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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澜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似的。成婚之前雨澜给自己做了好一番的心理建设,既然时代如此,这个世界男人都是那个熊样子,自己何能例外,何况祈氏等侧妃侍妾也是在自己嫁入王府之前就在了的,难道自己还能真拿出主母的范儿把她们打杀了不成。
可真是事到临头了,她心里竟说不出的难受。说白了之前觉得自己能够忍受男人三妻四妾是因为自己并不爱那些男人,如今对于叶邑辰,她又怎么会没有投入真感情。
这边厢雨澜还没有怎么样,那边钱妈妈和四个陪嫁的大丫鬟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晓月直接找出一件正红色的刻丝褙子给雨澜穿上:“夫人一定得穿上这件,这府里头如今只有您才有资格穿正红色!”那意思就是希望雨澜摆起正室的款儿,先在气势上压倒这位侧妃。
钱妈妈则叫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小丫头进来给雨澜梳头。
雨澜瞧着这气氛不对,不由噗嗤一笑。“都慌什么,祈侧妃还能吃人了不成!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自己毕竟是正室王妃,祈氏再怎么着有脸面也越不过她去的,要是自己太把她当成一盘菜,反而是抬高了她的身份,落了下乘了。雨澜可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说话间,已经收拾妥当,晓月和晓玉扶着雨澜进了正堂落座。雨澜便吩咐了一声:“请祈侧妃进来吧!”
小丫鬟挑起帘子,祈氏就拉着叶敏文走了进来。她穿了全套的侧妃朝服,颇为华美。那一套侧妃朝服,瞧着竟然比雨澜那一身衣服还要繁复华丽。雨澜虽然嫁给了叶邑辰作正妃,可是朝廷册封她为王妃的圣旨还没有下下来,如今还只能称夫人,不能称王妃。祈氏偏穿成这样,是要提醒雨澜她自己也是上了玉牒的,不容她随意欺侮,还是故意和她打擂台来着?
雨澜此前和她多有接触,她对于雨澜和叶邑辰的婚前往来也是知之颇详,从一开始两人就是面子情,如今见她这样,雨澜心里已经有了分数。
祈氏抬头向上看,见雨澜坐于上首,身穿正红色的刻丝褙子,头上插着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气度雍容,神态和婉,不用拿腔作势,自然就有一股正头王妃的气派。
祈氏今天穿成这样就是有意想下一下雨澜的面子,谁知她面上丝毫看不出表情。且还没等说话。晓月已经拿了一个垫子放在祈氏跟前。祈氏心里再怎么不高兴,毕竟尊卑有别,还是规规矩矩地跪下给雨澜磕头。然后接过一旁小丫鬟茶盘里的茶,双手举过头顶:“夫人,请喝茶。”
雨澜伸手接过茶盅,笑着喝了一口道:“妹妹何必这样外道,这又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还不快把妹妹扶起来。”祈氏比她大着好几岁,雨澜这句妹妹却叫得顺溜无比,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了。
让雨澜和她亲如姐妹?雨澜脑子又没进水!
晓月扶着祈氏起来,晓玉就递上一对绿得如同一汪碧水的镯子。祈氏又拉过一旁的的叶敏文道:“大少爷,快来见过夫人!”
五岁的叶敏文穿着红色的小袍子,像是一个洋娃娃似的长得十分漂亮。雨澜虽然不爱给人当后妈,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喜欢这个孩子。此前他和雨澜已经十分熟络了,就在垫子上跪了下来,雨澜虽然是继母,却是嫡母,按规矩是要给雨澜磕头叫母亲的。叶敏文在垫子上跪下,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却开口叫道:“姨姨!”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是神色一僵。不叫母亲而叫姨姨,这不是当面打脸吗?叶敏文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这种小事叶邑辰是不会去管的,叶敏文是养在祈氏的屋子里的,这拜见后母的礼仪自然应该是祈氏教给他的。
祈氏是没教给他呢,还是没教给他呢?
雨澜想起此前听王爷说起过一次,祈氏原是白氏的贴身丫鬟,果然器量够小。她嘴角就浮起一丝冷笑。
祈氏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刻,立刻重又跪了下来:“夫人恕罪,大少爷年纪还小,此前妾教了他好久,叫他管您叫母亲,可是他一直哭,说母亲已经过世了。妾也没有法子,大少爷年纪还小,夫人千万不要生他的气!”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雨澜心里明镜似的,祈氏不过是在提醒她,她只是继室,又无王妃封号,还当不起叶敏文一声母亲的称呼。
雨澜心里微愠,面上却丝毫不显,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早晚越不过去,她又何必为了这么点儿事生气:“文儿年纪还小,我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倒是妹妹这些年来照看着他,让他健健康康长到这么大,真是辛苦了。我明儿就回了王爷,叫王爷赏你。”一口一个文儿,祈氏脸色就是一变。她是名正言顺的嫡母,自然可以这样叫,而祈氏只是一个侧妃,虽有些脸面,终究还是半个奴才,只能叫叶敏文大少爷,却不能这样亲昵地叫他文儿。
不动声色之间,就把祈氏噎得一阵倒仰。
第179章 一七九
叶邑辰迈步进入外书房。心腹幕僚欧先生和朱先生见他这个时间过来都是一脸的惊奇。
将叶邑辰让到上首;奉茶之后问道:“王爷,新婚燕尔的;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叶邑辰也是天纵聪明,不大爱用幕僚,欧先生和朱先生能在王府立足;都是有大才的人,叶邑辰考察过他们的忠心之后这才委以重任。
“可有什么急务需要本王处理?”叶邑辰神色淡然,他在幕僚和下属的面前向来十分威严,两位先生虽然是心腹,有心打趣两句,可看他仍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就没敢多说。
欧先生便道:“宗人府、五军都督府有些细务等着王爷裁度;还有不少人等着见王爷回事的,我们自作主张都给打发走了。”叶邑辰抬头看了一眼欧先生,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这个时间让他见外人,他也真没有那个闲心。虽然公务重要,可今天也着实是他的大日子,过来外书房与其说是为了处置公务,倒不如说是为了平静一下内心的火热,王爷对儒学也有研究,明白什么事情都有个“度”,所谓过犹不及,这个时候对小妻子太过溺爱,万一哪一天热情耗尽了可不就乐极生悲了。
还是细水长流的好。
叶邑辰和两位幕僚商议着,处理了几件急务,欧先生察言观色,见他无心在此,便劝道:“王爷,现在手头上也没有大事,剩下的我和朱兄先商议出一个章程来,待明日请示过您再去办理不迟。这才是您成婚的第一日,冷落了新娘子可不好。您这就回去吧!”
叶邑辰放下手中的狼毫:“也罢!那就辛苦二位先生了。”
两人连连逊谢:“不辛苦!应该的!”一抬头叶邑辰已经披上大氅出了书房。他们跟随王爷多年,对他的品性知之甚详,知道他并不是一个贪花好色的人,不过看今天这个急迫劲儿,俩人对望一眼,一起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王爷还真是一个知道疼媳妇的人!
叶邑辰回到正房,看见祈氏的贴身丫鬟丁香、百合站在正院的屋檐下,心中一动,便知道祈氏过来请安来了。
院子里的小丫鬟正要通报,叶邑辰却摆了摆手,叫那小丫鬟不必通报,自己则站在屋檐下听了一耳朵。正好就听见祈氏辩解着不肯叫叶敏文称呼雨澜“母亲”这件事。
叶邑辰的脸就黑了下来。一挑帘子就进了屋子。
雨澜抬眼看见叶邑辰进来了,不由一怔。外书房这一来一回的,还不过两刻钟的时间。这也太快了吧。
她赶忙站起身来:“王爷您回来了?”十分自来熟地去解他的大氅,又小声抱怨道:“也不知道外头侍候的是怎么当差的,王爷来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叶邑辰淡淡道:“是我叫他们不用通传的。”雨澜看他脸色不善不由微微一愕,接过叶邑辰的大氅,交给站在一旁的晓月。
祈氏恭恭敬敬给叶邑辰磕头:“贱妾参见王爷!”
叶敏文看见父亲就有点儿害怕,尤其看见他脸上乌云密布,更是心中微颤:“儿子叩见父亲!”
一大一小两个人都跪在那儿,叶邑辰也不叫起,他那锋利的目光就像两把刀子似的在两个人的身上扫来扫去的,看得雨澜都有些心惊。
叶邑辰冷哼了一声,缓缓道:“本王忙于前朝事物,倒是不知道,这后宅里,如今竟是这等规矩了?”
祈氏也是始料不及。她见证了王爷和雨澜来往的始末,自然知道雨澜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之所以敢在第一天就给当家主母上眼药,无外乎觉得一是雨澜尚未正式封妃,而自己身有三品侧妃的诰命,压了她一头;二是觉得她不过是一个庶女,庶女往往小家气,眼光气派和嫡女比起来往往有所不及。这才想要一开始就拿捏住了她,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
她服侍叶邑辰多年,最了解王爷的脾气,王爷最烦的就是内宅里的阴私斗争,一旦发现,定然重罚绝不宽贷。因此过来请安之前,特意打探清楚了,王爷前脚去了外书房,她后脚就到了正院。
此前王府的内院是由她管着的,这点子事情自然还是能够轻易做到的。只没想到,王爷回来得这么快。
叶邑辰冰冷的声音如同尖锐的针刺,他一字一句道:“你这一身三品朝服,穿得倒也真好!哼哼!”叶邑辰玩得都是前朝斗争,段数比起后宅来更要高出好几个档次,祈氏这点子小心眼儿他哪里能看不出来。
听了王爷这样的诘问,祈氏不由额头冒汗,只得强辩道:“王爷,贱妾只是想着,今日是头一回拜见姐姐,自当做得隆重些,委实没有别的意思!”说罢连连磕头。
“没有别的意思?”叶邑辰一声冷笑。
又沉声问儿子:“叶敏文,你可知道,我身边的这位是什么人?”伸手一指雨澜。
叶敏文也是五岁的孩子了,何况古人都早熟,这个时候什么都知道了,就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父王的话,姨姨是父王的正妻!”
叶邑辰狠狠一巴掌拍在小几上,怒道:“既然知道她是本王的正妻,为何不叫母亲,还要叫姨姨!本王悉心教导,竟教出你这么个不懂礼数,目无尊长的逆子!”
这一下声音极大,不光是叶敏文和祈氏脸色惨白,就连雨澜都吓了一跳。叶邑辰森然道:“还不快叫母亲!”
叶敏文跪在地上,全身微微发抖:“母……母亲!”尚未叫完竟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雨澜暗暗摇头,王爷显然不大明白应该怎样和孩子相处,虽然这是给自己这个正妻出气了,可这也太……简单粗暴了。
看见叶敏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正太本来就长得很萌,雨澜的心忽地就沉了下来,她是真心疼了。一下就把叶敏文拉起来,搂进怀里,用手轻轻摩挲着孩子的头,一边安慰道:“好孩子,不怕不怕!快别哭了,你父亲是和你闹着玩儿呢!”
一边又对王爷嗔道:“王爷,文儿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小孩子不禁吓,你这么凶巴巴的,要是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
叶邑辰刚刚在廊下听了几句,见她们妻妾相争,心里其实是极不痛快的。所以他才发了这么大的火。叶邑辰从刚才就一直在暗暗留心雨澜的神色表情,他训斥祈氏的时候,雨澜虽然表面装作毫不在乎,可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快意,王爷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当他训斥叶敏文的时候,雨澜那真情流露的心疼和维护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叶邑辰在一瞬间忽然就松了一口气。雨澜和祈氏之间有点小矛盾,争点风吃点醋没什么,可是若是雨澜对他唯一的子嗣有点儿什么不好的想法,那问题就十分严重了。
雨澜一直给他的印象都十分的好,可叶邑辰毕竟见事明白,知道即使雨澜真的把自己看得很重,却未必会对自己的孩子爱屋及乌,这些都是人之常情。若是雨澜真是这样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毒妇,叶邑辰心里难免会失望。如今看,应该不是。
叶邑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微微就有些愧疚起来。关于儿子,关于小妾,这些事情,本来他是想慢慢一点一点解决的,谁知道这才第一天,这些矛盾就表面化起来了。
叶邑辰想明白了这些,气没来由的也就消了大半。叶敏文却还在那里哭哭啼啼地,一边抽泣一边和雨澜说话:“姨姨,我可以不叫你母亲吗?我娘亲是白氏!我不想忘了自己的亲娘!”
“好好好!”雨澜被小家伙哭得心都软了:“你就叫我姨姨,就叫我姨姨!谁也不会硬逼着你,就连你父亲也不会!”又对着叶邑辰连连使眼色。叶邑辰本想再骂几句“逆子!”看见雨澜这样,不由摆了摆手道:“祈氏,你先带着文儿下去!明日再来夫人这里领罚!”
祈氏见王爷这般的雷霆之怒也被雨澜劝住了,心里既庆幸又有点酸溜溜的,不敢多待,恭敬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