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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
持斧人便倒了下去。
没有惊呼,也没有喝采,只因群豪都已被梅谦刀法中所显示的那种无情与冷酷所震慑,
连喝采都已忘记。
“天刀”梅漾已自怀中取出一方丝巾,擦干了刀锋上的鲜血,他面上绝无丝毫表情,神
情间亦无丝毫变化,
一到了擂台上,他整个人都似已变作一种机械,不再有人类的怜悯、同情、惊惶、恐
惧……不再有人类的任何感情,一种奇异的力量正推动着他,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尽速将对
方置之死地。
——水大师沉声叹道:
“三刀,仅仅三刀,绝没有一刀是多余的,浪费的,他甚至在动手杀人时,也绝不肯多
浪费一丝力气。”
丁老夫人道:
“这绝非中土流传的刀法。”
一木大师叹道:
“不错,这刀法必定自东瀛流传而来的,我国的刀法中,纵有犀利辛辣的宗派,也必定
含蕴着一些艺术,一些人性,但这刀法却完全不讲艺术,完全以杀人为目的,这刀法虽然精
粹淮确,但却是小人的刀法,只讲功利,只求有用,纵至巅峰,亦为老僧所不取。”丁老夫
人叹道:
“大师立论之精辟,当真说出了前人所未能说出之精义,艺术与功利,君子与小人之
分,正是我国刀法与东瀛刀法之间的差别所在,这……唉!这只怕两国人民的天性也有着极
深的关系。”
一木大师道:
“正是如此,殃映大国,君子之风,自非他人所能及,小人的刀法,纵能称快于一时,
但也绝对不能与我国含蕴、博大而持久的刀法相比——刀法正如人情,凡人只求功利终必自
焚其身,此理殆无疑义。”
万子良突然道:
“这梅大侠却令在下想起一个人来。”
丁老夫人道:
“谁?”
万子良徐徐道:
“东海白衣人。”
能听得见他说话的人,听到他说出这五个宇,都不禁为之倒抽了一口凉气。
丁老夫人默然半晌,叹道:
“不错,梅大侠的神情作风,的确有几分与东海白衣人相似,这只怕乃是因为两人俱是
自东瀛而来。”
万子良道:
“东瀛之武士,多有一种为‘武道’殉身的牺牲精神,他自己早已准备一死,是以他们
杀了人盾,也认为是理所当然之事。”
——木大师叹道:
“这便是他们的可怕之处,但我国侠义,虽然生性较为和缓宽容,但又何尝没有‘明知
不可为而为’的殉道精神?平时我国人员能凡事容让,但容让到了限度,必将振臂而起,不
屈不挠,艰苦奋斗到底……万施主不妨拭目以待,无论任何争战,最后之胜利,必属我
辈。”
这些武林名侠纵论高谈,所谈论的问题,实已探索至“武道”与’人性”中最最深奥之
处。尸身已被始下,鲜血再次被冲洗。
丁老夫人叹息一声,道:
“第五阵,梅大侠胜,第六阵,亦乃此第三度决战之最后一阵,‘天上飞花’冷冰鱼冷
大侠……”
目光四扫一眼,语声突然停顿。
这时方宝玉才发觉此次泰山大会,实早已到了白热化的准决战阶段。在此之前,至少已
经过了二十场以上激烈紧张,动人心弦的大战,至少已有二十位以上平日亦是声名显赫,不
可一世的武林高手,在这许多场大战中无声无息地被淘汰,甚至被毁灭,被牺牲。
他们的声名,昔日在武林中本也如天际的明星,曾经照耀过一时,也曾经眩乱了不知多
少人的眼目。
这些明星之所以能够升起,必定曾经过一段辛劳的挣扎,奋斗;
而此刻,在这泰山之上,这许多明星的陨落,竟是如此平淡,如此不受重视——这是不
是因为人们热血澎湃中,已特别人的血泪与生命瞧得十分轻贱?抑或是因为另几粒明星的明
亮辉煌,早已夺去了殒星的光采?
宝玉不愿也不能探索出这其中的原因,他也无法了解丁老夫人躇声为何突然地停顿?为
何
只见了老夫人慈祥、镇定、而严肃的面容上,竞似有些话不能出口。
冷冰鱼冷笑着长身而起,缓步走到台前,冷冷道:
“据在下所知,第二度决战之下,已只剩下十一人,是以在下在这第三度决战之中,并
无对手,此乃抽签的结果,并非在下有心要少战一场……而此刻夫人竟突又宣布在下有了对
手,请问对手是谁,自哪里来的?”
丁老夫人干咳一声,终于缓缓道:
“冷大侠之言,本自不错,但冷大侠此战之对手,虽是半途而来,却实乃武林名侠,而
且因为一件极为重要之事,是以才来迟了一步。”
冷冰鱼冷笑道:
“夫人之言,夜下有些不懂。”
他转首瞧了四下群豪一眼,接道:
“此番在下的对手,纵乃武林名侠,纵因要事来迟,却也不应半途插入,别的不说,只
说在下等已经两次激战,而这位仁兄却完全未费气力,这岂非已违背了此次大会公道之宗
旨,大会规章,中乃夫人等历定,夫人又怎能出尔反尔?”
他平日虽然沉默寡言,但这番话却说得咄咄逼人,锋芒毕露,而且情理兼顾,直教人无
词以对。
丁老夫人叹息一声,道:
“此事虽然稍违大会规章,有时也可因人事而加变动,并非一成不变。”
冷冰鱼道:
“在下只想请教,大会规章为何要为此人变动?他究竟凭着什么?但望夫人解释。”
丁老夫人道:
“只因此人方才所做的事,实乃为着天下武林同道的利益,而且他为此事所发的气力,
所经之激战,亦绝不在冷大侠之下,是以老身与一木大师等人商谈”万子良、一木大师等六
大名侠,亦自长身而起。
一木大师合十道:
“老僧等六人可以身家、名誉作保,了老夫人方才所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
这六人是何等身份,说出的话是何等分量?四下群豪,本已因此事之破例而鼓噪,此刻
自也又已安静下来。
冷冰鱼目光四转,见到大局如此,只得沉声问道:
“既是如此,在下便要请教此人是谁?究竟为武林同道做了些什么?”
丁老夫人道:
“他为了远赴东瀛追查那东海自衣人武功与身世的秘密,是以来迟,来到山下后,又独
力除去了十多个以阴谋诡计,残害参与本会群豪的恶贼,浴血苦战,达一个时辰之久。”
她话未说完,群豪已又耸动,纷纷呼喝道:
“白衣人的秘密,可被他探出了么?”
“那些恶贼都是些什么人,要如何暗算我等?”
“他究竟是谁?”
了老夫人微微笑道:
“提起此人的姓名,只怕各位大都知道,各位所问的问题,也最好由他亲自回答,他便
是……”
她故意顿位语声,等到人声平息,方自缓缓接道:
“他便是公孙红公孙大侠。”
群豪耸然呼道:
“公孙红?可是那位江湖人称‘乱世人龙’,掌中一条‘天龙棍’,号称天下第一外门
兵刀的公孙大侠么?”
丁老夫人凝注着冷冰鱼的脸,道:
“不错,想你冷大侠必也知道他的名字。”
冷冰鱼面色铁青,冷冷道:
“想来他必也知道我的名字。”
丁老夫人那一双充满智慧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饱经世故的微笑,她微微额首,淡淡笑
道:
“既是如此,不知冷大侠可愿与他动手否?”
冷冰鱼突然仰天狂笑了起来。
他狂笑着道:
“我为何不愿与他动手?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
笑声焕然而任,厉声接口道:
“我正要寻他拼个上下,要瞧瞧他那‘风云天龙棍’,到底有何威力,为何排名要在我
‘破云震天笔’之上?”丁老夫人道:
“好!如此便有请公孙大侠……”
话犹未了,左面人丛中,已有一条人影凌空掠起,看来竟有如团烈火一般,横空四丈,
飞堕台上。
群豪眼前一花,台上已多了条大汉,满头乱发,兜腮虬髯,俱是火焰般的赤红颜色,除
了那双炯炯有光的眼睛外,他整个头颅,也仿佛是团火焰似的,眩耀着人们的眼目,教人不
敢逼视。
他衣襟敞开,裤脚高挽,赤红色的衣裤,已因汗迹、油腻、泥污而变为暗紫颜色,足下
一双多耳麻鞋,也满是泥泞。
只是他衣衫虽槛楼,整个人看来却毫无狼狈之态,眉宇间仍带着逼人的英气,神情间仍
带着帝王般的尊贵与豪迈。
他左手按着根三尺木棍,似是他经常带在身边的手杖,是以木棍也已因手掌的摩篓而起
了层暗赤色的光泽。
他右手却提着只份量看似颇为沉重的麻袋,麻袋里鼓鼓囊囊的,谁也猜不出袋子里装的
是什么?
但见袋子里有水珠滴落,一滴,两滴……滴落在方经擦洗,水迹未干的擂台的木板上,
犹如一瓣瓣粉红色的水印桃花。
那赫然正是一滴滴鲜血。
牛铁娃拍掌笑喝道:
“大小子,真是个好小子,只可惜连头发被人烧红了,过来过来,跟俺牛铁娃比比究竟
是谁高?”
他喝声虽响,却也被四下呼声淹没。
公孙红右手一提,将麻袋高举起来,大呼道:
“各位可要先瞧瞧这是什么?”
群豪还未应声,冷冰鱼已一跃上台,叱道:
“先莫瞥那是什么,且亮你的天龙棍,接我的震天笔。”
公孙红睥睨大笑道:
“阁下莫非已等不及了?”
冷冰鱼厉声道:
“不错,冷菜等着你一战,已等了六年之久,只要你与我交手,无论你是否有理,冷莱
都已不放在心上。”
公孙红大笑道:“也好。”
放下麻袋,横杖当胸,“还不放马过来?”
标题
古龙《浣花洗剑录》
第三十三章 东瀛武士刀
冷冰鱼瞧了他掌中木杖一眼,道:
“你既要与冷某动手,天龙棍何在?”
公孙红木棍一摆,道:
“就在这里。”
这句话说出口来,不但冷冰鱼大觉吃惊,群豪亦觉大出意外,谁也想不到那名动天下,
号称无双的外门兵刃,竟是这看来毫不起眼的短短一根本棍,更想不到这本棍居然也能排名
在风雨双鹰牌、十三节雷火神鞭、东海钩镰刀、破云震天笔……等妙用无方的奇门兵刃之
冷冰鱼目注着公孙红手上这根短棍,良久良久,面上的神情,先是惊奇,后是失望,到
最后竞仰天狂笑起来。公孙红道:“面临决战,为何狂笑?”
冷冰鱼狂笑着道:
“名震天下的‘天龙棍’,竟是如此一条短棒,如此一条短棒,竟能列名于‘破云震天
笔’之上,却叫冷某怎能不为之失笑?”
公孙红先不答话,凝目瞧了他半晌,竟亦自仰无狂笑起来。
冷冰鱼道:“你笑什么?”公孙红狂笑着道:
“名动天下,号称文武兼通,博学无双的少庄主,竟是如此有眼无珠,却叫某家怎能不
为之失笑?”
冷冰鱼怒道:
“此话怎讲?”
公孙红道,
“阁下既称博学,岂不闻拙中之巧,返璞归真,方是天下之大巧大妙,某家这一根短棒
之中,内蕴天地变化之机,外藏鬼神莫测之变,岂是凡俗兵刃可比,又岂是你等这些凡胎肉
眼所能兹测?”
这番话,说的正与宝玉“心剑”之道,大同小异,宝玉听在耳里,不免领首会心,但四
下群豪却听得愕然相顾,难明其妙?
冷冰鱼怒叱道:
“好个舌粲莲花,狂言欺众之辈,冷某倒要瞧瞧你这‘天龙棍’上,到底有何鬼神莫测
的妙变?”
这句话说得很长,但他并未等这句话说完,掌中“破云震天笔”,早已化做一片银光飞
出。这时月光满天,银辉遍地。
冷冰鱼掌中“破云震天笔”,似已与月光溶于一色,让人根本无法辨出他招式间之变化
——甚至瞧不出他银笔究竟在何方位?
人丛之中,不禁已发出轻微的惊叹声,就只这一招使出,群豪多巴瞧出冷冰鱼此番动
手,已与前两阵大为不同。
前两阵他招式变化,虽然精妙,但仍有来龙去脉,令人仍可捉摸,此番他招式使出,却
当真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显然直到此番动手,他才使出了真实武学,显然,他口中虽说对公孙红失望,但心中仍
是不敢轻视。
再看公孙红,却端的不免令人有些失望。
五招过后,他便似己落在下风,他掌中“天龙棍”甚至连一招都无法使出,只因他方自
出手,招式已被银光封住。
以他那样威猛的身形,凌人的气势,所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