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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宗昌翻开案卷随意翻了一翻,立刻明白了李延意图。不由拍案叫绝:“妙,长陵这个突破口找得好,我明日便让手下言官写成弹章弹劾承恩伯,到时候,皇后也免不得也吃些挂落!”
李延连忙阻止道:“不可!上书弹劾皇后哥哥承恩伯陈勋势必行,不过由我们人出面却不大妥当!”
萧宗昌微微一愣道:“这是为何?”
李延解释道:“如今杨培实老匹夫明显是站太子一方了,太子虽然懵懂,可杨培实却是老奸巨猾,老师手下有几个言官御史恐怕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若是由我方言官出面,杨培实只需到皇上面前告我们一状,说我们图谋不轨,恐怕我们搞不好还要弄巧成拙!”
萧宗昌一想可不是!皇上也不是个傻子,这次弹劾很明显就是奔着太子去,皇上要是知道上书之人是自己门生故旧,难免会联想到赵王身上去,阴谋夺嫡那可是一条高压线,任你再是权势通天,也要一碰就死。
萧宗昌便问:“那便让谁出面为好?”
李延缓缓吐出两个字:“高时!”
萧宗昌听罢抚掌大笑:“若是此人肯出面,那承恩伯就必倒无疑了。”原来这个高时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是正统元年进士,位列二甲第三名,并且顺利考上庶吉士。本来前程一片大好,将来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混了七八年,却仅仅做到了一个小小给事中,才刚七品。饶是若此,此位却大名鼎鼎,连皇上都知道他。原因无他,因为他爱上书骂人!上至内阁六部,下到文武百官,就没有他不敢骂人,这几年来,被他骂过文武大员不知有多少个,不知得罪了多少权贵高官,到现还能活蹦乱跳就不容易了,还想升官?
要说他没被人背后敲闷棍害死也多亏了有杨培实保护。这位高时虽爱骂人,可他骂都是该骂之人,是这个官场上难得不为利益所动,讲原则有立场人,也正因为这样,杨培实保住了他命,保住了他七品小官官位。
若是由他出面弹劾承恩伯,自然比一般言官御史有说服力。只是如何才能让他出面呢。李延不等萧宗昌发问,便自顾自解释道:“想要让他出面并不难。高时此人是嫉恶如仇,我只须将这份卷宗交给他,并用激将法激他一下子,第二日他定会上书皇上。这件事老师管交给我去办!不过弹章送到皇上御案上之前,还需要麻烦王英公公,让他领着皇上看一出好戏才是!”
这边厢,正统皇帝不知道围绕着太子和皇后一场阴谋正悄悄展开,每日依旧忙着看奏章,准备太后停灵四十九日后,将太后棺惇下葬到泰陵,和太宗皇帝合穴而葬。太后丧事虽然已经进行了大半,可后续礼仪尚有许多是需要皇帝亲自主持,前方又是军情紧急,他想偷懒却是既不能又不敢偷懒。
这一日,王英好容易熬到了乾清宫当值日子,虽然皇上近年来对他越来越倚重,可皇上是个念旧,司礼掌印太监孟冲跟了皇上十几年,皇上对他一向很有感情,因此皇上虽然对孟冲有所疏远,但是却一直不肯将他裁撤,将王英推上大内第一阉人位置。这也是皇上明知道太子不争气,却迟迟不肯换掉一个道理。王英想到皇贵妃和萧尚书亲口承诺,今日做好了这一次,他们会竭全力帮自己登上内相之位,心里不由火热起来。
皇上看完了前方军情奏报,放下奏折伸了个懒腰,王英急忙接了小太监递上来参茶,哈着腰,亲手端给皇上说:“皇上您四天就起了,一直忙活到现,连早膳都没有好好用,先用点参茶吧!我马上叫他们摆膳!”
皇上端过来喝了一口就把茶碗放到了一旁:“摆膳不急!朕坐了一个上午了,很想出去松松!”
王英心中暗喜,正愁着找个什么借口把您叫出去看一眼呢,您这不主动就提出来了!
王英立刻吩咐小太监拿来披风大氅,小心侍候着皇上穿上,一边陪着皇上向外走,一边瞧着他脸色,小心翼翼地道:“今儿个太阳瞧着很好呢,奴才瞧着您每日忙于政务,眉头总是皱着,不如今日登高一望,还能开阔胸怀!”
其实皇上并不是一个自己很有主见人,这些小事上头也就不怎么计较。果然听了王英这样一说,也来了兴致。“随你安排吧!”
王英听罢大喜。立刻吩咐一旁小太监前去安排。不一时,皇上就王英安排下登上三大殿之前一座高楼。
时值正午,阳光明媚,这里看下去皇城周围景致收眼底,正统果然觉得心怀一畅。忽然看见西长安街临近皇城处有一座豪宅,雕梁画栋,极为豪华。砖瓦都是簇,看那样子,像是一座盖宅子。他不由一愣,便问王英道:“王英,那所宅子是谁?”
王英等着就是皇上这句话呢,立刻就给皇后哥哥承恩伯上眼药水说:“那是承恩伯陈勋刚刚落成别院!”
皇上见那宅子十分阔大,修建是富丽堂皇,竟然只是承恩伯一个别院,心中也是十分不悦。王英又旁边加码道:“听说承恩伯为了建这座宅子,花了几十万银子,光工匠就请了几千人呢!”眼药水还没加完,王英继续说:“不是奴才多嘴,为了国家社稷,皇上您把自己没修园子省下钱都充作了军费,可这承恩伯仗着自己是皇后哥哥,也太没有眼力见儿了!也不知这么多银子他是打哪来?”
皇上怒火中烧,脸色铁青。从哪来?当然是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得来!他一甩袖子,景色也不看了,当先下楼而去。
王英见目已经达到了,不敢再多说什么,急忙跟着皇上回了乾清宫。午膳皇上吃得十分不愉。
说起贪污受贿,皇上也知道下头是个官就贪污受贿,这不是惩处官员必要条件,承恩伯惹怒他还是没有眼力见儿,皇上自己都勒紧了裤腰带,发內帑去打仗了,你还不低调一点儿?皇上没钱修园子,你还那里盖高楼起大厦,你不是给皇上找不痛吗,皇上不痛了,你能痛吗?
皇后出身小门小户,承恩伯作为皇后哥哥,自然也没有什么见识,皇上本来就不大喜欢,如今见了这样一幕场景,心里是不喜。不过他毕竟是皇后哥哥,太子舅舅,总要给皇后和太子留点体面。皇上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暂时不予处罚。
好一番思想建设,皇上好不容易把气理顺了。对于皇后和太子却难免心存芥蒂。
第二天一早,通政司就将全国各地报上来奏折递进紫禁城,小太监抱着一摞文书进了司礼监值房,王英把小太监叫过来,一摞折子里翻了翻,果然找到了高时弹劾承恩伯陈勋折子。
王英满意地将这份折子抽出来,揣进怀里。现可不是给皇上看这份折子好时候,王英跟着皇上也有不短日子了,对皇上性情也比较了解了,皇上不是个杀伐果决人,又比较心软,这个时候给他看了这份折子,皇上一心软很有可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萧尚书一番布置可就白费功夫了。
王英等一个机会。
带着小太监进了乾清宫,皇上已经用完了早膳,王英将那一摞奏折放皇上御案上头,看着皇上一份份翻阅批改奏折,眼看着日头越升越高,心里却暗暗着急。
这个时候,救星到了。一个小太监急急火火地奔了进来,噗通跪下:“启禀皇上,宣大总督王古有紧急军情上奏!”
皇上“腾”地站了起来,紧张地喊道:“呈上来!”
那小太监立刻将一封火漆封好文书呈给了王英,王英撕开火漆,恭恭敬敬递给皇上。皇上递过来一目十行看完,脸上血色顿时失,像是挨了一闷棍,颓然坐回到龙椅上。
“皇上……”王英乍着胆子凑上去,眼睛却偷偷瞄向告急文书,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写道:贼酋左颜兵分四路犯我边界,兵围宣府、大同诸城,大同兵失利,塞外城堡,所至陷没,大同参将林浩战死于猫儿庄。
皇上喘了一口气,叫人即刻去请内阁、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大人前来商议军情。王英见时机已至,找了个借口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就正统脚下跪了下去,从怀中掏出那份藏起来折子:“皇上,通政司刚刚又送来一份奏折……”
皇上沙着嗓子问:“什么折子?”
王英深深地埋下头:“是给事中高时弹劾承恩伯陈勋折子!”
皇上刚才又惊又怕,这时候见陈勋又来给他添乱,立刻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了起了,压也压不住:“拿来我看!”
皇上接过王英递上来奏折,展开一看,只见上头写道:承恩伯陈勋,世受皇恩,贪污不法,今查实罪行属实,应予法司严惩!
这是一道极有分量奏折,全文共列出陈勋罪行十五条,全部查有实据,皇上越看越气,后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就把奏折摔到了地上。大喊道:“混账!真是混账透顶!立刻把人抓起来,投入诏狱,让刑部好好审一审这案子!”
皇上连降谕旨,命令锦衣卫将陈勋投入诏狱,风声不胫而走,皇后很就得到了消息。
皇后父母早逝,是哥哥陈勋将她抚养长大,长兄如父,她对哥哥感情十分深厚。后来她做了皇后,皇上也将哥哥封为了承恩公,谁知先是遭到姜越弹劾,承恩公爵位由公降至伯,如今听出去打探小太监回报说皇上雷霆震怒,声言要将承恩公明正典型!
皇后听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简直六神无主,坤宁宫里一派大难临头架势,好半晌才急命小宫女道:“去把瑾贵嫔请过来!”
第97章 龙颜怒太子惹事端
瑾贵嫔闻听皇后召唤;急忙换了一身衣裳;便跟着宫女来到坤宁宫。皇后亲自坤宁宫门口等待。瑾贵嫔见她一副天要塌下来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如此无才无貌无心机三无女子;是怎么登上皇后宝座风临天下?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瑾贵嫔盈盈下拜;皇后一把扶她起来:“妹妹别多礼了;我正有要紧事要找你商量呢!”
皇后携着她手进了日常宴息东暖阁;将哥哥承恩伯下狱事情跟她述说了一遍;后问她:“妹妹;本宫现该如何是好?”
瑾贵嫔连忙安慰皇后道:“娘娘莫慌,承恩伯爷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
皇后道;“本宫如今心乱如麻,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以妹妹看;本宫是否应该立刻去见皇上给哥哥求情;可皇上正气头上,又三令五申地强调后宫女子不许干政……”以前有太后管制着后宫,皇后一直顺风顺水,乍然遇到这种事情,立刻就麻爪了。
瑾贵嫔想了想道:“娘娘,依嫔妾愚见,这个情您必须得求!”
“可是……”皇后自己很清楚哥哥是个什么货色,他外头干过那些事儿她也多少有所耳闻,为了让哥哥安分点,不要给太子招祸,她不知劝了哥哥多少次了。可哥哥根本不听。一听说哥哥出事儿了,她心里就有些发虚,又听回来报信小太监打探回来消息说皇上天颜震怒,她就不敢去了。可她有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就这么被皇上处置了。真是进退两难!
瑾贵嫔道:“娘娘你想啊,伯爷一没杀人放火,二没做什么伤天害理大事,不过是贪几两银子,修个把院子,朝廷里那些官儿有几个不贪钱,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皇上若是把每一个贪钱官都杀了,那朝廷里头还有谁能给皇上办差?
“可是本宫已经叫人去问过孟冲了,哥哥如今已经被皇上投入到诏狱里去了。”
“皇上只是气头上,一时过不去这个坎,等这股气消了,您再过去求求情,皇上也就把伯爷无罪开释了!太子朝廷里本来就孤立无援,若是连唯一舅舅也被皇上罢免了爵位,那可怎么是好啊?”
后这句话击中了皇后软肋,“好,妹妹说理,本宫找个时机就去乾清宫请见皇上。”
此时太子正坐镇通州,通州是京杭大运河终点,江浙一带运来粮米全部这里换船装车运往西北前线。皇上命令太子将行设通州,就地指挥调度军粮给养集散和运输。
皇上不叫他参与军务,但却将这么重要任务叫给他去做,太子心中也明白父皇对自己还是信重。这场对外战争一旦打赢了,自己就凭着统筹后勤这一份功劳,就可以捞到足够政治资本,稳固太子地位。
因此太子高高兴兴接受了任命,带着叶敏淳来到通州行辕,开始几天倒也兴致勃勃地跟着户部、工部等几个部门主事员外郎们一起筹划后勤调拨,可干了几天他就觉得无聊起来。
通州条件自然没法和京师相比,这里每日又是车水马龙三教九流吵闹不休,太子渐渐就厌烦起来,有什么事情也就一律推给叶敏淳或者户部工部官儿们去办,自己倒做了甩手掌柜。每日只躲行辕之中饮酒作乐。
叶敏淳劝了几次,太子却说:“反正有你,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叶敏淳暗暗摇头,妹妹银月马上就要远嫁蜀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