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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歇了一下,才又道:“俗语说,江湖越跑越老,胆子越老越小。这话乃是千锤百炼的至理名言,准不会错。你若是乔双玉,经过这些年来的亡魂逃窜,自应越发怕我,岂敢亲自动手暗算于我?”
乔双玉道:“你这个理由.未免太勉强了。”
这时床下一阵响动,阮玉娇爬了出来。
她双手已不再掩面,但见双颊以及额头鼻梁间,呈现几道带血伤痕。
这几道血迹未干的伤痕,便是戒刀头陀以指尖拂伤的,手法甚是奇奥,皮肉损破甚深,痊愈之后,必定会留下凹凸不平的伤痕。
任是世上无双的花容月貌,一旦多了这几道疤痕,亦变成了丑女无疑。
戒刀头陀抬头望去,恰好与她视线相触,但见她目光中,含着无尽的哀求乞怜意味,令人大为心软。
他冲口道:“你想怎么?说来听听。”
阮玉娇双膝跪倒,这个动作使得那对裸露出来的乳房,大大跳动几下。
她哀声道:“求求你把我穴道解开吧,行不行?”
戒刀头陀向她微微点头示意,表示答应了,但却没有立刻出手。
他转向床上的美女道:“你可知她为何急于恢复么?”
床上的美女沉默了一下,才道:“她想赶快逃跑。”
戒刀头陀道:“这样说来,她恐惧的理由竟是真的了。”
这个美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练了什么护身功夫,居然不怕我的暗算?”
戒刀头陀不答心想:“我如果告诉你这是我的金刚神功,同时又算准了距离部位,知你必定点我颈侧大穴,所以预先运集全力,抵御你这一记,你若听了这话,当不是马上猜出我是个冒牌货么?”
他转眼向阮玉娇望去,问道:“你可知道我将怎生对付她么?”
阮玉娇道:“我知道。”
戒刀头陀大感奇怪道:“你居然知道,这倒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之事,那就请你说来听听。”
阮玉娇道,“你必定是像对付我一般,毁去她的容颜。”
戒刀头陀淡淡一笑道:”你把我估计得太仁慈了,我与乔双玉,有江海之仇,岂能轻易放过她。”
阮玉娇道:“话虽如此,但你并不认为她是敝府的主人啊!”
戒刀头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你说得甚是,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她是不是乔双玉?
抑是什么人假冒的?”
阮玉娇迟疑一下,才道:“我说了你也不信。”
戒刀头陀讶道:“难道你想告诉我,她真是乔双玉?”
阮玉娇点点头,咬牙鼓勇道:“是的,她就是我的主人。”
床上的女郎怒哼一声,阮王娇马上全身发抖。
戒刀头陀的视线,又与阮玉娇的目光碰上,顿时又发现她哀求乞怜的意思。
他定一定神,寻思道:“一个以美貌骄人的女子,一旦变成丑八怪,这种痛苦,已足以惩罚她任何罪孽了。”
这么一想,慈悲之心大发,挥手一掌,击中她右边高高耸起的乳房。
阮王娇呛咳数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过了好一阵,才恢复常态。
她站起身,挨近床边道:“大姊,你别气恼,小妹实是不敢骗她。”
乔双玉冷哼一声道:“你这大丫头,敢是爱上了这个魔王了?”
戒刀头陀笑着道:“没有的事,我碰也没碰过她。”
乔双玉道:“正因此故,她才会爱上了你。试想她从前所遇的男子,有哪一个见到她时,不是虎视眈眈,心怀不轨?你能够例外,这才使她倾心爱慕。”
戒刀头陀讶道:“你以乔双玉自居,处处要使我不再怀疑,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你以为我会放过乔双王么?”
乔双玉道:“我实在厌倦了被你天涯海角地穷追不舍的生活了,所以我决定找出一个答案,是生是死都好,总算有个了断和结局。”
戒刀头陀记起朱一涛嘱咐之言,于是马上答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这回我暂不杀你。”
戒刀头陀此言一出,不但阮玉娇愣了,连床上的乔双玉也有点儿傻了。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他耸耸肩头,道:“怎么啦,你们都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也不是?”
乔双玉道:“你今日不杀我,我当然感激万分,只不知以后你的态度如何?是完全放过了我呢?抑是仍然找我麻烦?”
戒刀头陀心中一笑,忖道:“这是一场耐力的比赛,朱一涛与我讨论过。他说他厌倦和几乎想放弃了,当然在乔双玉这一边,亦因这无尽的担心和痛苦,压迫得濒临崩溃边缘,殆无疑问。换言之,不管是追杀的一方也好,被追杀的一方也好,都失去了耐性,烦厌万分。
哪一面忍耐不住,便是哪一面失败。”
这些想法说时罗嗦,但在他心头,却是一掠即过。
现在他开始作更深的推论:“乔双玉刚才已表示过,她情愿供出真身份。好让我作了一断,是生是死,即可见个分晓。可见得她心灵,已承受不住这种永无了期的忧虑,以及逃窜不已的生涯,她受不了这等压力,决无虚付但她是不是乔双玉,仍有问题。”
他仍然继续施予压力,才是上上之策。也就是说。他现下不妨释放她,但决不答应从此罢休。
这才是唯一可以找出真正的乔双玉的办法。
戒刀头陀何等深谋远虑,这种攻心之法,自是识得运用,当下决然道:“这回我不杀你,放你回去。但假如你一定想死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乔双玉马上问道:“什么办法?”
戒刀头陀淡淡道:“我释放之后,你可与我决斗,不分出生死,两不罢休。这样你不死的话,便是我亡。咱们之间,任何恩怨,都一笔勾销了。”
乔双玉道:“你明知我打不过你。”
戒刀头陀道:“你乔双玉何许人物,我岂敢如此小看了你,说不走你已练成了某种绝技秘艺,总之,我定将全力出手,你也不必客气。”
乔双玉沉吟了一下,才道:“决斗与否,全在于我,是也不是?”
戒刀头陀点头道:“是的,我给你这个机会。但下不为例,而且我向天地发誓,下次我追上了你,马上杀死你,连话也不多讲一句。”
乔双玉惊悸地道:“你不必发誓,我知道你言出必行,但现在我还是先回去,下次被你赶上,再举行这场生死之斗。”
戒刀头陀道:“好,那么我放了你。”
阮玉娇突然插口道:“朱一涛,你可想瞧瞧她的真面目,我弄给你看。”
说着,伸出一手,似是要揭开乔双玉的假面目.然而临到切近,却一翻掌,击中乔双玉面门,乔双玉登时七窃流血。
戒刀头陀虽是奔掣电般抓住了阮玉娇,但已迟了一步,未能及时阻止阮王娇下手。
他双眉紧皱,怒气勃勃,厉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阮玉娇被他铁钩般的五指,扣握着手臂,但觉痛彻心肺,不由连声悲切呻吟。
戒刀头陀让她吃点儿苦头,才略略放松道:“快快从实招来。”
阮玉娇过了一阵,才熬住了奇痛道:“她不死就是我死,所以……”
“所以你就趁机下毒手么?哼,你别忘了,我也会杀死你的。”
阮玉娇抗声道:“她是乔双玉,也就是幻府一娇,与你夙有怨仇,我杀死了她,等如为你报仇,你何故反而为了她而杀死我?”
戒刀头陀这刻完全以朱一涛的思考反应,对付这个诡奇变幻的局面。
他仰天一晒,冷冷道:“第一点,你身为幻府之人,并非我的好友,是以杀她之举,并不算是为我复仇,只是为了你本身利害而已,而你不妨记着,乔双玉一死,就轮到你们幻府双狐了,所以我不会放过你。”
他停歇了一下,便又接下去道:“第二点,此女究竟是乔双玉呢?抑是另外一个人?现下尚难证实。”
阮玉娇沮丧地垂下目光,有气无力地道:“她是幻府主人,难道我还会看错么?”
戒刀头陀冷冷道:“照道理说,你不该看错。但问题是你会不会故意看错而已。”
阮玉娇垂首道:“你老是弄些问题出来,把人家弄得头昏脑胀。”
戒刀头陀道:“乔双玉可能在幕后导演这一出戏,她一方面使这个死者。自认是乔双玉,如果我不下手,她就命你相机出手,将她击毙,以便绝了我再继续追杀她之心。”
阮玉娇抬起头道:“不,假如她不是乔大姊,她岂肯自承,难道她愿意替乔大姊送死么?我们谁不知道,你的确有杀她之心。”
这个反驳,坚强有力。
戒刀头陀暂不说话,暗自寻思道:“除非乔双玉能令她手下,自甘为她送命。这当然不是完全办不到的事,但得看她支使的是什么人。如果是出道不久的女孩子,可能肯替她一死。但这一个,一定是幻府双狐之一,已经是老好巨猾之人,岂肯替乔双玉一死?”
推论至此,似乎无懈可击,床上已死去的女孩子,必是幻府一娇乔双玉无疑了。
然而戒刀头陀却感到不对,是以仍然凝神寻思。
像目前这等情形,若在往时,戒刀头陀一定不会发生疑念。因为阮玉娇的理论,实在合情合理,无法置疑。
退一步说,纵然戒刀头陀心有所疑,又既然找寻不出漏洞,亦将承认实是自己多心而不再追究。
可是现在他乃是朱一涛的身份,他以朱一涛的为人性格行事,反应就完全不一样了。
戒刀头陀的才智和经验,亦不亚于朱一涛,只不过各人的身份立场不同,所以做法就完全不一样。
他的思想转了好几个圈子,突然有所触悟,当下微微一笑道:“假如你就是乔双玉,这个女子乃是你的属下,面对着你,岂敢不依你的命令行事、你怎么说?”
“你说我就是乔双玉?”
阮玉娇大吃一惊,抬头望着他。
但旋即恢复镇静道:“我马上可以举出一个证据,证明我不是乔双玉。”
戒刀头陀说:“那么你说呀?”
“假如说出来,你无话可驳,便可如何?”
她问道:“是仍然追不休,抑是放开我?”
戒刀头陀道:“只要你能使我哑口无言,我一定放了你。”
阮玉娇苦笑一下道:“你纵是放了我,我也快活不起来。”
戒刀头陀道:“那么你并不想我放了你,是也不是?”
阮玉娇道:“想不想是另一回事,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变成一个丑八怪了,今后还有什么好的呢?”
她那原本娇媚迷人的面庞,如今尽是血痕,行家眼中,一望而知当痊愈之后,必定留下一道道的疤痕,这样当然很难看。
戒刀头陀催促道:“你快点儿把证据说出来,我还有不少事要做。”
阮玉娇柔顺地点点头道:“好,我说,这证据就是我这张面孔。”
戒刀头陀讶道:“你的面孔算什么证据?”
“假如我是乔双玉的话。”她解释道:“则我岂肯让你毁损我的面庞?难道我不爱漂亮么?”
这个理由,极是强而有力,基于女人爱美的天性,尤其是乔双玉,本来就以色相风靡天下众生的,自然更力珍视她的面貌,纵是为了生死的理由,也决计不肯贸然加以毁损的。
他接着又说道:”据我所知,你见过乔双玉次数不少、难道我这副面貌如是假的,在这等伤势之下,还能不露出原形么?”
戒刀头陀接不住她连续而来的攻势,只好松了手道:“你说得有理……”
阮玉娇幽幽叹口气道:“要你相信真不容易,这代价实在付得太大了。”
戒刀头陀关心地道:“这个女子如果真是乔双玉,那么她这一死,你就等如没有了管头。只不知你对今后,有何打算?”
阮玉娇惘然道:“我不知道,也许我找一个老老实实的人,一嫁了事。再也不踏人江湖中了。”
戒刀头陀道:“你当真要嫁人?”
阮玉娇道:“如若不嫁,那就只好出家修行啦!”
戒刀头陀仰天一笑道:“这话不像是你该说的。”
阮玉娇道:”为什么?难道我罪孽太深,竟不可以出家修行么?”
戒刀头陀道:“算了,你趁早积一点儿德吧,别要弄得清净之地,变成一片污秽。”
阮玉娇耸耸肩道:“你的话也许说得对,我这个人心猿意马,实在不是出家修行的材料。”
戒刀头陀心中大为歉疚,忖道:”她难得有仟悔之心,我不但不力劝她收心养性,好好的修行,反而嘲笑阻止,我佛慈悲,菩萨明鉴,贫僧我可不是有心阻她,而是在朱一涛的为人而言,他必定是这样做的,故此我也不得不尔,若是在出家人的观点,所谓佛门广大,无不度之人,她纵然罪恶满身,但仍可回心向善,得到成就的。”
他这个念头,一掠而过,迅即就消失了。这是因为他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