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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还记载了一段跟族运无关的奇事。
那一年,就在两姓刚举行完问百年的骨占后,闻人家来了一位白衣飘飘的神秘文士。此人骨相清奇,谈吐
不凡。用族谱上的话来说,那真是其谈吐超圣绝凡,尽闻氏两族三代之士从所未闻也!
如此高士,闻人家哪敢怠慢,自然以上宾礼仪接待,甚至还拿出一套宋代汝窑的精品茶具来招待这位贵客。
巧的是,就在说话间,那白衣文士饮用的茶杯在茶几上居然无伤自裂。
这事虽然有些奇妙,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闻家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文士。
原来这套茶具乃是宋代汝窑瓷器精品中的精品,在这位文士造访的百余年前,闻人氏的一位先人极喜欢这
套茶具。有一日,先人忽然想到,国有国运,人有寿限,这套极品汝瓷的气运又是如何呢?于是取骨占卜,结
果预示,百多年后此茶具遇绝世高人,不碰自破。
百多年前的这次占卜,自然也清晰无误的记录在闻人氏族谱之中,此刻当真应验,闻人氏子孙自然大为惊
奇。惊的是先人的精湛技艺,奇的是面前文士才学之高,居然堪称绝世高人。
不过玄学一门历史源远流长,古代更是奇人倍出,朝歌看到这里时,其实也没太过在意,可接下来却看到
这么一句:然此高士有故而来,所求占事非问百年而延其五……
意思就是说,这位高人尽管高明几近人仙,但也是来问卜的,而且他想占卜的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问百年
的范围,居然一问就是五百年后。
朝歌心里立刻被狠狠的震了一下,第一直觉就是牧家村那被提前启动的五百年大局。
再仔细分析,这次记载不但就发生在明代神易那段时期,而且从字里行间看,这位高士自始至终都没明确
透露自己的身分,这在极重名氏的古代是很难想象的。就算是极不起眼的市井小人上了书面,都还留个牛二马
三之类的名头呢,更何况是这样难得一遇的高士?
难道有什么不便留下真名之处?
虽然不免有些一厢情愿,但在朝歌看来,这一切特征几乎都隐隐指向一人:神易。
占卜的结果又如何呢?
很遗憾,尽管当时齐宏祖也很想知道,但闻家族谱里却没有下文了。
朝歌知道,他必须要去见一个人─闻弱。
说不上为什么,朝歌一想到那个安安静静、纤纤弱弱的闻弱,原本还有些烦躁的心境,也一下变得安静了。
毫无理由的,他决定先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去见她─入梦。
和煦安详的阳光洒上闻家老屋房顶,悄悄的落了小院一地。爬满矮墙的绿藤叶子里,东一朵西一朵的开着
牵牛花,一只荧蓝花眼的大彩蝶慢悠悠搧着翅膀,扬起的花粉带着香味,飘漫在层次分明的阳光里。
十岁的小闻弱蹲在花墙下,一动不动的托着小脸蛋,盯着大彩蝶看,一双漆亮的大眼睛就像两颗挂着露珠
的紫葡萄,弯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生生的就像是一对忽闪的小翅膀。
这是闻弱记忆中最开心的一段日子,朝歌入梦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也回到了童年。
嘘,别惊了大蓝翅儿。
小闻弱悄声的向小朝歌招手。小朝歌静静走过去,蹲下来和小闻弱一起,仰着小脸儿往上看。
小闻弱抬起小手,搭在小朝歌的耳边小声问:你知道大蓝翅儿在干什么吗?
小朝歌懵懂的摇摇头,这段时期他只对母亲有些零散的记忆。
小闻弱:牠在酿花蜜。
小朝歌有点不懂。
小闻弱笑了:小黄蜂是大蓝翅儿的弟弟,弟弟上午来酿蜜,姐姐是中午。真笨!这都不懂。
看着很得意的小闻弱,小朝歌还真有些不懂了,他的童年几乎都是在灰色自闭中度过的,这里的一切对他
都是那样缤纷那样新鲜,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妹妹懂得比他还多。
小朝歌:妳吃过蜂蜜吗?
小闻弱:当然吃过。
小朝歌:那妳吃过大蓝翅儿蜜吗?
小闻弱咬着嘴唇哼了好久:……那当然……
小朝歌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他真羡慕这个小妹妹,连大蓝翅儿的蜜都吃过。那一定很甜,甜过牠的弟弟
小黄蜂。
忽然一阵风吹过,惊走了大蓝翅儿,随着一声幽幽的哀叹,小闻弱不见了,静悄悄的小院里只剩下孤零零
的小朝歌。
刚是初春,朝歌推开闻家院门的时候,矮墙上只剩下些去年的枯叶,阳光却还是安静的,安静的落在闻弱
的秀肩上。
多年失语,让本就聪慧的闻弱几乎用眼睛就能读懂一切,当看到还是昨天顾月戌年轻模样的朝歌推门进院
的时候,直觉告诉她:就是这个人替自己报了仇。
对这两个冰雪聪明的年轻人,多余的话似乎是很浪费的。
朝歌寥寥数语,闻弱已经明白了大概。
她毫不疑虑的拿出了家谱给他看,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对他就是有种几乎与生俱来的信任,不需要任
何理由。
走的时候,闻弱把朝歌送到院门,已经走出门的朝歌鬼使神差的回了头,又看了眼那截矮墙,笑了笑,问
:蝴蝶蜜真的很甜吗?
本来微笑着的闻弱一下子怔在那里,她久久的盯着朝歌的眼睛,盯着朝歌的背影。直到朝歌消失在远处,
一滴泪珠静静滚落……
第十二集 第十二集 第五章 卧牛坡
( 本章字数:10036 更新时间:2009…10…30 12:23:13)
闻家的族谱朝歌已经详细看过了,从中能够得到的东西,并不比齐宏祖的记忆多。
这也难怪,毕竟整件事情都是发生在闻人家,当时的闻家只能算是一位旁观者。
他决定去拜访闻人家,为此,他再次造访闻弱。
当朝歌又一次推开闻家老屋的院门时,闻弱已经准备好一切等在那里。
她知道朝歌一定会再回来的,而这个时刻,也将是她与生长了二十几年的浮梁告别的时候了。此地已经没
有任何一样东西值得留恋。
自从那个人问了那句,蝴蝶蜜真的很甜吗?开始,她就只有一个念头:面前这个似梦如幻的人将是她
未来的全部。
尽管朝歌坦诚相告,如今的他就像一个祸星,走到哪里都会带来灾难。闻弱却似乎全然没听到,反倒笑了
笑,眼神里彷佛在说,她很想看看梦里那个小男孩长大后的样子。
于是两人并肩走出了小院。
卧牛坡因坡如卧牛而得名,闻人氏族世代居此。
除了那栋老宅还有些气象外,闻人氏族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
三代单传,到了闻人宗器这一代上迟迟不见有后。好不容易晚年得子,刚给儿子取了大名闻人聪,老人家
便咽气归西了。
只留下孤零零的老妻闻人氏,一个人带着幼子相依为命。
好在闻人氏族久居此地,在卧牛坡人缘甚佳,闻人氏孤儿寡母还不至于日子难过。
一晃眼,闻人聪今年已经八岁了,天生的灵气早早显露出来,颇见聪慧。
这一夜,年老的闻人氏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丈夫闻人宗器见了他们母子也不说话,直接进了祖先祠堂,一
把火就把祖宗牌位烧个精光。
闻人氏一急就醒了,梦中所见历历在目,觉得这梦有些怪异,不知道是不是在预告些什么,于是取来龟甲
准备骨占。
可还没等她架火烘烤,一直在边上注意母亲的小闻人聪,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妈妈,祖爷爷坟边
那棵老槐树烧了。
起初闻人氏还没听明白,直到小聪又重复说了一遍,老太太才回过神来:小孩子,别乱说话。
可等到火烤之后,根据龟骨上的裂纹一查祖传占词,写的居然正是:寐不能安,坟有火忧。再托人到
祖坟地里一看,果然有位嫡亲祖上坟旁老槐树的部分枯枝,被农民火耕时没控制好给烧了。
老闻人氏还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就问儿子是不是之前听说过祖坟的树被烧的事。儿子却说根本不知道,他
是从母亲取龟甲时的手势中看出来的。
这下老母亲可被惊住了,祖传骨占是几千年间,通过特殊仪轨和观察积淀下的经验,再从各种征兆中进行
预测的,而内怀心事之人,其一举一动未尝不能看作一种征兆。
能随机在其中看出事物本质的,自古就没听过几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很可能具备了惊人的天赋。
老闻人氏抑制不住激动,赶紧带着儿子去堂上拜祖先,没准已经衰落的闻人氏族,会在儿子这一辈上再次
迎来辉煌。
可就在她急急忙忙领着儿子迈进祖堂那一步,只听到喀嚓一声脆响,最中间的祖先牌位忽然深深裂开
一条大缝。
心里正高兴着的闻人氏没有多想,只以为春干天燥导致木裂,依旧想领着小聪跪下拜祖,小聪却死盯着那
块裂开的祖牌一动不动。
老闻人氏觉得有点不对了,问儿子:你看到什么了?
闻人聪瞪大眼睛,怯怯的说:两天后,我们家会来三个生人……
老闻人氏:然后呢?
闻人聪没有回答,可老闻人氏在儿子那双瞪大的童眼中,看到了难以名状的惊恐。
两天后,朝歌和闻弱双双出现在闻人老宅的门前。
为了不招人注意,此时的朝歌早已换了一副更加普通的平民相貌。
这一路上,他为闻弱疏通经络,再加上闻弱从小因骤失亲人而郁积的心气渐渐趋散,居然慢慢可以说话了。
只是闻弱十几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真要畅通无阻的表达,可能还要一段时日,再加上她性格本就聪慧喜
静,也不觉得有迫切需要把话练得通畅。
她把要说的都写在了一张纸上,说是听母亲临终前念叨过,闻人这一支是他们的同族,该多亲近亲近,所
以趁着有空就来联络联络。
闻弱和朝歌的到来,着实让闻人老太太怔了一怔。这门比远亲还远了十几辈的闻家,忽然找上门来,她第
一个想到的,就是两天前儿子的那句话,等问清两人来历后,她才稍稍放下一颗惊魂未定的心。
在那张表明来意的纸条上,闻弱虽没提到朝歌身分,但闻人老太太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只一看这两个年轻
人不经意间表现出的默契和亲昵,不用问就知道是什么关系了。
她忍不住多端详了朝歌几眼,看这年轻人尽管相貌普通,那双眼睛却绝不是凡人,不禁也为闻弱暗暗欣慰。
刚见面就提出要看人家族谱,实在有些冒失,所以朝歌和闻弱决定先住下再说。
虽然不算富裕的闻人老太太没什么好吃好喝的可以招待,住的地方却很多,毕竟老宅子大着呢。
吃中饭的时候,一直在外面撒欢儿的小聪回到家来,一进门就看到了朝歌和闻弱。
乡下小孩子怕生,小聪立刻躲在了老妈妈背后,转着圆溜溜的一对大眼睛,好奇的看看朝歌又看看闻弱。
闻弱拿出刚刚街上买来的糖果递给小聪。在零食攻势下,小聪毕竟只是八岁的孩子,很快和两人熟了起来。
对于闻弱的细心周到和善解人意的聪慧,在来卧牛坡的一路上,朝歌早已深有体会。
从来没有一个像闻弱这样细致聪慧的女孩,如此近距离的介入自己的生活。
当初在齐宏祖家见面的那一刻,闻弱独特的气质已经让朝歌走神了一次。如今,走神的次数更是随着时光
推移,与日渐增。
从没尝试过这种感觉的朝歌一开始甚至有些逃避,他把自己这种少见的意志薄弱归罪于练了接命术后的心
绪紊乱,但很多时候他又偷偷自问,就算是在没有习练接命术前,他就真能纹风不动的面对闻弱吗?
没有答案,只有走神。
时间已经将近子夜,闻人老太太又看了看西墙上的挂钟,再过不久,这一天就算是彻底过去了。看来,儿
子的恐怖预言并没有应验,尽管对儿子的天赋稍稍有点失望,但更多的还是安心与松了口气。
正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院外传来了敲门声。闻人老太太皱起了眉。
敲门的是个有点急躁的矮瘦子,一进来就比吃了十斤生蒜还冲的问:这里是姓闻人吗?谁当家?
一嘴的外地口音让老太太心里猛地紧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挂钟,还差一分十一点,看来是躲不过了。
同在一个大院内,朝歌和闻弱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两人各自推开门向外看,闻弱正要走出去,朝歌连忙
闪进来止住了她。
矮瘦子好像是赶急路赶热了,外套搭在手上,只穿了一件背心风风火火的就往里走,经过院内挂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