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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包,开捡!” 我们还没喘匀这口气儿,苟组就在楼道里吆喝开了。
疤瘌五咋呼着:“快快!”
我跟毛毛说:“占着靠窗户这块地方啊,太阳照着,还暖和点。我去拉豆子,还咱俩搭帮。”毛毛说:“你去吧,我正懒得动劲呢。”
我往返两次,拽进两麻包豆子,先倒出半包来:“塌实干吧,没听主任说嘛,要通过劳动改造,让咱们掌握一门生产技能,将来到身会上也是一谋生手段不是?”
“操,捡豆儿高手?”毛毛让我说乐了。
薄壮志把豆子包挨在我俩边上,讨好地说:“麦麦,毛毛,我也跟你们搭伙吧。”
我还没说话,毛毛就一摆手说:“饶了我们哥俩吧。”
薄壮志惆怅地摸索着缝合线的头,解了半天,才哧拉一下拉开,扒开口袋嘴儿一看,立刻大叫起来:“我这包怎么这么差?”
我跟毛毛搭眼一看,都笑起来,薄壮志那包豆子太难捡了,杂质多多。我和毛毛也笑嘻嘻地深表同情。
薄壮志哭丧着脸蹲下去,望着豆子发呆。苟组溜达过来,踢了他屁股一下:“守灵哪?”
“组长,我这包太次了,能不能换一包?”薄壮志可怜巴巴地申请。
苟组“嘿”了一声:“开什么国际玩笑?命苦不能赖父母,是你点儿背,卖把力气吧兄弟。”
“跟他费什么话,捡不完让他背回去。”疤瘌五从旁边那间屋折了过来,看着薄壮志的豆子说。
苟组一愣神儿:“哎我说你咋还不捡去?”
疤瘌五脸色有些不爽,皱起眉头说:“这次回来,就没打算摸活儿。”
苟组歪着脑袋给他做工作:“兄弟这么着行不?你上次混的啥样我也不知道,也许你有成绩,算我眼拙没看出来,真想耍巴,您下队耍去,入监组统共就呆这么两天儿,活儿又不累,怎么你也别弄出格儿的啊,那样我没法管大伙啦,面子咱得互相给不是?”
“不是我不给面子。”疤瘌五耍着诬赖:“我不能丢那个份儿,不信哥哥你看我表现,皇上二大爷来了也不干!”
马力闻声走了过来,可能在楼下二子给他打的那股子气还没泄呢,一听疤瘌五的话,立刻就嚷嚷起来:“吹牛逼你吹错地方了吧!”
“吹你妈嘴上啦?”疤瘌五横着脖子,根本不把小马哥放在眼里。
马力嘴茬子跟不上,恼羞成怒,上去就是一拳,疤瘌五不防,趔趄一下,当时就红眼了,疯狗似的扑向马力,被苟组在后面一把抱住,马力趁机又给他肚子上来了两拳:“操你妈的,跑这撒疯来啦!”
疤瘌五咆哮着:“敢惹你五爷爷?今儿我叫你后悔一辈子!”说着猛一下挣脱苟组的拥抱,直奔墙角,抄起一把立在那里的铁锨,冲了回来,屋里的人都赶紧朝边上让了让。苟组慌忙迎上,紧紧攥住锨把,用力夺着。疤瘌五叫嚣着:“你放开,今天非给他长长见识不可!”
马力悠闲地晃着脑袋:“苟哥你放开他,看他咋现,这种人劳改队里多啦去啦,就是扯虎皮拉大旗的本事,唬谁?有本事把我脑袋切下来!”
苟组回头喝道:“马力你也给我关!滚一边去!”
马力笑嘻嘻地出去了,到门口又回头“呸”了一声。疤瘌五还抓着铁锨和苟组强烈要求着:“你给我这个,看我不开了他?”
这劳改队就是厉害,大铁锨也随便乱扔啊,看守所里连根钉子都不让我们摸着。后来知道那铁锨是劳动工具,撮豆子用的。
疤瘌五看马力走开,苟组又不给他机会,就松了手,瞪着门外骂道:“小怪鸟!耍横也不看看地界?半夜摘茄菜,你不分老及嫩啦,别让我逮着茬儿,一次就砸服你驴日的!”
“什么鸡巴豆子,整个一怪蛤蟆!”离我不远的一位中年汉子骂道,顺手把一把杂质扔到楼下。那汉子30多岁的样子,身材不高,长得精练,一直默默地扛包捡豆子,话不多,大家都没怎么注意他。我和毛毛都听出那汉子含沙射影的意思来,不觉相视一笑。
疤瘌五翻楞一下眼皮,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认吃个哑巴亏。
苟组丢一句“捡不捡,你自己琢磨着办吧”,甩下疤瘌五走了。疤瘌五哼唱着“万里长城永不倒”,坐在我们那包没打开的豆子上晒起太阳来。
薄壮志看我和毛毛四只手鸡啄米般麻利地捡着豆子,郁闷地说:“下了队,我就申诉,受这个罪太窝囊了。”
我们没理他。薄壮志威猛地在豆子堆上捣了一拳:“申诉!一定要申诉!”
疤瘌五笑道:“咋啦哥们儿,觉得冤啊?”
“冤,太他妈冤啦!”薄壮志放下豆子,带着终于找到听众的欣慰,激动地跟疤瘌五说:“我原来就是一开出租的,那天晚……”
“打住,打住兄弟,您要觉得冤,赶明儿跟检察院的说去,到这里边,谁管谁呀!甭问,头回进来吧?刚进来都觉得冤,要我看还都判得轻哪,都毙了才省心,共产主义就他妈实现啦,咱都是绊脚石啊!”
我说薄壮志:“你快点捡吧,真想背回去呀?”
疤瘌五冲我说:“麦麦,你也别假实在了,漏怯,让人一看就头回进来。”
“头回丢人?谁没事老往这里跑?”我轻描淡写地挖他一句,懒得再理他。
疤瘌五撇着大嘴煽乎道:“不对啊,象我头回进来时,跟你一样嘛也不懂,净挨算计了,再回来就都成人精啦,也该算计算计别人,找找平衡了,哈哈。”
疤瘌五正吹牛,苟组护送着白主任走了进来:“谁叫王福川?”
疤瘌五笑脸一收,站起来道:“我啊。”
“为什么不参加劳动?”
“我没说不参加啊,今儿脑袋疼,看豆子就晕。”疤瘌五愁眉苦脸地说。
“以前几大走的?”
“三大。”
“那会儿看豆子晕不?”白主任关心地问。
疤瘌五愣了一会儿才说:“那阵我盯床子,豆子就那么回事,不过那以后就落了病根,看见豆子就花眼,到农村看见豆子地都绕着走。”
薄壮志低头捡着豆子,听疤瘌五一说,呵呵乐了两声。
“行,我一定把你分回三大去!让你晕到底!”白主任的声调突然就高起来。
白主任接着说:“我问过黄科长了,你上次服刑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嘛,怎么越来越抽抽呢?头天来的时候你就出洋相,我没理你;到组里你又跟杂役干架,我也放了你一马,就是考虑你是个老犯,应该知道进退,所以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还变本加厉,气焰嚣张到要反改造的地步上啦!”
“哎呦白主任,您可别给我戴高帽儿,反改造我可不敢,我真脑袋疼……”
“马上我就让你屁股也疼!”白主任叫道:“到底干不干活儿?”
“我没说不干,等我脑袋好……”
“马力!马力!!”白主任吼起来,马力从旁边屋里一边答“到”一边跑过来。
“把家伙拿来,给他治治!”白主任命令。
“哎!”马力欢蹦乱跳地跑了。不一会儿,拎着根一米来长的木棍回来,殷切地望着白主任。
“说吧,王福川,干不干活?”
疤瘌五出口气:“现在的管教,是不允许体罚犯人的,您是教育科的主任,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
白主任微笑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给我上开课啦?我干了20年了,没打过一个犯人,今天也不会让你脏了我的手……马子,除了屁股,不许打别处。”
“是!”马力话音未落,棍子已经“呼”地奔疤瘌五的屁股下去了——“啪”!疤瘌五一挺身子“哦”了一声:“小逼你公报私仇!”“啪”!“啪”!马力不管那套,尚方宝棍在手,只顾撒欢地轮,看样子好久没这么痛快淋漓地发泄了。平时跟着苟组这样的窝囊领导,压抑的?
不到十下,疤瘌五就趴在豆包上了,马力一看,更顺手啦,干脆把棍子举过头顶,“啪”地一下给个结实,疤瘌五“嗷”地一声,叫道:“停,停!”
马力怏怏地住了手,看一眼白主任,白主任面无表情地问:“王福川,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认识,认识。”疤瘌五咬着牙说。
“干不干活?”
“……”
“啪”,马力朝屁股上又给他一下:“主任问你话呢,哑了还是聋啦?”
疤瘌五肯定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这一松口,可就前功尽弃啦,还白落一挨揍,白落一笑柄,终于,这小子一闭眼,叫道:“不干!打死也不干!”
第三节 沉底
疤瘌五跟白主任叫开了号。
马力趁火打劫,不待主任发话,轮起镐把就打,“啪”!“啪”!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疤瘌五趴在麻包上,双手铁钩子似的抓着麻袋,脸上形容变态,额头一侧的疤瘌条本来不明显,这一下也憋胀得通红,嗓子眼里拉屎一般“恩恩”地使劲,汗珠子也下来啦,眼看怕要撑不住了。
我们都停了手,看疤瘌五挨揍,没心思干活了。我注意到那个中年汉子却连眼皮也没往这里搭,低着头,继续不紧不慢地捡自己的豆子,很悠闲的样子。
白主任“咳嗽”一下,说:“等会儿。”马力举起来的棍子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垂下来。疤瘌五“啊”地一声,长出了一口气,稍一放松,就浑身哆嗦起来,我看到薄壮志好象也在哆嗦。
“问问他有什么想法?”白主任自己都懒得亲自动口了。
苟组走过去,低头咨询疤瘌五:“王福川啊,主任问你呢,咋想的?”
马力用棍子捅了一下疤瘌五的屁股:“干不干?”疤瘌五当即颤抖了一下。
疤瘌五想说话,却张不开嘴,牙咬得嘎吱吱响,恐怕一张嘴,就得叫“娘”。
白主任轻描淡写地说:“先让他趴着吧,回去给拿点止疼片,我是仁至义尽了,两天后再看你表现。”
白主任走了,苟组一脸苦相,冲着疤瘌五的屁股道:“唉,兄弟你何苦哪?”
疤瘌五“呀呀”了两声,没劲理他了。
马力晃荡着镐把说:“甭理他,过两天还嘴硬,又一轮儿,他有这个瘾,拦他干嘛?”
正说着,窗口有俩探脑瓜的:“苟组?”
苟组一回头:“你们俩啊,咋溜上来的?白主任刚下去。”
“就是瞅他下去才上来的,听说二龙分咱这来啦?”一个方脑袋的说。
“二龙?谁叫二龙?”苟组问。
刚才影射疤瘌五“怪蛤蟆”的中年汉子一回头,冲窗外一笑:“你们消息还挺灵通。”
方头立刻往里走,后面那个瘦子也跟上来。俩人手里各拎了一个大塑料包。方头笑道:“龙哥你来了,咋不事先通知一声?”
“呵呵,原先以为还回四监呢,都打点好了,一监那个帽花后来跟我说,四监的监狱长一听说我要去,坚决不要,这不就给划拉这来了嘛。”二龙笑道。
瘦子笑起来:“四监还敢要你?前两次都让你给折腾开锅啦,那帮队长听见杭天龙仨字儿就脑瓜仁疼!”方头和二龙都笑起来。
方头把塑料兜一放说:“下面还有几个弟兄,都上来目标太大,给你凑了点东西,还没购物,手底下货都不多了,先将就两天吧,烟,你还是抽软中华不倒牌子吧,给你拿了两条,这一个月也差不多够了。”
瘦子赶紧说:“过几天购了物,缺什么我们再给你送来。”
毛毛小声跟我说:“是个主儿呢。”我示意他捡豆子,少多嘴儿。
那边二龙道:“别送了,烟你们先拿回去吧,这里也不让抽。”
方头笑道:“管他那鸡巴事呢,你是谁啊——龙哥!”回头对苟组说:“苟组,这是我哥哥,比亲哥哥还亲,入监组那些鸟规矩全免啊,过去还刑不上大夫呢。”
说话间,看到疤瘌五了,不由笑道:“这位练啥功夫哪?”
疤瘌五挣扎地一转头,苦笑道:“方哥啊,你还没走?”
“操,这不疤瘌五嘛,我上次说了没?我说我走之前肯定还能接你回新收,咋样,哈哈,你傻逼的这是咋的?”方头那位高声大嗓地笑。
二龙说:“怪逼,甭理他。”
方头道:“还真是一怪逼,脑门上那疤瘌还是我给留的记号呢,我怕将来出去找不找儿子,就给他烙了个印。”方头又大笑起来。
疤瘌五翻过脸,撑起身子表白:“那是头回进来,屁也不懂,方哥,这回我玩命也得混出个样来。”
“操,就这么混啊,刚进新收就打扳子,你是生还是熟啊?”瘦的那位调侃。
疤瘌五苦涩地一笑:“刚才我把入监组的主任给叫雌了。”
“关!”二龙终于开口了:“以为你牛逼咋的?有在入监组折腾的吗?你以为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