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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剑录-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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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石道:
  “正是!”
  那谱声默然半晌,缓缓道:
  “那一招可是与我这一招完全相同?”
  宝玉道:
  “十九相同,却又有一最大不同之处。”
  那语声道:
  “此话又怎讲?”
  宝玉道:
  “那一招杀气最盛处,便他是破绽所在之处,他的体温,自破绽处透出,所以我就冒险
攻向此点,果然成功。”
  那语声又默然半晌,竟长叹道:
  “好。”
  宝玉道:
  “但阁下出手前并未十分蓄力,心情也不紧张,是以阁下的体温完全正常,由此可见,
阁下剑上虽有杀气,心中却并未伏杀机……阁下剑上的杀气,只不过是自这一招本身发出来
的。”
  那语声道:
  “哦!”
  宝玉道:
  “只因阁下并无杀机,所以施出这一招时,心与剑便未能合二为一,于是阁下剑上的杀
气,便也自然不及铁金刀那一刀上的刚猛。”
  那语声道:
  “所以如何?”
  宝玉道:
  “那一刀击出时,必见血光,所以我被逼取了他的性命,只因那其间根本别无选择之余
地,而阁下这一剑,却使我根本无法施出杀手!”
  那语声叹道:
  “不错,剑上若无伤人之意,使也绝不会引动别人剑上的杀机,这正是剑道中至高无上
的道理。”
  宝玉道:
  “但……阁下既无伤人之意,却又为何要以此等杀手来对付在下?这岂非互相矛盾?在
下委实不解。”
  那语声道:
  “不解便也罢了。”
  宝玉道:
  “还有,这一招本是‘白衣人’不传之秘,普天之下,本无别人知道这一招的奥秘,阁
下却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在下更是不解。”
  那语声缓缓道:
  “不久你就会知道了。”
  宝玉道:
  “不久?”
  那语声道:
  “正是已不久……”
  他虽只说了五个字,但说到最后一个宇,人已远在数丈外。
  现在,普天之下,只剩下两招可伤方宝玉了。
  但方宝玉心中却更是疑云重重。
  在方才那片刻间,他已经过了两着杀手,但向他施出这两着杀手的人,却又都对他全无
恶意。
  这是第一点奇怪之处。
  第二点,这两着杀手虽然都是他曾经历过的,但却实在想不出以前向他施出这两招的
人,和现在这两人有何关系?
  那“无情公子”蒋笑民也许还会和“白水宫”有些关系,他那一着海南神剑,白水宫中
的人也许是会的。
  但“白水宫”的人又怎会施出“东海白衣人”的绝招?白水宫与白衣人本是风马中不相
及,又怎会有什么关系?
  宝玉实在越想越乱,越想越想不通。
  现在,剩下的杀手,虽已只有两着,但前面的这两着已是如此掠人,后面的两着又将会
是如何凌厉?如何奇诡?宝玉实在不能不担心。
  尤其,他此刻精力委实已不支,他是否还能抵挡那两着令人莫测的杀手,宝玉更不能不
想。
  想着想着,四下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光明,柔和的珠光自岩石间散开来,将他的影子淡淡
映在地上。
  他瞧着自己的影子,突然,他瞧见地上竞有脚印。
  一长串脚印,每个脚印,都深深印在地上,自这岩洞秘道的深处,一直到这里,到了这
里便消失。这莫非是那人留下来的脚印?
  他莫非就是从白水宫的中枢之地走出来?
  他故意留下这脚印,莫非就是在向宝玉指点道路?
  方宝玉想了想,终于循着这脚印向前走了过去。
  岩洞中的道路,果然是曲折变化,匪夷所思,若没有这脚印的指点,宝玉真不知该走那
条路。
  他走得很慢,一面走一面试图恢复体力——他眼睛本不想再夫识别的,但他却偏偏瞧着
了一行奇怪的字。
  这行字是刻在岩石上的,宇迹已有苔痕,显见已刻了许久,这八个挺秀的字,赫然竟
是:
  “软红山庄,星星小楼。”
  宝玉当真吃了一惊,这“软红山庄,星星小楼”,岂非正就是蒋笑民的遗书上所写的地
方?
  蒋笑民的遗书,岂非正是要交给这“星星小楼”的主人。
  蒋笑民果然是和“白水宫”有关系的。
  难怪他在遗书上并未说明这“星星小楼”在何处,只因他不必说明,只因他明知方宝玉
是必定会到“白水宫”来的。
  宝玉摸了摸,那封遗书还在他最最贴身处——蒋笑民以死换得他的承诺,他怎能将这承
诺忘怀?
  但此刻,方宝玉若要实践这诺言,却也几乎是要以生命为代价的——·直向“星星小
楼”的道路在左。
 标题 
古龙《浣花洗剑录》
第五十八章 绝世一招
  那脚印所指的道路却在右。
  方宝玉此刻若走向“星星小楼”,再要走回来,只怕已难如登天,何况,蒋笑民是死在
他的手下,这遗书中是否有所奸谋?那“星星小楼”中是否有着凶险,他体力本已不支,走
到“星星小楼”后,纵能回来,剩下的精力必定更少,是否还能抵挡那两着杀手?
  他迟疑着,不知自己该走向左,还是走向右?
  他若向左,能回来的机会固不少,但他若向右,则活着的机会更少,那封遗书,只怕就
永远不能交到“星星小楼”主人之手了。
  他终于长叹一声,喃喃道:
  “方宝玉呀方宝玉,蒋笑民既能以死换得你的承诺,你为何就不能拼死来遵守你的承
诺?”
  他咬一咬牙,终于走向星星小楼。
  星星小楼,究竟是怎么样个地方?
  星星小楼既然在“白水宫”中,是否也就属于“白水宫”?星星小楼的主人,是否就是
白水官主?宝玉已懒得去想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反正是猜不透的。
  他只是已发觉,这整个岩洞里的道路,都是光彩绚丽,有如仙宫,但此刻通向“星星小
楼”的这条路,却是平凡而暗淡的,宝玉自别的路走向这条路,竟像是自天上的仙境突又回
到人间。
  这‘‘星星小楼”虽然也在‘白水宫’的这神秘岩洞中,但却仿佛自成一个天地,并不
属于白水宫。
  越走到前面,他越证实这想法的不错。
  因为他已显见了这“星星小楼“乃是平凡的小屋子,那也和“白水宫”的奇诡和绚丽完
全不同。
  小楼建在高处,有粗糙的石阶直通门口。
  门是开着的,门里有昏黄的灯光透出。
  宝玉一步步走了上去,每定一步,心里就多了个疑问。
  这“星星小楼”若非“白水宫”的一部分,那么它的主人又是谁?白水宫主又怎么会容
得他在此居住?
  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唤道:
  “星星小楼主人可在么?”
  小楼中并无回应,却似有一阵阵浪涛声传下来。
  宝玉再往上定了几步,再次晚道:
  “在下受命传书而来,要亲手交与星星小楼的主人。”
  小楼中突然有了人声。
  一人幽幽道:
  “星星小楼主人已死了。”
  这无疑是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清秀娇美,但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冷漠。
  冷漠的语声说出的是如此的惊人音讯,宝玉也不禁一征,失声道:
  “死了?”
  那语声没有答话,宝玉本也未曾盼望她的答话,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等到心里的震惊与
失望平息。
  他这趟竟是白来的,他方才那般艰难,那般痛苦所做的决定,此刻竞突然变成毫无意
义。
  他缓缓转过身,定下石阶,只因那遗书是要“亲手”交给小楼主人,主人既已死了,他
只有走。
  但他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回首道:
  “那么……姑娘,你……你是谁?”
  那语声缓缓道:
  “我就是星星小缕的主人。”
  宝玉几乎跳了起来,怒道:
  “你在开玩笑?”
  那语声冷冷道:
  “玩笑,死人是不会开玩笑的。”
  宝玉又惊又气,道:
  “你……你究竟是谁?”
  那语声淡淡道:
  “我早已死了,我已只不过是个幽灵……”
  宝玉忍不住冲了上去。
  那是间小小的屋子,青石的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屋子里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
的寒意。
  这屋子里竟似真防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就连方宝玉,也不禁打了今寒噤,顿住了脚。
  只见迎面一个小小的窗子,陈阵带着潮湿购咸味的风,自窗外吹进来,海涛声,也是自
宫外传出来的。
  自窗口望出去,可以见到湛蓝色的苍穹,一朵白云,悠悠的自窗外飘过,一个少女痴痴
的向白云凝注。
  穿着“袭黑色的纱衣。她漆黑的长发在风中飘拂,黑色的纱衣也在风中飘拂。
  但她的人却石像般动也不动,像是亘古来就是这样站在那里,一种神秘的死亡气息,正
是从她身上散播出来。
  宝玉瞧着她,也站在那里不能动了——不错,世上若真有活着的幽灵,那就此刻站在他
眼前的黑纱女。
  她全身几乎被那神秘的黑色所笼罩露出颊边的一片肌肤,却是白如美玉。
  宝玉虽然瞧不见她的容貌,却已可强烈的感觉到她那种神秘的凄艳,摄人心魄的强大魅
力。
  那女子仍没有回头,只是谈淡道:
  “屋星小楼已只不过是幽灵的居处,你……你为何还要上来?”
  宝玉道:
  “在下之来意,本为传送一封书信。”
  黑纱女道:“书信?给谁的?”宝玉道:
  “给你……星星小楼的主人。’
  黑纱女道:
  “世上哪有人要将书信传于幽灵?”
  宝玉道:
  “但……但那人并不知道……”
  黑纱女道:
  “他是谁?”
  宝玉道:
  “蒋笑民。”
  黑纱女突然沉默下来,只可惜宝玉瞧不见她面容的变化,也不知她面容是否还会有什么
变化。
  过了半晌,宝玉忍不住又道:
  “蒋笑民,你认得么?”
  黑纱女终于缓缓道:
  “认得的,只是……他也已死了。”
  宝玉耸然道:
  “他死了,你竞已知道?”
  黑纱女道:
  “我为何不知道?”
  宝玉道:
  “你……你怎会知道?”
  黑纱女道:
  “他若未死,岂非早已来了。”
  宝玉道:
  “但……但他为何必定要来?”
  黑纱女悠悠道:
  “他与我有约,他一定要来。”
  宝玉道:
  “但……但他或许因为别的事而没有来,你怎能断定他已死?”
  黑纱女道:
  “除了死之外,无论遇着什么事,他都会来的,因为……因为和他有约的人,是我,不
是别人。”
  说到这里,她竟突然转过身来,那张神秘的,苍白的,美得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面容,
已面对着宝玉。
  她的眼睛,那足以令世上所有男人心脉都停止跳动的眼波,也正瞧着宝玉,似乎要瞧进
宝玉的心。
  她一字字缓缓道:
  “你若与我有约,除了‘死’之外,还有……还有什么?”
  宝玉瞧过她那深沉如海水的眼波,在这双眼波凝注下,世上任何少女的眼波,委实都变
得不值一顾。
  这双服波中含蕴的不但是无可比拟的美,而且还含蕴着无可比拟的智慧,宛如沉思的哲
人。
  这双跟波似乎早已洞悉一切,世人的生、老、病、死、忧愁、得意、悲哀、欢乐,在这
双眼彼下都变得庸俗而可笑。
  这正是任何少女所难企及之处,就算是小公主……小公主和她一比,只不过是个幼稚而
天真的孩子。
  宝玉只有长叹,垂首道:
  “不错,蒋笑民是死了。”
  黑纱女淡淡道:
  “他死了,所以我也死了。”
  这声音是那么平淡,但其中含蕴着叙不尽的悲哀。
  宝玉霍然抬头,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瞧出她的悲哀,他突然发现她的智慧,就是从悲哀
中淬炼升华出来的。
  蒋笑民本已“无情”这少女之“无情”,看来更甚于蒋笑民,又有推知道他们“无情”
中的深情,竞浓得如此化不开。
  黑纱女的眼波仍瞧着宝玉,宝玉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是多奇怪,这少女原是陌生,宝玉却
觉得她似很熟悉。
  这少女原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宝玉却觉得她就坐在自己身畔,他几乎可以将她拥在
怀里,安慰她的悲哀。
  但他却只是摸索着自怀中取出了那封信,那封信干了又湿,湿了又于,几乎已变成了一
团。
  宝玉道:
  “无论如何,这封信总是交给你的。”
  黑纱女道:
  “我的,你的,现在又有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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