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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澜一个大家闺秀这样做当然要受人非议,可五太太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已婚女人,讲究就要少很多了。
雨澜目注五太太,眼里露出感激的神色。五太太只是笑笑。
顺着这道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道路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如织,肩挑手提的小贩络绎不绝,耳中尽是五花八门的吆喝声。
这满街的游人中,倒也拉拉杂杂有不少的年轻女子。雨澜对这个时代已经颇多了解。什么男女大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男女七岁不同席什么什么的。不过都是大户人家名门望族的仪礼,那些寒门小户的女子,为了刨一口食吃,说不得也只有抛头露面了。
当然,不论高门还是小户,婚姻大事还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过了这段闹市区,五太太放下帘子,两个人就聊了起来。五太太说:“上一回,你差人送过去的《法华经》我收到了,那一笔钟王蝇头小楷写得真好,你五叔见了连连夸奖呢。你有心了,五婶记着你的情。”
雨澜到五房瞧过恩哥儿,十几个月大的一个小人儿,面黄肌瘦,死气沉沉,哭起来细声细气的就像蚊子叫,平时根本不敢开窗,吹一点风都要伤风感冒,每天吃的药比饭还要多。真真可怜。
雨澜回来便抄了几卷《法华经》,叫晓玉送去给五太太,供在佛龛前为嗣哥儿祈福。
雨澜看了眼这位二十出头的美貌少妇,面色晦暗,满脸憔悴,一心只扑在儿子身上,连打扮自己的心情都没有了。
“恩哥儿这几天好些了吗?”雨澜小心地问。
五太太的面上便浮起一层悲怆:“比以往更加不好了!宫里的御医全都请了一遍,你五叔的同僚也荐了不知多少医生,治了这么些日子,可……整日里睡睡不好,吃吃不好,我这个当娘的生不如死,恨不得替孩子把所有的罪都承受下来。”
古代的医疗条件本来就不好,恩哥那样子,又是一脸的夭折相,雨澜字斟句酌地问。“五婶,恩哥儿也两岁了,您怎么不和五叔……再生个弟弟?”
五太太苦涩一笑:“你五叔衙门里事忙,我若是再怀了孕,恩哥儿怎么办,我这个当娘的实在不放心把他交给旁人!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前我是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可现在,我每日佛前三炷香,指望着佛祖慈悲,能让恩哥儿早日好起来!”
雨澜心里颇受震动,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母爱,永远是最伟大的。
雨澜很想劝她想开一点,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感情是不可能被自己轻轻巧巧三言两语就改变了的。
雨澜想起在现代时看到的一个故事。“五婶,您听过盗墓的行规吗?”
五太太有些感兴趣的问:“哦,什么行规?”
雨澜道:“盗墓贼打一个洞,一人下去取珠宝玉器,一个人在上面用绳子系上来,但经常发生拉绳人见财起义抛弃下面同伙而去的事。后来,就盗墓团伙慢慢演变成以父子居多,但还是发生了儿子扔下墓里亲爹的事。最后行成行规:儿子下去取货,爹在上面拉绳子,据说再没出现过把人落在墓坑的事。”雨澜最后总结说:“这就是人性。”
五太太也是心有所感:“这就是人性!”
作者有话要说:
☆、再相见郊外碧云寺(补全)
行了大概一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到了碧云寺。
碧云寺位于京师西郊,红墙青瓦的建筑群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的长林古木之中,一片幽静的绿海中,充满了禅意。
此寺始建于三百年前,几经损毁修复,太宗皇帝宠信佛法,年年都到碧云寺焚香礼佛,碧云寺自此名声大噪,慢慢地也就变成了伺服于皇家的寺庙,不少重要的法会道场都会在此举行,来此参拜的也大多是来历不小的京城达官显贵。
这几日京师内外的寺庙道观都成了稀缺资源,本来三月十六这一天碧云寺已被刑部的一个郎官儿包了下来,大太太知道后根本就懒得惊动大老爷,只请了一个师爷带着老太爷的名刺去见这位刑部郎官儿。此人正愁没有机会巴结杨阁老,听闻了这一回事,兴高采烈地将碧云寺这一日的使用权让了出来。
大太太又使人通知了寺庙住持,安排一应事宜。出门拜佛烧香都有专人打点,很快便一切妥当。
一行人下了马车,踏上一级又一级的台阶,来到了碧云寺的接引殿前。早有一个年纪很大的知客僧等在殿前,见礼后引着她们入殿。
大太太逢殿就拜,一层层拜进来,终于到了庄严肃穆的正殿——大雄宝殿里。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拜过,雨澜是最后一个。她接过晓月递来的一束线香,在佛前的长明灯上点燃,望了望宝相庄严的如来,缓缓跪在面前的蒲团上。
前一刻,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祝祷的,皇太后和她八竿子打不着,是死是活关她屁事!
可当她真正跪在檀香缭绕,梵音袅袅的大雄宝殿,她却一下子变得虔诚了起来,马车上与五太太的对话,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爸爸妈妈,自己就那么憋憋屈屈地病死了,他们一定很伤心吧。眼泪顷刻间滚滚而下:爸爸妈妈,你们一定想不到,你们不孝的女儿并没有死去,她还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别无所求,惟愿爸爸妈妈平安顺遂,健康喜乐。
雨澜双手持香,庄重地一拜再拜。想到永生永世再无与爸爸妈妈相见的可能,禁不住泪流满面。
此时此刻,殿外极不和谐地传来一阵喧闹声。
大太太眉头一皱,心想碧云寺这是怎么办事的,杨府的人在此上香,又都是女眷,住持应该封了寺庙不准闲杂人等进入才是。怎么外面来了男人,而且听声音不止一个的样子。
雨澜跪在蒲团上,惊讶转过身去,看向殿门的方向。连腰间的手帕落在地上都不自知。
须臾间,门口一下闯进七八个男人,穿着统一的制式簇新的半身甲,腰间更是清一色悬着钨钢佩刀。个个膀大腰圆一脸精悍。一个知客僧人点头哈腰地跟在领头一人旁边,低声解释着什么,一脸为难的神色。
那人长得极有特点,一颗脑袋大如笆斗,粗眉大眼,相貌粗豪,嗓门更是极大,声音远远传了过来:“你少给老子啰嗦,我不管这里有什么贵人,我只知道我家王爷一会就到。闲杂人等就得一律给老子滚蛋,冲撞了我家王爷,你担待得起吗,嗯?”
大脑袋牛眼狠狠一瞪,目露凶光,那僧人立刻吓得腿脚发软,一时期期艾艾说不出来话来。
听见“王爷”两字,一众女眷心中都是一凛。
大太太出门的时候也带了十几个侍卫出来,她们一众女眷上香,侍卫们便找了几间雅静的禅房歇息,听得动静,都出了房,从大殿的侧门一股脑涌入佛殿中,将大太太等人护在身后。
这些侍卫可不是普通人,十几个人将外头的大氅脱了,露出穿在里面的衣服和兵刃来。神色不善地望着几个兵痞子。
飞鱼服,绣春刀!赫然是锦衣卫!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凶名远播天下,普通人光听名字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从来都只有他们找别人的麻烦,今日却被欺到头上,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一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大太太和二太太对望了一眼,一起商量了几句,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大太太急忙叫了领头的张百户吩咐一番,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冲撞得罪了贵人。
张百户得了大太太不得妄动的吩咐,只得悻悻然地上前交涉。他毫无诚意地作了个团揖,声音阴沉地说道:“这位军爷,不知在哪一位王爷府上高就。兄弟几个现今都在杨元辅府上办差,这次陪着太太奶奶姑娘们来此进香,为的是给太后祈福禳灾,还望各位军爷行个方便。”京师的王府多少还有几个,锦衣卫也不见得就个个都怕了。
大脑袋等人见了对方的穿戴,自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不但没有露出丝毫惧色,反而一个个跃跃欲试起来。
大脑袋一阵爽朗大笑:“我管你是羊阁老狗阁老!现在滚蛋还来得及,在啰嗦老子把你们一个个打断狗腿,将这群小妞全都卖进窑子!以为老子会怕你们几个鸟的锦衣卫?”
要是别的阁老也就罢了,让一让倒也无妨,可谁不知道自家王爷和杨培实是死对头,既然遇见了,自然要羞辱一番,想必王爷也是乐见其成的。别看此位长得粗鲁,却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
张百户怒喝一声:“你竟敢侮辱当朝元辅,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子就骂那个老东西了,你能怎么样!”
“好!好!竟敢狂言至此,单凭这句话,本大人便可治你个不敬大臣之罪!”张百户怒气上涌,立刻便将绣春刀拔了出来。
余下的锦衣卫也纷纷拔刀出鞘,冲了上去。
“哈哈!来得好!”兵痞子们不但丝毫不惧,反而兴奋异常,这些人兵刃也不用,就这么赤手空拳地迎上去。
一时间刀来拳往,破空声、呼喝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刀光雪亮,杀气腾腾,杨家一门的女眷哪里见过这个,早已吓得惊呼失声起来。只雨澜躲在人群后面,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斗殴现场。
这场莫名其妙的群殴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稍一接触,十几个锦衣卫已经纷纷被卸下兵刃,变做滚地葫芦。总算他们手下留情,锦衣卫们都只是皮肉小伤,倒没有伤及性命。一个个趴在地上尤自咒骂不已。
能被派到杨府护卫当朝首辅的锦衣卫,武艺自然都不会弱,谁知碰到这些大头兵,竟然不堪一击。
丫鬟婆子们早已吓得簌簌发抖,大太太等人早也傻了眼。
大脑袋一阵大笑,见一群女子都在怯怯盯着自己,不由大为得意,猖狂说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老子滚蛋!难道真要等着老子将你们一个个全都卖进窑子去!”
大太太长这么大没有受过这种羞辱,一时又气又怒,全身都抖了起来,刚要上前责问,却被二太太拉住了袖子。两人别看在家里斗得厉害,可出了门却还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两个人谁都明白。
“算了大嫂!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先走再说!”大太太传了口粗气,想想也是,遇见这样的混人也丝毫没有办法,忙命婆子们上前扶了受伤的锦衣卫,就欲离开佛殿,这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威严、清冷,充满磁性。
“发生了什么事,怎地如此吵闹?”
十几个佩刀带剑的侍卫簇拥着一位身穿藏青色绣蟒直裰,腰悬佩剑的年轻人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是他?雨澜眼睛顿时直了,同时恍然大悟。不光是雨澜,这边厢所有的雌性动物都有刹那间都有些失神。
颀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漂亮到让人发指的脸,强大的压迫力,还有冰冷孤傲的气质。
不是晋王叶邑辰还有谁?
晋王叶邑辰无论走到哪里,永远都是焦点中的焦点,刚才还吓得要死要活的丫鬟们此刻忘了害怕,全都悄悄打量着他,眼皮子浅的早已露出一脸花痴相。
“参见王爷!”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兵油子们,见了叶邑辰刻化身为乖乖小绵羊,规规矩矩地请安,一点不敢怠慢!
就连骂骂咧咧的锦衣卫也全都噤声了。
晋王冰冷的目光淡淡一扫,最后落在雨澜身上,点漆双眸中爆出一点精光,一闪而灭。
“大脑袋,这是怎么回事?”大脑袋来头不小,此人姓袁,因为头大如斗,便得了个大脑袋的诨号,叫久了别人倒把他的名字给忘了。此人乃是西北大营中的一员骁将,做战勇猛,悍不畏死。屡立战功。叶邑辰甚爱其才,屡屡简拔,最后干脆将他带在身边,做了自己的亲兵队长。袁大脑袋平生不服人,但最佩服的就是这位年轻的十六王,对叶邑辰极为忠心。
大脑袋瓮声瓮气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看着蠢笨,口齿却伶俐,须臾间便将事情说了个分毫不差。
大太太见到了十六爷,原本的一腔怒气立刻化为乌有,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自己这么害怕这位亲王。心想真是该死,怎么又碰见他了?难怪手下如此骄横跋扈,今日也真是倒霉!
没奈何,只得在老妈子的搀扶下,走到晋王近前,敛衽施礼,“妾身见过王爷!家仆无礼冲撞了王爷,还请恕罪!”二太太五太太也上前施礼,虽然尴尬,但是见了王爷也不好不行礼,一众女孩们便也上前来见礼,一个个忍不住偷偷地打量叶邑辰。
叶邑辰今日来到碧云寺实属巧合,原来近日来白氏中毒缠绵病榻,虽一时不死,却也并无好转迹象。白氏父亲早亡,只余一个母亲。她母亲得到消息之后如天塌了一般,来到王府先是哭了一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