    
  婆惜笑道:“天教我和张三买事物吃!这几日我见张三瘦了,我也正要买些东西和他将息!”    
  将金子放下,却把那纸书展开来灯下看时,上面写着晁盖并许多事务。    
  婆惜道:“好啊!我只道“吊桶落在井里,”原来也有“井落在吊桶里!”我正要和张三两个做夫妻,单单只多你这厮!今日也撞在我手里!原来你和梁山泊强贼通同往来,送一百两金子与你!且不要慌!老娘慢慢地消遣你!--”就把这封书依原包了金子,还慢慢插在招文袋里。    
  --“不怕你教五圣来摄了去!”    
  正在楼上自言自语,只听得楼下呀地门响。    
  床上问道:“是谁?”    
  门前道:“是我。”    
  床上道:“我说早哩,押司却不信,要去,原来早了又回来。且再和姐姐睡一睡,到天明去。”    
  这边也不回话,一迳已上楼来。    
  那婆娘听得是宋江了,慌忙把鸾带,刀子,招文袋,一发卷做一块藏在被里;扭过身,靠了床里壁。    
  只做睡着。    
  宋江撞到房里,迳去床头栏杆上取时,却不见。    
  宋江心内自慌,只得忍了昨夜的气,把手去摇那妇人,道:“你看我日前的面,还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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