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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由自主,又后退了几步,那惨白的面色,在日色下看来,正有如一群刑期已决的
死囚似的。
莫不屈张开双臂,扑地跪了下去,仰天流泪道:
“苍天呀!苍天!你难道忍心让这孩子从此指不起头来?你难道忍心要将这孩子从此毁
了不成?”
金不畏突然拾起一坟碗大的石头,用尽平生之力,向天上笔直掷了出去,嘶声大呼道:
“这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公理?老天爷根中就瞎了眼睛。”
万于良黯然垂首,终于缓缓道:
“此时此刻,还有一条路走。”召孙不智道:
“晚辈方寸已乱,但闻万大侠高见。”
万子良道:
“唯有请李英虹将铁温侯带至悔谦处,向天下武林豪杰叙出此中原委,以他两人声名,
再加上有铁温侯伤势为证,必可令人相信。”这确是众人在无可奈何中唯一可行得通的路。
众人立刻附和,莫不屈精神—振,翻身掠起,向屋内奔掠而出,口中不住沉声呼喝着道:
“李英虹……李大侠…,·李老前辈……”
但屋中竟一无应声,两间房子里,只有两个伤重晕睡之人——杨不怒与方宝玉,却哪里
有李英虹与铁温侯的人影?再看,雪白的墙壁上,已多了七个潦草的宇迹。
“宝儿,我对不起你!”
宇迹鲜红,竟是以血写出来的。
李英虹与铁温侯竞走了,这两人被困、伤重、求救……所有的一切,竞都是陷害宝儿的
毒计。
莫不屈、万子良、公孙不智……所有的人,几乎再也难以相信这是真的,但这却偏偏是
铁一般的事实。
万子良那千锤百炼,锻炼成钢的身子,竞也已站不稳了,虚软的倒在木椅上,颤声道:
“想不到……想不到……李英虹与铁温侯竟是这样的人,万某一生闯荡江湖,不想此次
竞看走眼了。”
金不畏破口大骂,莫不屈失魂落魄,石不沉牙关紧唆,魏不贪连连擦汗,西门不弱敬哭
无泪。金祖林身心俱已冰凉,喃喃道:
“天理何存?良心何在?”突然转身奔出,他只觉自己若再不痛醉一场,那真是一时中刻
也活不下去了。
莫不屈流泪道:
“上次那欧阳珠与这次的李英虹,都与宝儿关系非谈人他们却为什么要如此陷害宝儿?
这为的是什么?”
公孙不智缓缓道:
“只因此刻暗中已有个我等看不见、听不出、捉摸不透的恶魔要陷害宝儿,只因这恶魔
知道喉有欧阳珠与李英虹这样的人,才能使宝儿上当。”低沉的语声中,已带着一种说不出
的恐惧之意。
众人心头一阵惊栗,但觉那看不见,听不到的恶魔,似乎记在自己身后,正狞笑着注视
别人在他魔掌中受苦。
公孙不智梦呓般缓缓接道:
“这恶魔不但要取宝儿性命,还要宝儿在他折磨中慢漫丧失声名、勇气,信心,到最后
才不得不死,这恶魔用心之狠,计谋之毒,手段之辣,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
上他。”
众人想到这恶魔两次使用的毒计,非但惧是天衣无缝,令人再也无法不上他的当,而且
还要人上当后永远无法将污名洗脱。
以万子良经验之丰,以公孙不智机智之灵,已可称得上天下无双,但两人还是不免堕入
这恶魔毒计之中,这恶魔的可怕,岂非令人难以想象?众人心念数转,俱已不觉汗湿重衣。
金不畏突然嘶声大呼道:
“这恶魔究竟是谁?他究竟与宝儿有何仇恨?欧阳珠与李英虹与宝几关系那般深厚,为何
也会呀他的话来陷害宝儿?苍天呀!苍天!你可知世上有谁知道这秘密?有谁能回答我的
话?”
惨厉的呼声,激荡在四下每一个角落里,但呼声消失后,四下又复变得一片死般的静
寂。
只因直到此刻为止,除了那恶魔自身之外,世上还无一人知道其中的秘密,还无一人能
回答他的问题。
正午。
乌云消敬,阳光满地。
“天刀”梅谦宽大而简朴的宅院中,静寂无人,方才那许多等着要瞧热闹的武林豪杰,
竞都已走了。
两个青衣少年,正在打扫着庭园。
大地无风,庭园深寂,在这闷煞人的午日中,唯有廊下鸟笼中云雀的瞩瞅,为这深沉的
庭院带来一些生趣。
“天刀”梅谦独坐在树荫下,手中虽在单调地擦着他那威震天下的锁镰刀,神思却早已
游于物外。
锁镰刀闪动着夺目的光芒,他面容却是异常萧索而落寞,也不知是在叹息自己的寂寞?
还是在叹息这锁镰刀的寂寞?
突然,一人奔来,躬身道
“门外此刻有‘云梦大侠’万子良、‘少林’莫不屈、‘武当’公孙不智三位要求见大
爷。”
梅谦“哦”了一声,双眉微皱,匆匆奔出。
万子良、莫不屈、公孙不智三人果然已卓立厅前。他三人似乎正为这宅院中的静寂而惊
诧奇怪。
梅谦揖客,莫不屈三人却不肯入座。
万子良沉吟道:
“各方宾朋友难道都走了么?”
梅谦长叹了口气,道:
“都已走了!”
万子良等三人对望了一眼,既是惊奇,又是欢喜,三人惧都不禁大大松了口气,暗暗付
道:“那些人走了,此事想来便容易解释得多。”
梅谦目光四转,道:
“三位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公孙不智说道
“在下今日曾与梅大侠相约,午间定必前来候教。”
梅谦道:
“不错,但方宝玉方少侠……”
万子良长叹截曰道:
“在下此来,便是要向兄台解说,宝玉他……他突患重疾,卧床难起,今日已无法前来
了。”梅谦双眉轩动,道:“真的?”万子良沉声道:
“在下一生之中,从不虚言,对兄台更是万万不敢相欺,但瞧在万某薄面,将战期再延
数日。”
梅谦竟末答话,目光却不住在三人面上转来转去。
莫不屈忍不住沉声道:
“兄台今日若定然要战,莫不屈虽自知不政,但也只得以平生所学,来领教领教梅大侠
霸绝天下的锁镰秘技。”
梅谦还是未答话,默然良久,突然冷笑一声,道:
“但方少侠方才已来过了。”
莫不屈、万子良、公孙不智三人齐地大惊失色。
公孙不智道:
“梅大侠只伯……只怕是看错了?”
梅谦冷冷道:
“在下虽不认得方少侠,但方才还在此间那许多位朋友中,却有不少是认得方少侠的,
那许多双眼睛,难道也会瞧错?”
万子良等三人面面相觑,莫不屈道:
“但……但宝儿明明一直在沉睡之中。”
梅谦道:
“方少侠不但来了,还送来一封书信,三位可要瞧瞧?”果然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三
人连忙接过。
只见书信之上,写的竟是:
“侠以武犯禁,干戈本属不祥,宝玉前此数战,非好战也,实不得已耳,今幡然有省,
誓不愿再以武与天下人相见,梅君武中达人,谅不致以此见责,则宝玉幸甚,今后绿水青
山,宝玉求以诗书逍遥,不亦乐乎?
专此上达梅君足下。
方宝玉拜上。”
精雅的短简,清楚的文笔,但莫不屈等三人看完了这封书信,却不禁为之目定口呆,作
声不得。
莫不屈、万于良俱是满面焦急之色,便待抢口分说,但公孙不智却沉住了气,暗中将他
两人拦阻。
梅谦缓缓道:“方少侠留下这封书信,便不发一言,掉首而去,此乃人所共见之事,三
位只怕也唯有相信了。”
他的言语中,已露出逼人的锋锐。
公孙不智干咳一声,道:
“武林群豪见他不成而去,不知有何举动?”
梅谦冷冷道:
“言语中自有些不堪入耳之处,三位不听也罢。”
语声微顿,突然仰天长叹一声,接口道:
“但在下见了方少侠这封书信,颇有深感于心,我辈碌碌江湖,终日舔血刀头,那及他
待书追遥来得自在。”
公孙不智也故意讽刺,还是真的有感于心,默然沉吟半晌,突然抱拳道:
“多蒙相告,就此别过。”竞拉着万、莫两人匆匆走了。
梅谦目送他三人身影退去,久久都未动弹。
万子良与莫不屈两人虽是满腹闷气,满心疑惑,但见到公孙不智神情若有所思,也只有
不发一言,随他狂奔。
片刻间,三人俱已回到客栈,也不答话,悄悄推开宝玉房屋的窗于一看——宝玉鼻息沉
沉,仍然睡得甚是安详。
金不畏、金祖林、魏不贪等人见到他们神情如此异样,自要询问,万于良当下匆匆将经
过说了。
魏不贪动容道:
“但我敢与他打赌,宝玉绝未出门一步。”若非千真万确的事,魏不贪是万万不会与人
打赌的。金不畏怒瞩道:
“原来那姓梅的也是个卑鄙的小人,竞造出这等事来污蔑宝儿,石老四,走!咱们去找
梅谦决一死战。”
众人是满心激愤,公孙不智却一把拉佐了他,沉声道:
“此事怪不得梅谦。”
金不畏大怒道:
“怪不得他怪谁?莫非是宝几梦中出去了不成?”
公孙不智叹道:
“你难道看不出这又是那恶魔所施的绝户之计?他如此做法,只是教天下豪杰都对宝儿
存下轻视之心,他明知今日之事,瞬时即将传遍武林,到那时宝儿也必要被天下人骂为反复
无常之辈……唉!千夫所指,无痰而死,那时宝几纵有百口,亦不能辩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想到这恶魔此举,已无异将宝儿前途一举断绝,人人心里宛如被压
上一块巨石。
金不畏咬牙切齿,恨声道:
“好狠毒的恶魔!好狠毒的恶计I他究竟与宝儿有何深仇大恨?竞定要见宝儿身败名裂才
甘心?”
公孙不智沉声道:
“那恶魔必定是个与宝儿颇为熟悉的人,是以才不但能令人改扮成宝儿的模样,还能将
宝儿的神情步法都模仿得唯妙喉肖,在那许多人的注视之下,都末露出破绽,只因此刻武林
中人见过宝儿的虽有不少,但都不过是在激动之中匆匆一瞥而已,绝不会将宝儿瞧得如此清
楚,更不会学得如此逼真。”这话说将出来,众人更是耸然失色。
众人心里都在暗问自己:“与宝儿颇为熟悉的人,那会是谁?”众人此刻自已知道那四
个身法奇诡的白衣人,只不过是与李英虹串通好了,来做此圈套的,目的已达,自然不败亦
退,这恶魔竞能使武功如此诡异的白衣人听命于他,身份自然非同小可,宝儿的熟人中,又
哪有这般人物?
金不畏突然道:
“这恶魔究竟是谁?只怕唯有宝儿还能多少猜出一些,我得去问问他。”转过身子,便
待捆门。
公孙不智却又拉佳了他,沉声道:
“无论如何,你我此刻都万万不能惊动宝儿,纵要问他,待他复原醒来了再问也不
迟。”
日色渐渐西下,暮蔼中炊烟四起,农夫荷锄而归,童子嘻笑而回,沉重的工作已了,这
正是一日中生气最最活跃的时候。
但在这客栈中的小小院落里,却仍是一片死寂。
夕阳的光辉渐渐黯淡,黑色渐渐溶人了天地,屋中人影也渐渐模糊,几乎对面也难辨出
面目。
但却无一人燃起灯来,只因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接受光明的心情,只因唯有这无边的黑
暗,还可以隐藏他们的焦急。
宝儿的卧房,也仍无动静。
万子良、莫不屈、公孙不智、石不沉……甚至连金不畏与铁娃,俱都是石像般坐在那
里,动也不动。
突然间,小院外传来一阵骚动之声,其中竟还似夹杂着金祖林的大笑,呼喊,众人一
惊,齐地奔出。
暮蔼苍茫中,只见远远两条人影,一面高歌,一面大笑,互相携抱,互相搀扶着而来。
左面的一条人影,手里提着根长达八尺开外,仿佛白蜡大竿般的长兵刃,右面一条人
影,身上却似接着条亮晶晶的长链。
万子良凝目瞧了两眼,面色突变,失声道:
“与金祖林同来的,莫非是‘天刀’梅谦?”他看得不错,右面的那人果然是“天刀”
梅谦。
众人抢步迎去,但见金祖林衣衫已破烂,满身血迹斑斑,面色虽是疲惫不堪,但目中却
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那修洁整齐的“天刀”梅谦,此刻模样竞也十分狼狈,衣襟已撕下一块,披散的头发使
用这块衣襟紧紧扎佐。
两人胸膛犹在不住起伏,满身酒气醺然,两入神情极是亲密,却又似方才经过一场激战
一般。
众人瞧得又惊、又奇,反而问不出话来。
金祖林却已大笑道:
“你们可知我方才哪里去了?哈哈I你们再也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