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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黑丝长衫,额下五柳长须,像貌十分清奇的老人,不言不语,垂手肃立在厅前石阶上。
数十条披麻带孝的汉子,一见此人,立刻放下棺木,黑压压跪满了一地,纷纷哀声道:
“白老前辈,请瞧在昔日交情份上,为家师复仇。”
黑袍老人面沉如水,缓缓走下石阶,随手一挥,立刻有人掀起了四口棺盖,棺木中躺着
四具老人的尸身,俱都面目狰狞,双睛怒凸,显见临死前充满悲愤惊恐,致死的伤势,也是
完全一模一样——眉心之间,一道血口,直下胸腹。黑抱老人道:“关起大门,八弟子在外
守护。”
八条精悍少年,腰佩长剑,齐声恭应,抢出门去,黑漆的大门,立刻紧紧关起。黑袍老
人背负双手,在院中缓缓蹬了几圈,仰天长叹道:“青鹤柳松、双环赵士鸿、八仙剑李青
风、八手镖金大非竞会在四日间一齐道了别人毒手,唉……唉……此事若非眼见,谁能相信?
谁能相信?”
这黑袍老人正是山东省武林盟主,“清平剑容”白三空,拳剑无敌,与“青鹤”柳松等
人,惧是过命的交情,是以柳松、赵士鸿等人身死之后,门下弟子,立刻护灵前来,求他为
亡师复仇。
只听众口纷纷,说的都是那白袍怪容容颜之玲漠,行事之怪异,剑法之惊人,除了“飞
鹤门”弟子还听他说过几句话外,别的人仅只听他说过:“你是否某某?“‘动手!这几个
字,更末见过他面生有任何一丝表情,除了与人动手,一心取胜外,世上别的任何事,他似
乎都未放在心上。
清平剑客越听面色越是沉重,仰天自问道:“一招致命?一招致命!这是什么武功?什么
武功?”
这时守护在门外的八大弟子,已瞧见长街尽头有个白袍人一步步走来,八人心头一跳,
交换了个眼色,再回头,白袍人已在面前,冷电般目光一扫,已将八个人从头到脚瞧了一
遍,道:“去叫白三空出来!”
他绝不肯无益浪费一丝真力,是以乎日行路,不施轻功,平日说话,更不贯注内力,清
平门下八弟子怎知此理,听他语声中气并不充沛,只道他剑法纵强,内力却不强,心下不禁
忖道:以我八人之力,莫非还不能胜他?”
八个人同样的心思想法,又自对望一眼,大弟子莫不屈冷冷道:“朋友要见家师,得先
闯过我兄弟这一关!”语声未了,“呛啷”几声清响,八柄长剑已自出鞘,这八人非但拔剑
奇迅,动作更是整齐划一,但见青芒闪动,如墙如网,一般江湖豪杰,见了他师兄弟这一手
拔剑的功夫,已将色变!
白袍人目中却又露出不屑之色,突然后退几步,只见剑光一闪,立刻回鞘,拔剑、挥
剑、插剑,三个动作一要眼已完成。等到清平门八弟子定睛去瞧时,他手中已多了段枯枝,
原来他方才一拔剑,便已削下这段枯枝,只听他缓缓道:“拿去给你师傅瞧!”转身远远走
开,经到树下一方青石上,不言不动,似已入定。
八人面面相觑,心里俱都莫名其妙,莫不屈拾起那段枯枝,道:“这……这算什么!”
二弟子金不畏道:“莫非这厮怕了咱们?”此人身高八尺,背阔三停,是条不折不扣的莽
汉,三弟子公孙不智沉吟道:“此事绝不简单,咱们不如先去面禀师父!”此人身形瘦小,
最工心计,白三空为他取名“不智”之意,便是要他为人多往宽厚处想,少动些心智。
莫不屈瞧了那自袍人一眼,额首道:“正该拿去给师父瞧瞧。”拍门闪身而入,自三空
一瞧他神色,便知白袍怪容到了,面容骤然一变,道:“在哪里?”
莫不屈道:“在外面,他不敢与弟子们动手,又不敢闯进来,却削了段枯枝,要弟子拿
来给师父瞧。”
白三空双眉紧皱,接过枯枝,起先随意瞧了几眼,然后目光突然瞬出不瞬地凝注在那枯
枝切口上,竞看得呆住了。
莫不屈见他师父面上忽而微笑,似是深有会心,十分赞赏,忽而凝重,似是心头恐惧,
不能自已,到后来手掌竟微微颤抖起来。莫不屈越看越奇怪,忍不住道:“师父可要弟子们
去将他打发了?”
白三空面色一沉,怒道:“你八个人想要送死么?”莫不屈道:“但……”自三空道:
“他是不屑与你等动手,否则你八人此刻焉有命在?”莫不屈垂头不敢说话,心里却甚是不
服。白三空叹道:“枉你学武多年,还是这样有眼无珠,去,去唤你师弟们进来。”
莫不屈嗫嚅着道:“但那厮……”白三空怒道:“他若要进来,你们谁拦得住?他既在
相候,便莫要怕他闯进来……敞开大门……”莫不屈怎敢不听,当下敞开大门,将七弟子一
齐唤入。那白袍人却仍不言不动,坐在树下,嘴角边轻蔑之色越来越是浓重。
白三空走入内堂,提笔写了封书信,将那段枯枝,也封在信中,八大弟子守候在旁,但
见他们的师父,面色更见沉重黯然,手持信封,默然良久,门外天色渐黯,一条黑衣大汉蹑
手蹑足,掌灯而入。
灯火闪动,白三空向八大弟子各各瞧了一眼,突然叱道:“跪下!”八大弟子呆了一
呆,跪满一地。
白三空道:“本门第三戒是什么?”自三空门下戒律精严,众弟子想也不想,齐声道:
“师令如山,违者天诛!”自三空沉声道:“今日一战,为师无论生死胜负,你等都万万不
可出手!”
众弟子哗然,纷纷道:“但你老人家……”白三空怒吨一声,压下了众弟子之言,道:
“此乃师令,违者天诛!你们还要说什么?”八大弟子齐地垂首,不敢则声。白三空道:
“为师今日若是战死,自不顾以下七人,可分别往投少林、武当、蛾眉、点苍、峻峭、华
山、淮阳七大门派,这七派掌门人,与为师俱有友谊,必将收容你等,你七人只要专心学
武,别的事都可不必去管,只有你……唉!”
他目光转向八弟子中最幼一人胡不愁,叹道:“只有你却是责任重大,此后只怕极少安
宁之日,如此重任,不知你可承担得了?”胡不愁道:“弟子尽力去做……”只见他头大身
短,额角开阔,面上纵然未笑,也带着几分笑意,一张嘴平日吃饭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
少,在白门八大弟子中,看来本最无用,莫不屈等七人见到师父竟将最重的责任交托于他,
惧是愤愤不平。
莫不屈忍不住道:“师父若有重任,不妨交给弟子或是公孙三弟……”白三空面色一
沉,叱道:“这里没有你说话之地,退开去!”将手中信封交给胡不愁,沉声道:“今日为
师若败,你速至后院,将宝儿带走,寻着这信封上所写之地,将宝儿与书信一齐交给收信的
人,再听他吩咐。”
胡不愁看也不看,将信封收在怀里,道:“是!”
白三空面色稍和,道:“到了地头,无论见着什么奇怪的事,都莫要吃惊……唉,其实
你此刻已可去了!”再也不瞧众弟子一眼,自案头取起佩剑,大步而出,走过那四具棺木
时,脚步微顿,伸手在棺盖上轻轻抚摸半晌,突然仰天笑道:“咄!武人本应战死,生死有
何足惧1”
大笑声中,他三脚两步走到那白袍人面前,道:“阁下为了研究武学大道,不惜杀人,
在下为了武学大道,不借战死,殊途而同归,你我本是同路人,今日你纵然将我杀死,我也
不怪你!”
白袍人缓缓站起身来,突然躬身行了一札。白三空奇道:阁下何故多礼?”白袍人面无
表情,道:“你是我东来所遇第一个真正武人,理合行札。”白三空肃然道:“多谢!”白
袍人道:“动手!”白三空“呛”的拔出青锋,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挑起剑尖,道:
“请!”
这一声“请”宇出口,广场上刹时变为死寂,虽有百余人一旁围观,但连根绣花针跌落
地上都可听见。
只见“清平剑客”左手捏诀,右手持剑,诚心正意,凝目看剑尖,突然平平一剑削了出
去!
柳松、赵士鸿等人之门下,眼见自己师父与这白袍人动手时,俱是绕着白袍人盘旋急走
许多盘之后,方自出手,此刻众人见到白三空身子不动,这么快便削出一剑,剑招耳是如此
平庸,丝毫不见奇诡之处,众人都不觉大吃一惊,只觉白袍人长剑一闪,白三空便要尸横就
地。
哪知白袍人见了如此平平庸庸的一招,竞末乘隙还击,反而后退一步。“清平剑容”脚
步微错,青锋回旋,剑身不住颤动,又是平平一剑划出,白袍人身子一侧,又自后退一步,
白三空接连两剑,招式大同小异,攻势既不猛烈,守势亦不严密,下半身更是空门大露,但
白袍人竟被逼得后退两步。柳松等人的弟子见了,惧都惊奇交集,暗道:“我师父使出那等
绝招,仍不免一招之下毙命,清平剑客看来如此平庸的招式,为何反能将这白袍怪物逼
退?”
他们自不知道,白三空第一招使的是“青萍剑”的起手式,第二招使的是“鸳鸯派”起
手式,一连两剑,使的俱是别人剑派中的“起手式”,已是大背武学原理之事,何况“青
萍”、“鸳鸯”两派的剑法,昔日本是夫妻两人同创,起手一式,俱是“举案齐眉”,以示
夫妻相敬之意。
这两招“举案齐眉”,攻守本都不佳,但顾名思义,自将眉心一带护守得十分严密,
“清平剑客”白三空与人交手经验极丰,使出这两招来,正是为了要对付白袍人自眉心划下
的一剑。此刻他见白袍人连退两步,精神不觉一振,青锋暴长,光芒流动,第三剑乘势击
出。
白三空剑法本以清丽流动见长,这一剑正是他得意之剑法,端的清丽绝俗,流采照人,
虽然仍以护守眉心为主,但招式间已藏有极为凌厉的攻势,迫得白袍人连绵不绝的后退,众
人但觉眼前一亮,震天价喝起彩来。
哪知四下彩声方起,突有一缕夺目的光华,自白袍人身后直刺而出,但听“呛”的一声
轻响,声如龙吟,接着,一溜青光,斜刺飞出,“夺”的刺入枯树干中,竟是半截青锋,而
白三空掌中剑亦已剩下半截,身形跟跪后退几步,惨笑道:“好……好剑……”
“法”字尚未出口,仰天跌倒,眉心鲜血泊然,白袍人掌中六尺长剑,剑尖仍在不住轻
颤,鲜血一连串滴下,他冷摸的目光,凝注着自剑尖滴落的鲜血,披散的长发,在风中飞
舞,神情仿佛十分寂寞萧索,而天地肃杀,四野寒意也似更重了。
众人被惊得呆了中晌,这才呼喊出声,莫不屈等七弟子,狂呼着扑在白三空倒下的身子
边,远远一声雁唳,其声断肠,胡不愁却已远远跪下,向他师父的尸身,恭恭敬敬磕了三个
头,双目中眼泪转了几转,反手一抹泪痕,头也不回地奔入门去,哭声与惊呼便被一齐隔在
门外。
白府庭院深沉,前面的动静,根本未曾传入后院。
后园一株梧桐树下的短榻上,躺着个十一二岁的锦衣童子,正瞪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在
看书,身旁放着盘果子,他也忘了去吃。胡不愁大步奔入,背后已多了个包袱,目光一扫,
瞧见了看书的童子,唤道:“宝儿……”他一连晚了三声,但那童子看得出神,连一声也末
听闻
胡不愁暗叹一声,定过去提起他膀子,那童子这才抬起眼来,皱着眉道:人家正在看
书,你来吵什么?还是快去练你的武去吧!”他满面俱是童稚之气,说话却是老气横秋,似是
比胡不愁还要大上几岁。胡不愁柔声道:“你外公要我陪你出去玩玩,你还不高兴?”
原来这童子正是白三空爱女白曼莎的独生子方宝儿,白曼莎与方师侠夫妇侠踪浪迹天
下,宝儿自幼便被寄养在外祖家里,如是别的童子听见出去游玩,谁不雀跃欢喜?但方宝儿
却播了摇头,道:“我不去!”仍是在垂首看书。
胡不愁知他性子倔强,而且千奇百怪,什么事都做得出,谁想强迫他去做不愿做的事,
准是自讨苦吃,当下目光一转,道:“古人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莫非只想做个读死
书的书呆子?否则就该出去开开眼界。”
宝儿抬头想了一想,道:“这话也有道理,好,我跟你去,但总得先去收拾才能走
呀!”
胡不愁怕他年纪太小,骤逢惨变,会禁受不住,当下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走就
走,只有婆婆妈妈的人,才会去收拾东西!”宝儿涨红了脸,道:“走就走。”将书收进怀
里,一跃而下,道:“只要你敢去的地方,我就敢去!”胡不愁笑道:“这才是男人模样,
好,随我来。”
两人开了后门走出,胡不愁虽然满心恐惧,但面上仍是嘻嘻哈哈与宝儿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