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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大婚,按制应该由朝廷出钱,所以礼部这个折子上得也是有道理。可皇帝听了礼部索取银两数量,脸色立刻就有些不好看了。
——八十万两!
前些日子正统皇帝想大内动工造个园子,工部核算需耗银一百万两,却被杨培实带着几个内阁大臣硬是劝得打消了念头,朝廷每年收入尚不足千万两白银,且国家尚未统一,每一年军费支出就占了三分之二,皇帝拿出一百万银子来,国库立刻就要立刻空了一半。
如今太子大婚竟然跟他要八十万两银子?!将杨家八姑娘指婚给太子是太后意思,正统皇帝原本就不怎么愿意,太子本来就是除了他之外朝廷理所当然二把手,杨培实论资历论威望又牢牢掌控了内阁,他又想起萧皇贵妃话:太子和杨家结了亲,将置皇上于何地?
这强强联合确是让人生出许多疑虑,好太子虽然即将成了杨培实孙女婿,杨培实却并无向他靠拢意思。太后又一力支持这门亲事,正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正统皇帝便问:“杨先生可有拟票?”
王英翻了翻那折子,抬起头来看了皇上一眼,赶紧低头道:“元辅票拟是:照准!”王英貌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八十万银子就这么被元辅‘照准’去了,太子就照准!皇上您想修个园子就推三阻四……”
正统皇帝本就心中不悦,这时只觉怒气上涌,腾地站了起来。屋子里伺候着一群大小太监忽地一声全都跪了下去,拼命低下头,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王英慌得以头触地:“奴才胡言乱语,有污圣听,请皇上责罚!”
皇上脸色铁青地看了他一会儿,淡淡地道:“起来吧!不干你事!”王英这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扶着正统重坐下,又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这折子……”
皇上不耐地挥挥手:“你替朕来批,八十万两过于靡费,就打个对折,叫户部拨出四十万两太仓银吧!”
王英答应一声:“是!”他低着头,正统并没有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喜色。他心想,有自己和萧皇贵妃这样挑拨着,倒要看看太子还能这个位子上坐多久!
内阁值房位于太和、保和、中和三大殿南边,两个月前刚刚进入内阁丁阁老捧着皇上批回来奏折来找杨培实:“元辅,您来看看,皇上把太子大婚费用砍掉了一半,如今只剩下四十万两,这么点钱如何能够?你看,我们是不是马上递牌子求见皇上?”这位丁阁老便是二太太亲家,二姑娘公爹,如今终于进了内阁,靠得当然不是和杨培实裙带关系,而是本身他便能力出众,进入内阁也是众望所归。
他内阁分管着礼部,太子大婚费用,就是他带着礼部大小官员,会同了内务府等几个衙门熬了几个通宵共同议定。太子大婚和皇上修个园子又不同,园子可修可不修,太子婚却必须得结,有些钱可花可不花,有些钱却非花不可,连当朝储君大婚都抠抠搜搜,那岂不是整个朝廷都跟着丢脸,皇家脸上也不会好看。所以杨培实才礼部奏折上拟了个“照准!”
皇上当年大婚时候花得可不只这么点钱!
可如今……杨培实又怎么会不明白皇上心意。如果现自己就带着几个阁老去找皇上理论,那岂不是有逼宫嫌疑了?
哎,这门亲事结得,真是各种难受!
杨培实揉了揉酸痛老腰,疲惫道:“盖上内阁大印,发到礼科去遵照执行吧!”
“元辅!”丁阁老叫了一声,他能理解杨培实此刻尴尬。“可是这么点银子如何够用?户部又不是拿不出八十万两银子!”
杨培实道:“所以你赶紧去把礼部和内务府人都叫来,大家议一议这四十万两应该怎么样个花法?虽然只有这么点银子,可也不能把太子大婚办得太潦草!”
毓庆宫里,太子贴身太监刚战战兢兢地把大婚费用减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叶敏舒脸色铁青,心里一片冰凉。连婚都结不起太子,自己大概是大楚王朝空前绝后一个吧?
第85章 发嫁妆蜀汉求和亲
皇上对太子心情很复杂;既想好好培养这个接班人;又怕太子势力膨胀太,影响到自己安全。所以他对太子是又打又拉;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时常是今天叫到乾清宫训斥一顿;明天又颁下一些赏赐给他。
只不过;皇上自认为御下有道;看混迹朝廷多年一帮老油子眼睛里,却有显得手段生硬,用意太过明显。太子应对也堪称拙劣;从不敢过多参与朝政,又不敢过深地结交大臣,太子当了这么多年;太子党却是仨猫俩狗不成规模,这下皇上是放心了,可他朝中影响力却也一直微乎其微。
反观萧皇贵妃,这么多年悉心经营,内压服了皇后势力,外顶住了内阁压力,硬是把皇宫变成了承乾宫自留地。就连皇上身边也被安插了王英这样人手。皇帝对萧家也不是没有忌惮之心,萧皇贵妃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这些前朝之事杨家诸女眷当然全不知晓。老太爷也不会回家说与她们。太子受了这样大委屈,本来可以去求太后出面,可太后如今病入膏肓,每日昏昏沉沉,泰半时间神志不清。内阁又不肯出面,就这么着,太子竟也是一筹莫展。
时间既短,又不能出一丁点纰漏,大太太为了准备八姑娘婚事,忙得整整瘦了一圈,不过神情却极为亢奋。三月十七这一天,按制,太子妃应将妆奁送至毓庆宫中。
一大早,杨府便忙碌起来,正院里仆妇奔走,鸡飞狗跳,大太太昨日便将雨馨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打理好了。整整齐齐码放怡宁居院子里。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已经是顶了天数目了,当年皇上大婚,皇后嫁妆也才一百二十八抬,太子妃当然不能越过皇后去,可少于这个数目,岂不又叫天下人小瞧了?太子娶亲,涉及可是皇家脸面。
二百五十六个清秀仆童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光是找这些抬嫁妆仆童,就花费了大太太无数心血。吉时已到,鞭炮齐鸣,五老爷带头,承祖、承业、承宗三兄弟跟随,后头送嫁妆队伍浩浩荡荡开拔,直奔毓庆宫。
第一抬嫁妆是皇上赐下,由内务府御制八尾凤钗,代表着太子妃无上荣耀;第二抬太后赐下玉如意、金步摇,象征着太子与太子妃万事顺意,接下来几抬是皇后以及后宫各主位赏赐,这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俱都是满满,大太太恨不得把整个杨家掏空了,全给了雨馨。
大太太光是给八姑娘陪嫁银子就有五万两,其余田产、庄子无数。后连老太爷也都亲自过问了,后只给出一个高指示:低调。要不然大太太会把嫁妆置办加华美。
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几个出嫁女儿全都一个不拉地回来了,众星拱月一般围着雨馨,一派喜气洋洋。过了明日雨馨就是太子妃,那时她便是君,众姐妹便是臣,自是怎样巴结都不为过。
二姑娘出嫁时间不长,可如今也有了两个月身孕,本来前三个月胎位未稳,应当呆家中好好养胎才是,可她还是回了娘家。二太太得知女儿有孕自是高兴万分,派了贴身大丫头不错眼睛地盯着二姑娘,生怕她出一点事。
正房小花厅里,今日高踞上首还有银月公主。她也是一大早就到了外祖母家。众人都是大家小姐,自不好如同村野仆妇一般到院子里去围观雨馨嫁妆。便打开窗子向外瞧去,这个位置刚好看见一抬抬嫁妆从窗前经过,屋子里笼着炭盆、盘着地龙,三月风还是一阵紧似一阵吹过来,众姐妹却忘了寒冷,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明日便是雨馨正日子,便是雨霞也不敢挑这样时间与雨馨作对,众姐妹一时倒显得其乐融融一派河蟹。
大姑娘和二姑娘见雨馨嫁妆全都纷纷打趣,“八妹妹真是好福气!”“我当日出嫁时候母亲可没舍得给我置办这么多好东西!”“八妹妹是太子妃,这嫁妆怎么是你我能比?”四姑娘五姑娘则是盯着一抬抬被抬走嫁妆,眼中闪过羡慕光。
雨馨只是淡淡而笑,脸上并不见多少得意欢欣。直到见了五姑娘脸上神情,她面色才好看了一点儿。
正看着,雨澜掀帘而入,口中说道:“我来晚了!”原来今日一早小王爷叶敏昭便派了贴身小太监来给雨澜请安。自打上次叶敏昭庙会上遇刺,皇上和慧妃就将他牢牢看护了起来。小王爷再想出宫那是休想。他惦记外头雨澜、便每隔五日派出贴身小太监之一来给雨澜请安,也是想瞧瞧雨澜杨府过得如何,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风雨无阻。
今日来是小太监韩世,雨澜详细问了小王爷情况,才将韩世送走,急匆匆到正院拜见众位姐妹。银月走过来拉着她手笑道:“澜丫头又有什么好事瞒着我们?”
一时众人目光全都落了她身上。雨澜大大方方地和众位姐妹见礼,笑着说:“我哪里有什么好事了?今日八妹妹才是主角,我可不想做那喧宾夺主眼皮子浅!”
银月笑道:“我怎么听说你与谢家婚事已经差不多要定下了,等我们吃过了八妹妹喜宴,接下来就要轮到你了!”
雨澜连忙低头装作娇羞道:“表姐你取笑我!”众人不论真假,一时都笑了起来。银月拉着雨澜坐身边,雨晴也凑上来和她说话:“七姐姐,你没有看到八姐姐嫁妆,真是太叫人羡慕了!”
雨澜笑着摸了摸她头:“我当然是瞧见了,羡慕得眼都红了呢!二婶是个厚道人儿,待九妹妹哪日嫁了,二婶自然也会给你准备丰厚嫁妆!”
九姑娘也已经十几岁了,闻言一阵娇羞:“七姐姐你怎么笑话人家!”
众人玩笑一阵,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终于出了杨府,想来一路上必也是风光无限,可惜众姐妹谁也看不到了。
二姑娘第一个站起来告罪一声道:“八妹妹,我也有些乏了,嫁妆也看完了,这就去母亲那里瞧瞧!”
雨馨点点头道:“二姐姐你去吧!都是自家姐妹,哪个又会挑你礼。你是双身子人,正该好好歇着,千万不要动了胎气才好!”听雨馨话说得这样得体,雨嘉不由有点发愣,这个八妹妹几日不见,倒是长进了。
雨嘉和各位姐妹打过招呼之后便去了二房,二太太自然还有好多话要叮嘱她。她这一走,雨沐也道:“我去瞧瞧母亲,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她与八姑娘一母同胞,和亲生妹妹自然不必那么客套,妹妹嫁得好,她也与有荣焉。
大姐姐二姐姐这一走,银月便提议道:“呆这里也是气闷,不如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大太太是肯定要留饭,可如今时辰尚早,也确枯坐无聊雨馨无所谓道:“也好!后头园子里梅花开得正好,我们不妨去瞧瞧。”于是丫头们忙着服侍众位小姐穿上袄子大氅,一群人出了小花厅,说笑着向园子里走去。
雨馨前头带路,银月则拉着雨澜走后头。银月咬着耳朵问她:“你可见过谢家那位公子?”
雨澜点了点头:“两年之前见过一面。”
“长得可好看?”
雨澜戳了她一指头道:“表姐你怎地总是取笑我?怎么不去挑惹八妹妹?”
银月无所谓笑笑道:“我瞧着她像是并不怎么高兴。她将来可是太子妃,我现可不敢得罪她了!”雨澜知她说笑,却也吃了一惊,银月能波诡云谲后宫之中脱颖而出绝对不是偶然,光是这份眼力就叫人叹服!雨澜却不能把真相告诉她,只好找些别话题将谈话岔开!
说笑着已经进了那小园子,远远便扑来一阵香气,沁人心脾。满园梅花开得正盛,红色、黄色、白色,因为早春颜色单调枯燥,也就越发显得梅花鲜艳美丽。银月笑道:“真真是个好地方!妹妹们怎不早些带我过来瞧瞧!”
众人却都看过多次了,雨霞道:“表姐莫要哄我们了!皇宫内苑什么好东西没有,又怎会缺了这几株梅花?”
银月道:“大内虽好,奈何匠气太足,又怎比得上这片梅林充满野趣!”
一时众人自去赏梅,雨澜听她刚才话里似乎夹杂着别意思,便拉着银月胳膊,见其他几个姐妹离得远了,才悄悄问道:“我瞧着表姐似乎有什么心事?”
银月叹了一口气道;“妹妹倒是机灵!”
雨澜吃了一惊:“表姐是皇上亲封公主,还有什么事是表姐解决不了?”
银月苦笑道:“便是皇上也不是事事顺意,又何况是我呢!我虽贵为公主,可许多事情却身不由己!”顿了顿,银月忽然道:“你内宅,前朝事情你不知晓。前几日蜀汉派来使者,除了带来上供岁币,还带来了蜀汉国主和亲国书,说是太子刘章年过二十,尚未纳妃,欲为太子求娶我朝公主为妃!他日太子登基为国主,公主便是母仪天下皇后,大楚与蜀汉世代交好,永为兄弟之盟。皇上本嘱意永安公主,可萧皇贵妃舍不得女儿,便推了我出来,皇上已经动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