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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的生活无聊透顶。研究什么的已经站在顶峰,虽老不殆也深入不到哪里去了,整天的日子不是斗鸡遛狗就是比比弟子。
学生跟弟子虽说用起来差不多,但对于他们来说,实际上是不同的概念。傅明诚是真的喜欢这个自己撞上门来的女孩子,很有才华不说性格还讨喜,一直有见猎起意拖到自家来的念头,只是找不到人难以付诸实践,这会儿在老朋友地盘上见到,陡然有种自个儿东西被人抢走的危机感,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解老爷子嘴角抽动了好半天,哼了声扭开头,不答。
傅导师一看这反应,眼睛唰地就亮了起来。当下面上就浮现出喜意。
“老傅啊,唠叨那么久,总算是可以如愿了啊。”
“那女娃子当真这般好?老傅眼光向来高得没边,这回居然松口?”
旁边有人七嘴八舌议论并且跟他道喜。
解老爷子重重一咳,不无酸意道:“还指不定呢!人家云姬许是还不愿意拜师呢……”
然后几个老小子,继续你推我攘地互损加炫耀。
楚瑶捧着姜撞奶的碗在厨房里探出颗脑袋,纠结着不想走出去。韩臻笑眯眯走到厨房,从自家师母手中拿过果盘跟点心,给她转播客厅现状完毕:“……老师很不爽,记得哄着点。”
谢奶奶摸摸她脑袋,很是好笑道:“没事,有奶奶在。”
楚瑶努力淡定地走进客厅。
解老爷子捧着楚瑶从小到大、自青涩至圆熟的书画作品大大方方地给人家看,很是得瑟地大言不惭:“老子调。教出来的!”
楚瑶当即就想扭头默默走开。哪知被解老爷子一眼看见,招招手拽过来,一边炫耀一边张扬所有权。得瑟还没完,忽然又想起来今日来好像还是带了礼物的,像个小孩子似的连忙招手让自家徒弟上去拿。
被忽视的楚彦早就溜走。韩臻慢条斯理地爬楼梯上阁楼。掂量了一下礼物重量,大盒子叠小盒子,包装十分精致考究,理应是易碎品无疑。忽然,他像是闻到什么味道般,极其敏锐地将鼻子凑了上去,嗅了嗅,唇角浮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坦然下楼。
盒子一个一个打开,老头子们看着构造特别的陶器啧啧称奇,然后最后一个盒子中类似包裹的东西的东西解开,那瓶珍稀难得的泸州老窖名酿入目,所有人的眼睛瞬间红起。
解老爷子毁得肠子都青了!
※※※※※※
被硬拉了吃了晚饭,都知道她的作息与习惯,因为也没想要留觉。楚瑶面情颇为疲倦,洗了澡滚到云床上蠕动了半天没再动弹。楚彦收拾完毕进来,无奈地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顺手拢起头发避免缠住脖子,视线一扫周围觉得没什么偏离,于是关好门出了房间。
半夜的时候楚彦倏然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蓦地睁开双眼,指甲深嵌入掌心,连血都流出来,神识中的晕眩才渐渐褪去,知觉回到身体上,她浑身的感官都处在紧绷状态,半息之间人已经如豹子般无声无息地窜到了门口。
该死的,居然着了道!
楚瑶的房间里,没有人。
一摸被子,早已凉透,房间中甚至没有多少属于人的气息。没有脚印,没有痕迹,所布置的任何机关都不曾有被动过的迹象,连被子都原封不动地搁在那里,只是里面缺了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她的一颗心,猛然坠入深谷。
十数里地之外,某个男人顶着一脸红巴掌印,小心翼翼把女孩抱进车里。
2020
“该死!真不愧是当年大名鼎鼎的死亡黑翼!”
一口吐掉喉腔里运上来的血水,肺里连着气管一阵擦裂上来都是火烧火燎的痛,他甚至有种整个肺都要爆炸般的窒息感。
“有多久没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模样了?”开车的火辣女郎托着下巴娇笑着,习惯性抛了个媚眼,然后被狠狠一眼给瞪了回来,耸耸肩,丢过去一个拇指大小的密封型木制容器。
男人偏头用嘴巴接住,舌头一舔灵巧地翻转过来,牙齿猛地一用力,吐出容器残骸的时候已经将泡在液体中的那粒晶体状药丸给吞了下去。
女郎一边探手在控制台上按键,把跑车的车顶放下来,一边轻巧迅捷地将座椅的靠背整个儿拆卸下来折叠塞到里面,将车内的空间放到最大。看这番动作,很明显车内的装置全是经过改造的。
“跟黑翼交上手了?就算你有暗夜猎者的称号……”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声音不自觉带上些古怪的惊疑,“你居然能活着出来?”
男人小心翼翼放下人,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靠在车门上,虽然样子散漫,却清晰可见那神经仍旧紧绷没有放松,全身上下都处在最适合发力的敏感状态中。黑发细碎微卷,眼睑慵懒半阖,这张面庞太过惊艳,甚至真的可以用“邪魅”这种词语来形容,就算是脸上的巴掌印都没破坏半点,反倒是更添几分不羁。
“跟她交手?我还没疯!去多少个猎者死多少个!”男人边说话边不由自主地按喉咙,低咳两声又吐出口带着渣滓的血水,眉头都快纠结在一起了,“一个照面都没,却被整伤了内脏,回头得好好检查下……果然自家人最难对付,就算被标明了是叛徒这几年还没人敢动手,这手绝活谁碰上了谁死啊……”
“怎么说都是当年的NO。3,还是因为女性身份被调后的。”女郎毫不留情嗤笑,“而且人家身份没那么简单,叛徒什么的最好还是不要说,谁知道上头是怎么打算的……”她话锋一转,忽然面色大变,几乎是凄厉道:“不对!找东西就找东西,你怎么可以把‘这位’给弄出来?”
女郎这时候才想起来,刚才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不对劲的是什么,苍白着脸指指车里的女孩,连手指头都在打颤:“你你你……我可不想被你给连累死!敢动她一根头发丝,你我就别想活了!”
“我当然不敢动!”男人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从黑翼手上偷人,你以为是件容易的事?这次行动本来就是秘密,失败就等于打草惊蛇,要在有防备的黑翼手上弄东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所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就算我事先动了手脚,还是只有把握弄出不到一刻钟的动手时间……”
“一刻钟还不够你找到东西的啊!”女郎吼道。
“能找的地方我都已经找过了!”男人唰地丢下手上腕表形状的探测器,气急败坏,“这玩意儿一点都不好用!准确范围定得太大——就算知道东西在她身上,我敢搜么?!”他回吼。
吼完两眼忽然一挑,锐光陡射而出,叹息的语调带上厉色:“还不快搜!再磨磨蹭蹭就不用回去碰运气了,人追上来了我俩直接一道死这儿!”
女郎大怒,瞬间狰狞了面孔咬牙切齿:“到底是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话虽如此,暗骂的当头她已然身子一转,仿若无骨般窜了过去,纤长有力的手指从头往下一寸一寸开始摸索起来。
男人默默背过身子,蹲了下去。
“幸好鹰眼那货临时被抽掉走了,出任务的搭档换成了你……”他幽幽道。
“回头把自个儿的双臂砍掉,你刚抱她了!”女郎毫不留情道。
“她还主动打了我一脸巴掌,这算不算?”男人学着她咬牙切齿,“回头我就自请驻留非洲!希望上头看着我主动认错能网开一面……”
女郎的手有刹那的停顿:“连黑翼都中了你的套……好吧,我知道了,那时候你不敢对‘这位’下手,后来就一不做二不休……”
“我还有点底线的好不好!”男人无奈道,“‘那位’的心思谁搞得懂?指不定‘这位’就是……就是那啥……”他暗唾,“怎么看都有猫腻,明面上装得再怎么像不屑一顾,私底下还不是看得比谁都紧?连那么重要的东西都能送出去……喂你到底找不找得到?快没时间了!”
女郎差点都哭出来:“没有啊!你确定探测器没出问题,真的在她身上?真的没有漏下了……”她结结巴巴道出难言之隐,“剩下的地方不敢搜啊!你以为我是女人我就没有性命危险了么……”
怎么办?!
两人惨淡地对视一眼。
男人僵硬的面孔抽了抽:“我记得当年‘那位’是把东西植在身体里……后来二爷才知道东西不在……‘那位’手上了的……会不会……”
两人又表情复杂地对视一眼。
“把……‘这位’给弄醒?反正她已经看到你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打个商量?”女郎出馊主意。
“不行!挑破了这张纸糊糊,别说‘那位’了,就算是被二爷知道了你我都得自杀谢罪……”男人痛苦抱头,“而且不能冒这个险!我就怕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位’把东西放在她身上。”
“那怎么办?!”
男人一脸看破红尘的心如死灰:“把人送回去吧。反正这任务失败了我还是得被发配到非洲去。”
“问题是我不想跟你一起被发配!”女郎愤怒瞪。
“那你想怎么办?”
女郎沉默下来,犹豫,犹豫,犹豫了好一会儿:“怎么送回去?才能……不跟黑翼照上面?”
两人一起抱头痛哭。
※※※※※※
楚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近中午的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没有焦距地茫然扫了扫,原本还想照例地赖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般蓦地回神。
眸中流光一转,好似淡墨融入深潭,清透的瞳仁蕴着浅浅的光色,却静默得看不出丝毫波动。
她起身,顺手拉起枕头侧身靠上去,一手探了探额,一手扶着床头。药效已退,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眼皮一掀,却见着不仅是自己身上的衣服、床上的被单被套等床具,连着房间内所有的装饰都换了个遍——就仿佛是已经身在另一个房间那般。
楚瑶微微一怔,何等聪颖的头脑,将事情串联在一起思索只片刻,便想得□不离十了。奇怪的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那些人忌惮的?昨晚上那个人……绝对是出自那里的没错,可是……
楚彦,楚彦……她微微皱了皱眉,唇角却勾上了笑意,只是那笑意却冰寒冷澈,能看得人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她屈指随意敲了敲床头柜。
门开了,楚彦走进来。这会儿脸色还有点不正常,脚步缓慢如常,但仔细看却能发现些许僵硬与凝滞。
泡澡,穿衣,温室中来回走了一圈将心情平复下来,她坐到餐桌前面吃迟到的早餐,楚彦默默地站在一边。
“这件事到此为止。”放下勺子的时候楚瑶终于说出口。在这之前,两人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交流。
楚彦跪了下去:“是我失职……请您责罚。”
楚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老实说,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一直很奇妙。楚彦于她,亦友亦仆,虽说名义上整条命都是她的,楚瑶却不会天真地想当然这样以为。两个人之间,始终有一层无法被透穿的黑膜,彼此维持着最合适的距离,不越雷池一步,两人无视了对方矛盾又或者隐晦的事物,选择最恰当的模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正如楚瑶有很多秘密,而楚彦的来历,也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东西,楚瑶能把楚彦留在身边,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因素在内,因此即使楚彦如空气般渗透进她的生活,该有的防备还是从来不会减少。
楚瑶讨厌麻烦。可她自己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楚彦也是个麻烦,她的身份,她的旧主,她背后的隐患,全是麻烦。而这麻烦未尝没有楚瑶亲手惹来的原因在内。问题是她现在别说离不开,就算是想丢也丢不下,除非是她想直接打破自己跟楚彦背后那些玩意儿之间的平衡。
就仿佛明明是两个世界的轨道,却由于某些繁杂错综的关系硬生生交接在一起,让人头疼却也无可奈何。
而此刻,面对楚彦的告罪,她连眼神都没有游转过那么一下:“你在威胁我?”那声音依然轻缓柔软,“责罚?我能拿你怎么样?你明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又或者,你想向我解释什么?你能说什么呢?所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是很好吗?”
说到底,两人之间还是有东西需要泾渭分明毫不掺杂的。关于自己身份背景一类的东西,楚彦不想说也能说,可她一直在苦苦探究,楚瑶到底知道了多少。而楚瑶,明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因为某些奇遇的关系,隐隐把握到一切暗幕,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想告诉楚彦她已经知道了那么多。
于是……矛盾就产生了,而且矛盾有了个平衡。当平衡被打破可摊牌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