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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物语(物语系列一)-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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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忍野先生的话来说,」

    战场原不理会我,接着说:

    「他说,假设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而我们从两个不同的角度观察时,却出现了不同的结果。此时,按理来说,我们没有方法去判断哪个观点得到的答案才是正确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找不到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方法。」

    「不过他还说,即使如此也不能断定自己是错的。他说的话……真的看透了一切呢。」

    这样真讨厌。

    战场原说。

    「那个……你在说什么啊?不对,这些话不是你说的,是忍野吗?我觉得他说的话,看起来和目前的状况好像没什么关系——」

    「我听他说从蜗牛——迷牛身边解放的方法非常简单,阿良良木。用言语说明的话,真的非常简单。忍野他是这么说的。会迷路是因为你一直跟着蜗牛,只要离开蜗牛身边,就不会迷路了。」

    「一直跟着蜗牛……所以才会迷路?」

    那算什么。太过简单明了,反而让我一头雾水。我感觉这话没有说完。不仅如此,我甚至觉得,忍野难得会说出这种没有命中问题核心的话语。我看八九寺一眼,但她毫无反应。但是,战场原的这番话,的确在她体内产生了某种作用。因为她紧闭着双唇。

    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不用驱除也不用叩拜。因为蜗牛没有附身在我们身上,也不会妨碍我们……没错。就跟我遇到螃蟹的时候一样。此外,更进一步来说……蜗牛不是自己来找人类,而是人们自己玄靠近弛,自己主动去靠近怪异。而且,是因为自己坚决的意志所致,不是因为潜意识或前意识作祟。单纯只是他自己要跟着蜗牛。单纯只是因为自己希望,而追着蜗牛跑。所以才会迷路。因此,只要阿良良木离开蜗牛身边……一切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不是在说我吧,现在是在说八九寺。可是,你这样说……不是很奇怪吗?八九寺不是自己眼着蜗牛,而且她也不希望这样吧?」

    「所以啊,才说是……正好相反。」

    战场原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和往常一样平淡。语气中完全无法读出她的情感。

    她的喜怒不形于色。

    只会让人感觉她的心情不好。

    非常地不好。

    「听说迷牛这种怪异,会让你在返家的时候迷路,而不是让你在前往目的地的时候迷路。」

    「返……返家的时候?」

    「听说他会封住人们的归路,而不是去路。」

    不是去路,而是归路?

    回去……是要回去哪里?

    自己的家?

    来访和抵达?

    「诶,但是……那又代表什么?你说的意思我懂,可、可是,八九寺不是要回她自己的家吧?她是要去纲手家这个目的地——」

    「所以我才必须和你说声抱歉,阿良良木。但是,请让我辩解。我并没有恶意……而且,也不是故意的。我原本以为,错在于我。」

    「……」

    我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但我直觉,她的话中有非常深的含意。

    「因为一般人都会这样吧?我不正常了两年以上。在上礼拜才终于变回普通人。现在发生什么事,我会觉得错在于我也是很正常的吧。」

    「喂……战场原。」

    「听说迷牛和我的螃蟹一样,只会出现在有某种缘故的人面前。所以,他现在才会出现在阿良良木的眼前。」

    「……不是,所以说遇到蜗牛的人不是我,是八九——」

    「是八九寺,对吧。」

    「……」

    「简单来说,阿良良木。母亲节让你觉得很尴尬,所以你和妹妹吵架,不想回家。那个小女孩——就是你说的那个八九寺,」

    战场原伸手指向八九寺。

    应该说,她原本打算指向八九寺。

    但是,她指的方向完全不对,根本是错误的方向。

    「我根本看不到她。」

    我心中大惊,下意识看向八九寺。

    她有娇小的身体,和聪明伶俐的脸蛋。

    绑着双马尾,短短的浏海露出了眉毛。

    身上背着一个大背包的身影——

    宛如一只蜗牛。

    007

    很久很久以前——也没有这么遥远,大约是十年前左右的故事。在某个地方有一对男女,他们的夫妇关系告终。一个丈夫,一个妻子。加起来两个人。过去他们的关系令旁人个个称羡,大家都觉得他们一定会幸福偕老,对此深信不疑。但这样的两人,最后婚姻关系只持续了短短不到十年。

    这种模式很普通。

    这对夫妇白一个年幼的独生女,这也十分普通。两人经过不堪入耳的议论之后,女孩的监护权决定归父亲。

    这对夫妇最后的关系可说是一塌胡涂,与其说两人的关系告终,倒不如说是一场失败的婚姻,要是两人继续住在同个屋檐下一年,甚至有可能演变到拿刀互砍的地步。最后,父亲逼母亲发誓自己永远不来看女儿。这和法律没有关系。

    是父亲半强迫逼着母亲发誓的。

    但是,独生女思考着。

    如果那不是在强迫之下说出口的誓言呢?

    女孩也被父亲逼需发誓,说自己永远不会去找母亲。这时她思考了。母亲原本那么喜欢父亲,现在却如此厌恶他,母亲该不会也厌恶白己了,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她能发那种誓呢?如果她是被半强迫的,那剩下的一半呢?但是,这个问题也可以套用在自己身上。因为女孩自己也发誓过,说自己不会再见妈妈。

    没错。

    就算对方是母亲。

    自己是她的独生女。

    这关系也不可能永远持续。

    无论是不是强迫,发过的誓言已经无法取消。面对自己选择的结果,不用主动语态,而是用被动语态去阐述,这是一种寡廉鲜耻的行为。让女孩学习到这件事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女孩归父亲抚养。

    被迫舍弃母亲的姓。

    但是,这般怨恨逐渐风化了。

    往日的悲伤也随之风化而去。

    因为时间,对任何人都很平等且温柔。

    温柔到白让人觉得残酷。

    随着时间的经过,独生女从九岁成长到十一岁。

    她突然觉得很讶异。

    因为自己无法回想起母亲的容貌,不,严格来说不是想不起来。母亲的容貌能够清楚地浮现在她的眼前。但是,那是不是母亲的容貌,她无法确信。

    就算看照片也一样。

    父亲偷留在手边的母亲照片——上头的女性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女孩不知道。

    时间。

    在时间之中,任何思念都会逐渐风化消失。

    任何思念都会慢慢劣化。

    所以——

    女孩决定去找母亲。

    在十二岁那一年,五月的第二个礼拜天。

    母亲节。

    当然她不可能告诉父亲自己的决定,也没办法事先和母亲取得联络。因为女孩完全不知道母亲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而且——

    万一母亲讨厌我。

    万一母亲觉得我很麻烦。

    或者,万一母亲早就把我给忘了的话。

    女孩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女孩来找母亲前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对好友也同样保密,老实说这么做是为了替自己留后路,让自己随时都能选择中止计划。她动身了。

    动身去找白己的母亲。

    她细心地绑好头发,背上自己最喜欢的背包,里头塞满了过去的回忆.她希望这些东西会让母亲感到喜悦。为了不让自己迷路,她手上紧握着写有母亲地址的便条纸。

    但是。

    女孩没能抵达目的地。

    没能抵达母亲家。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信号明明是绿灯——

    「——那个女孩,就是我。」

    八九寺真宵自白说。

    不,或许她是在忏悔。

    看到她的脸上写满了抱歉,有如此刻就要放声大哭的表情,让我只能这么觉得。

    我看战场原。

    战场原的表情完全没变。

    她真的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孩。

    在这种状况下,她的内心不可能没有起伏

    「在那之后妳一直在迷路吗?」

    八九寺没有回答。

    也没看我一眼。

    「无法抵达目的地的人,会阻碍其他人踏上归途——忍野先生虽然没有肯定这点,但我想那灵体给人的感觉应该像地缚灵吧。以我们外行人的所知来看啦。前往,还有归来——去路和归途。不停的巡礼。忍野先生说,这就是八九寺的意思。」

    迷牛。

    不是「使人迷路之牛」,而是迷牛的原因。

    一个必然的理由。

    没错因为怪异本身……就在迷路。

    「但是那个蜗牛……」

    「所以说,」

    战场原用教诲般的语气说。

    那语气十分平淡。

    「那表示她是在死后才变成蜗牛的吧。忍野虽然没说是地缚灵,不过他有说过幽灵两个字吧﹒简单来说,蜗牛就是那个意思吧,」

    「可是,那种事情——」

    「可是我想就是因为那样,她的模式才会和单纯的幽灵不一样。和我们一般想的幽灵。也和螃蟹的模式不同……」

    「怎么会……」

    不过,的确……就跟名称一样、这怪异虽然有一个牛字但却不是牛,现在就算说她是蜗牛,她也不见得会是蜗午的型态。我误解了怪异的本质。

    名称表现出本体。

    本体。

    眼见的东西未必是真实;但反过来说,并不代表看不见的东西就一定是真实,阿良良木老弟。

    八九寺真宵(MAYOI)。

    八九寺,迷(MAYOI)。

    MAYOI这个音,原本是布料的经纬线脱散之意,故可以用系部写作「纰」,此字也意味着妨碍死者成佛妄执。此外,宵字单独使用时则表示傍晚,也就是黄昏时刻,即逢魔时(注36由昼转夜的时刻;约现在的傍晚六点;如字面之意;古时候认为这个时候容易遇见妖魔鬼怪。),此字在再冠上真字,真字很例外地就会成为否定的接头语,真宵,即指深夜,更仔细来说在古语中是指午夜二时……没错,就是指丑时三刻。这怪异有时是牛,有时是蜗牛,有时是人形——但是,这样一来真的就和忍野说的一样。

    一切就这么简单——不是吗。

    「可是……妳真的看不见八九寺吗。妳看她就在这里啊。」

    八九寺伏首。我强硬地抱住她的双肩,让她面对战场原。八九寺真宵。她就在这里,我可以摸到她。也可以感受她的体温和柔软的肌肤。低头看地板,她也有影子。被她咬到也会感到疼痛——

    我刚才和她聊天的时候,也很快乐不是吗。

    「我看不到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可是妳的举止都很自然——」

    不、不对。

    我搞错了。

    战场原一开始就说过。

    她说:我看不见那种东西。

    「我只看到你一个人在那块广告牌前面白言自语,最后好像在演默剧一样,开始对空气拳打脚踢而已。我完全搞不懂你住做什么。可是,我听了你的话之后——」

    听了我的话之后。

    没错;刚才所有的状况;都是由我一字不漏地对战场原说明。啊啊;难怪;所以战场原才没有伸手接过那张写有地址的便条纸。

    因为她看不见。

    看不见那张纸。

    「可是——既然那样、妳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因为,我说不出口吧。我做不到。眼前有一样东西,阿良良木你看得见,但是我却看不到,我很自然会觉得有毛病的人是我。」

    「…………」

    两年以上。

    怪异缠着少女战场原黑仪,两年以上。

    有毛病的人是自己。异常的人是自己。

    这种想法已经在战场原的心中根深蒂固,无法轻易抹灭。人类只要遇到怪异,哪怕是一次也好,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你剩余的人午。如果真要说是多还是少,那应该算是多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世上有怪异的存在,就算你无能为力,你也无法佯装不知。

    所以……

    可是,终于从怪异中得到解放的战场原,不想承认自己又有了毛病,不想承认自己又出了问题,也不想被我这么认为,所以看不见八九寺的她才假装自己看得见。

    故意配合我。

    原来是这样啊……

    因此,战场原刚才那无视八九寺的态度……无视这两个字,在这种场合实在贴切到荒谬的地步。而且,八九寺会藏在我的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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