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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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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小可告诉我:何永惨了。
  我笑着说:“刘大畅也惨了,让你们三中一大冤案给缠上了。”
  “DNA吧?那是一神经病,连队长都躲着他走,逮住谁他就跟你聊起没完啦。”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哼,操人家一13的小闺女,那裤衩上的松跟他血型一样,DNA都给鉴定出来了,他还不认帐呢,现在法律多厉害,DNA啊。”龚小可玩味着这个神秘的新名词。
  小杰在外面咋呼:“快干!再磨蹭看何永了吗?”
  很快,何永嘴里象含了块热豆腐,应声骂道:“小杰我操你妈,你说我干吗?”然后就听广澜骂他一句,好象给拉回去了。
  龚小可苦笑着又说了一遍:“何永惨了。”
  转天一见,果不其然,何永成了猪头三,让人开始怀疑真是他偷吃了二龙的香菜。
  除了猴子美丽着温存的笑容不出声,我们都故做惊诧地笑问怎么搞的?
  何永被我们一笑,抱怨道:“都是广澜不会打,专照脸上干!监狱里能打脸吗?让官儿看见不得出麻烦?”
  我笑道:“难得你这么忠心啊,到这时候还替别人考虑,广澜要是听见了,不定多感动哪!”
  何永撅着红肿的厚嘴唇,凄惨地笑着说:“其实回屋他就跟我说了,他不能不动手,要不龙哥得打得更狠——他说了,打我绝对是为我好,龙哥嫌我太摇了,怕我摇出事儿来——其实我能没有分寸么?”说到后来,何永的声音变得有些委屈。
  我笑了,想起有一次霍来清被林子暴打后也说的这番话,如出一辙。
  周法宏笑道:“真羡慕你啊,有人罩着,挨打都是为你好,多幸福啊。”
  “别操你妈啦。”何永鼓着嘴笑骂道。
  我关心地说:“一会儿吃饭注意点,尽量吃流食。”周法宏哈哈笑起来,何永一摇手:“老师行行好,别逗我笑——嘴疼。”
  高则崇看了几次何永暴夺天工的面貌,终于叹了口气:“有些过分了。”
  周法宏问:“高所还有多少花线啊?”
  “这不刚开始干吗?”
  “塌实干,干完了找哪歇会儿不好,掺乎什么?”
  我看着周法宏笑起来。高则崇又轻叹了一声。
  何永嘴里叼着死耗子一般含糊地说:“你们警察打人更狠,你以为我没见过?甭猫哭耗子了。”
  我批评何永不该这么说话。何永鼓嘴笑笑,不说话了,不用医生嘱咐,他就知道应该少讲话,否则对自己的健康不利。
  二龙从早上就布置好了,让广澜、胖子等闲杂人等看着点葫芦架,如果发现那几个小猪,不要惊动它们,先迂回到墙边堵上洞,断其后路。广澜说费什么事,直接把洞口塞上不完了,对这个亡羊补牢之策,二龙坚决鄙夷:“吃了我的香菜,就完了,必须引它们过来,打个贼死,咱大伙吃烤乳猪!”
  广澜一会儿过来看看,一会儿过来看看,不耐烦地笑道:“我这侦察员当得也太低级点了吧?跟几个猪叫劲。”
  何永撅着嘴含混地笑着,广澜看他那脸,笑道:“你老实呆会儿吧,瞧你那副德行,高老庄大女婿似的。”
  “你要轻点儿不就没事了?”何永还有心思跟广澜探讨技术问题哪。
  广澜从窗口溜开说:“注意点儿你那形象啊,老朴来了。”
  何永赶紧把脸低下,默默干起来。
  朴主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走进来,高则崇犹豫着起身,迎过去说:“主任,我想跟你谈谈。”
  朴主任愣了一下,敷衍道:“回头吧,等我找个时间。”说完,连管教室也没进,返身走了。临出门,告诉老三:“跟杭天龙说一声,明天王福川出院,就安排他屋里住啦。”
  何永“呵呵”笑出声来。周法宏替他说:“疤瘌五一来,又该热闹啦。”
  我笑道:“有什么热闹的,他两次杀身成仁都不成功,还敢怎么样?”
  高则崇看主任去远,略微感觉惆怅,走回来缓缓落坐。沉吟了一会儿才问门三太:“这里的管教——不常和学员谈心吗?”
  门三太笑道:“可别盼着他找你谈心,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这小刑期的犯人,要是干到开放都不让官儿认识你才好哪。”
  *
  疤瘌五和陪床的孙福恒一回来,二龙就告诉他:“给主任个面子,让你在老三上铺睡一晚上,明天就滚蛋啊……小杰,派活儿!”
  疤瘌五又分回灰网组来,这老兄面色红润,比一个月前似乎发了些福。周法宏笑道:“五哥越活越滋润啦,也没留记号?”
  疤瘌五摸一下额头的旧疤道:“有这一个还不够?”
  “还是粥不热。质量太差。”何永不满地分析。
  疤瘌五很投入地关注着何永的脸:“呦,兄弟整容了?谁弄的,手艺太潮啦。”
  何永自嘲道:“我吹牛逼让牛踩的行了吧?”我们都陪着疤瘌五笑起来。
  我问小杰:“给王福川分多少?”
  “问龙哥去吧。”小杰踌躇着说。
  我起身去了库房,二龙说;“跟大伙一样,别让他觉得自己有功了。”
  疤瘌五对这个结果只是叹息一声,没有闲话。棍儿在案子角上给疤瘌五搞起了成本核算:“老五你亏大了,又跳高又洗澡的,俩半年的票全泡汤了不说,还落一这样结局,唉。”
  我说棍儿你少说两句不行?
  棍儿郁闷地说:“我一天也不说两句话,你还让我怎么少?”
  我不客气地说:“你跟王福川说这话什么意思?有本事你自己跳出来耍啊?想拿棍儿把老五挑起来,给你当手偶?”
  周法宏笑道:“我看他那棍儿好象硬不起来啦,哈哈。”
  棍儿不忿地说:“麦麦你说话也太毒,我能是那意思吗?”
  疤瘌五气哼哼地堵他:“我也不是傻逼,谁也甭想再拿我当枪摆弄。”
  关之洲同情地感慨道:“不让人使,关键还是自己洁身自爱,不先授人以柄。”
  疤瘌五举手投降:“得得,我服了,瞧我这一回来,抢着给我上大课啊,早先你们干什么去了?”
  周法宏笑道:“不就是从你身上,大伙才总结出点经验来吗?这不跟你交流呢嘛。”
  我奉劝说:“都打住吧,莫谈国事,干活干活。”
  缝合线上,那天跟蓝伟抢梭子的那个老头又挨小杰踹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也懒得扫听,每天这样的事儿太多了。都说中国人爱围观,我看监狱里可不同,这里人的素质都挺高,跟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尽量不掺乎,甚至根本不掺乎——除非刚从社会上混进来、好多恶习还没有改变的人。 
 
 
 
  
 第七章 疯狂 第一节 猪啊猪
 
  傍晚时候,广澜突然压低声音喊:“胖子——来啦!”
  “谁来啦?”胖子问。
  “猪。”
  胖子立刻兴奋起来,从工区就开始蹑手蹑脚起来,跑出去奔了围墙,我和何永都站起来,从窗口看着胖子站在洞口,把小猪猪的退路给封锁了。
  广澜冲库房喊:“龙哥,猪来啦!”
  二龙和林子都出来了,二龙提了一根大木棍,愤怒并且亢奋,林子在后面满面春风地跟着,一边说:“吃肉,吃肉。”
  何永顾不得嘴疼,捧场地笑起来,“霍霍”的声音象个傻子。
  “何永!”二龙一声招呼,何永立刻来了精神,吃了摇头丸一般跟了上去。
  那几只小猪在二龙他们出来之前,还在问心无愧地在香菜畦里撒欢,二龙一声吆喝,大棍子嗡嗡响着飞将过去,砸在一只小可怜的身上,几只小猪立刻惊叫着往墙边奔去,胖子哈下腰,手里握块板砖,得意地等着呢。负案在逃的几个小家伙大吃一惊,拨头往回跑,何永和广澜手里的砖头全砸了过去,一片“贼贼”的尖叫从猪嘴里传出来,二龙已经把棍子重新拣到手里,很专业地指挥道:“打那个白尾巴尖的!盯准一个砸!”
  几个人心领神会,一起围攻那只白尾巴尖的猪崽子,胖子注意力一集中,反而被另两只小猪瞅个空挡,从裆下溜了。二龙骂道:“看严啦!”胖子把脚往洞口一横:“行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其他三个人终于把白尾巴的小家伙圈住,何永一砖奔小家伙的脑袋拍下去,小家伙急了,猛地一撞,冲出了包围,真可谓一将舍命万夫难挡了,可惜那小家伙昏了头,一脑袋撞进工区里来——大门立刻被二龙他们几个给把住了,胖子也应声增援过来。
  “关门!”二龙一声令下,大铁门咣当合上了。
  小猪崽把工区的气氛搞得一下活跃起来,好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入了围追堵截的行列。二龙反而不着急了,在门口先点上一支烟,气宇从容地指挥大家“抓活的”。
  最后那可怜的小家伙被何永按在了地上,支支乱叫着,二龙颠过去,冷笑着拿棍子捅着他的脑袋:“嘿嘿,还跑不跑?”
  广澜在旁边学《红色娘子军》里吴清华的台词:“跑!打不死就跑!”
  那小猪被捅得恼了,猛一挣扎,从何永手里逃脱了,何永叫道:“喝!还他妈咬人!”
  二龙的怒火也烧了起来,几步追上去,猛落一棒,小猪猪短叫一声,仆地气绝了。
  二龙踢一脚它的尸体,吩咐何永:“拿库房褪了!”又喊:“老六,烧水!……吃我香菜,来一个杀一个!”
  打死了一只小猪,大家都很兴奋,一时议论纷纷,叫痛快的有,说悲惨的有,嘀咕这事完不了的有。刘大畅笑着回忆:“我在新疆改造的时候,经常有人去偷老维子的羊,回来拿大洗脸盆煮,拿火烧,也有居民偷了别人的羊跟我们换衣服的,事后想起来,有意思。”
  我问他:“你们能到监狱外面去?”
  “没有监狱,就是劳改农场,也没有这样的大围墙,谁跑啊?有跑的,得先准备一大南瓜背着,要不路上就得渴死。一道道卡哨也不好过,得在山里眯些天,风声松了才能继续赶路。”
  “跑回来的多么?”
  “跑回来十个,得抓回去十五个。”
  “怎么?”
  “又得牵扯几个窝藏、包庇的呀。”刘大畅笑道。
  我们一边干,一边扯着他们去大西北的闲话,刘大畅说当时去大西北的人,家里都以为活着回不来了,说到这个,刘大畅就苦笑道:“当时我们家属来接见的时候,后面都跟着大夫,真有一下子晕死过去的,我老娘哭得都走不动道儿了。”
  高则崇在旁边听了,感慨道:“83年严打是有些左了。”
  我笑道:“不过这事你不用自责。”
  “那时候我还在部队哪。”高则崇说。
  这时何永端着一水盆秽物出去了,赵兵按吩咐提了把铁锨跟着,何永边走边说:“苗葫芦,苗葫芦。”苗,在我们这里有给植物施肥的意思。
  两个人回来,赵兵喊道:“龙哥说了,这些天谁也不准提猪这俩字。”
  “一个字。”何永纠正道。
  “给哥几个也分口肉吃啊。”疤瘌五说。
  “猪逼,给你个猪逼。”何永翻着刚刚有点消肿的嘴唇说。
  “猪逼还会说话了。”猴子小声地引导大家的思路,除了疤瘌五,没有谁附和着他笑,这话没有什么幽默可言,尤其这样鬼鬼祟祟地嘀咕着。
  傍晚,管教们一下班,广澜他们已经按耐不住,急急支起电炉子,在墙角兴冲冲地炖开了小猪肉。崔明达一边在旁边看广澜下手,一边发表着保留意见:“我说烤乳猪,你们就不听,咱也吃它一特色菜呀!”
  这天是郎大乱值班,这家伙不到收工时间,基本上不到工区里来。二龙光这屁股,赵兵端着脸盆和手巾香皂,去外面冲澡了。隔一会儿,赵兵就问里面:“广澜哥,上味儿了没?”自然是二龙让问的。
  “快了,进来时带把香菜!”广澜喊道。
  慢慢的,小白尾巴猪的尸体的香味飘了出来,何永坐在我对面,夸张地陶醉着,鼻子一耸一耸地闻。
  棍儿不屑地说:“忙活了半天,呆会儿不一块吃去?”
  何永教训他道:“懂点儿事儿么你?大哥们聚会,我算什么呀我,能没有自知之明?”
  吃猪肉的时候,赵兵在库房门口招呼着:“三哥!老李!”两个人满脸流光溢彩地奔了过去,估计不是馋那口肉,它体现了一个荣誉问题。
  小杰在流水线里孤单地溜达着,默默无言地坚守着。 
 
 
 
  
 第二节 没吃猪肉也没见猪跑
 
  吃了猪,二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补牢,让何永和了一摊烂泥,在七大的老窑旁拣些红砖,把那个窟窿堵了。当天七大的杂役就跑过来了,在窗口喊二龙。
  “龙哥,别堵那个洞啊,那是排水孔,我们队长让掏的。”
  “不堵干嘛,我的香菜园就成养猪场啦。”
  七大的杂役毫不避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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