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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和子垂下目光,默默地走近了门口。看了一眼我们后,做了个下定决心的表情,抓紧了门把。把门推开后,朝里面说道,“请您进来吧!”
立刻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大家立刻把视线移向那边。
加贺刑警看着我们,轻轻点头打着招呼。
骏河直之篇
这个高个儿刑警的出现,并未使我感到有多意外。本来我就不太相信这样一个夸张的开场白会是神林美和子一个人想出来的。
“轮到主角登场了吗?”我对加贺说,这句话里充满着对他很久前来过这儿而如今又迟迟不现身的讽刺。
“我只是配角,不对,可能连配角都算不上。主要角色就你们几个。”加贺看了我们所有人一眼,说道。
“哦,我明白了” 雪笹香织开口了,“加贺先生一定是个导演,想先把美和子的演技提高一番。”
“想先对各位声明,我可不是因为动这种脑筋才到这里来的。我只是听美和子说有重要的话要告诉我,所以才赶来的。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方法,还不如一个个叫到审讯室按顺序排除来得实在。”
“可我不喜欢那样。我很想亲耳听听究竟是谁出于何种目的杀死了诚,而不是让警察在密室里解决案件。”
神林美和子这番话,稍稍刺激了我的鼓膜和内心。虽然听起来有些幼稚并带点自我陶醉,可也免不了有一丝感动,为了那种男人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关于这个案件,警方几乎没有隐瞒的信息,不过我也并非不能理解美和子小姐的心情。所以我才,”加贺咳嗽一声,“采取了这种稍带些演戏色彩的形式。”
“这就是在演戏呢。”我说,“就像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世界一样,把嫌疑犯聚集起来,侦探开始陈述自己的推理。”
“在克里斯蒂的世界里,故事情节还会更加错综复杂一些,嫌疑犯也会更多。说不定需要这个房间里靠墙放上一长排凳子才坐得下。可现在虽说嫌疑犯就三个人,锁定凶手也绝非易事,搜查也非常困难。”
“可最后还是能够锁定吧?既然加贺先生您都这么隆重登场了。”雪笹香织口气里无不掺杂着冷嘲热讽。
“这话该怎么说呢,现在的未知数可是比比皆是啊。”加贺挠挠后脑勺。
“我觉得,”神林美和子说,“加贺先生一定能够帮我查出凶手。不,您现在应该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眉目。正因为如此,您才愿意光临此地。”
“你倒是非常信任这个人嘛,不过他承受得起这份信任吗?这个人可不是警视厅的刑警哦,仅仅是一个地区性的警察——我没说错吧?”
“正如您所说,”加贺笑盈盈地朝雪笹香织说道,“不过呢,雪笹小姐,我正因为是一个地区性的警察,所以才能不受管束哦。而且,既然美和子小姐对我的评价如此之高,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不辜负她的这份信任。”
说完他走近了我们,然后停下脚步依次观察了三人的脸,竖起食指。“在此之前我最后忠告你们一次,请杀死穗高诚的凶手现在赶快报上名来,这样被作为自首处理也并非不可能。”
“还是和刚才美和子的提议一样嘛,做一笔交易咯?”
“嗯,正是这个意思。”
“怎么样,你们俩?”她看看我和神林贵弘,“这笔交易不赖哦,对于凶手来说。”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掏出了烟盒,然后对所有人说,“我可以抽吧?”,但谁都没表态。我叼起一支烟点上火。神林贵弘低着头,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真遗憾啊,好像交易失败了呢。”雪笹香织对加贺说。
而加贺并未显得特别失望,微微仰起手。
“没法子,那我们就开始吧,进入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世界。”
2
加贺先是把手伸进黑西服的内袋,取出警察手册并翻了开来。
“那我们从一开始分析好了。案件的内容正如各位所了解的那样,穗高诚在婚礼举行至一半时中毒身亡。有酒店的服务员目击到穗高在此之前服用了鼻炎胶囊,这点已经得到了确认。没多久浪冈准子的尸体被发现,同时还有她留下的遗书、毒药以及她灌入的毒胶囊。因此大家都把这个案件看作是她一手策划的殉情案。”
“这应该错不了的吧,我就搞不懂你究竟哪里不满意呢?”我说着,望着美和子,“刚才美和子小姐的观点虽然值得探讨,但归根到底也只不过是一种猜想。那天浪冈准子来这里的目的,最后谁都无从知晓。说不定,她是为了确认周五之前下的毒是否奏效而来的呢。”
“另外还有一点,”雪笹香织插嘴了,“我也是听美和子说的,浪冈准子买那瓶鼻炎药是周五吧?所以加贺先生你就认为她没时间掺毒,可她会不会周五晚上到这里来过呢?”
“周五晚上吗?”加贺故意作出一副很吃惊的神情,“那天晚上穗高一直在家里啊,您的意思是,她避开了他的视线而下了毒?”
“其实……即使无法避开他的视线,也有很多方法做到的。”雪笹香织有些含糊其辞。
这时,神林贵弘抬起头,“我可以插一句吗?”
请说,加贺让他发言。
“我也听说了浪冈准子买那瓶鼻炎药是周五这件事,不过这也无法说明那瓶药就一定是她用作灌毒的材料啊。可能她在更早前也买过同样的药,而用了那瓶药灌入了毒,而在早于周五的时间混入了穗高的药瓶,这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浪冈小姐为什么周五又去买了鼻炎药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浪冈准子究竟有着何种打算,我一无所知,因为我本来就和她素不相识。”
“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么她周五买的那瓶鼻炎药找不到就不合情理了,而事实上浪冈的房间里确实没有找到那种东西。”
“没有找到也无法断言这东西不存在嘛。”
神林贵弘那几乎看不出表情的脸上,能够感受到几分自信。他在进行量子力学的学术讨论会上也一定是带着这种神情的吧,我想象。
他的推论也在理上,可能正因为如此,加贺沉默了一会儿。不过没过多久他就低声笑起来,可目光依然炯炯有神。
“我还什么都没说,大家已经开始争相发言了,这种趋势很好,我们就保持这种势头好了。这样一定会看清真相的。”
“你在戏弄我们吗?”我说,虽然明白加贺是在故意挑逗气氛,但一时忘了用敬语。
“戏弄?真是天大的误会!”加贺大幅摇头,随即把右手伸进裤兜。然后,把里面拿出的东西放在了我们面前的桌子上,那是一些十元硬币,一共有十二枚。
“你要干什么?”我问他。
“只是做个简单数学题。听好了,在案件发生之后,我们立刻从美和子的提包里回收了鼻炎药。那个药瓶中还剩下九粒胶囊,里面都没有灌毒。”说着,加贺从十二枚硬币中取走了三枚。“而在婚礼开始前不久,美和子小姐曾经从瓶子里拿出过一粒放入那只药罐,这样就说明先前瓶里一共装了十粒药丸。”他又放回了一枚硬币。“而且据美和子所说,穗高把药瓶转交给她之前,好像还用咖啡兑着服了一粒吧?而且听说那时他还说了这么句话,‘糟了,药好像失效了,明明刚刚才吃过。’”
我也清楚记得当时的情景,穗高还在不停地擤鼻涕。
“也就是说,穗高连续服下了两粒药丸,那么我再加上两个。”加贺又放上两枚硬币,“于是这就又回到了原来的十二粒。而那种药瓶本来就是十二粒装的,也就是说,穗高服第一粒的时候,那瓶药刚拆了封。倘若浪冈准子果真是凶手的话,那她一定是把毒胶囊混到未拆封的药瓶里去的。这种事可不可能发生呢?”
“当然可能了,有什么问题吗?”雪笹香织问。
加贺转向她,嘴角浮现出一丝从容的笑容。尽管我知道那是让我们焦急的伎俩,可依然无法保持冷静。
“刚拆封的药瓶是装在纸盒里的,而纸盒穗高怎么处理了呢?关于这点,雪笹小姐也对我说起过。穗高在把药瓶交给美和子前把包装纸盒丢在了书房的废纸篓里。那只纸盒被我们回收了,并作了一番检验。”
“得出什么结论呢?”我问他。
“盒子上只验出了穗高一个人的指纹,并且看不出被人开封后又重新粘好的痕迹。从这些可以得出结论,掺毒胶囊不可能是放在未开封的药瓶里的。也就是说,浪冈准子不是凶手。”加贺挺直胸板站了起来,俯视着我们几人,“关于这一点,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人发言,我试图在他的描述中寻找漏洞,可似乎无懈可击。
“那么究竟是谁下毒的呢?为了找到答案,让我们先把可能下毒的人列举一下好了,不用说,第一个就是穗高本人。”
“那应该不是一起自杀案吧?”神林美和子用吃惊的神情看着加贺。
“我同意,不过我们必须严密一点。从这种意义上说,能够下毒的第二个人,美和子,你的名字也必须列上了。”
“美和子怎么可能是犯人嘛!”神林贵弘发言了。
“我说了,这事儿必须严密一些。”
“可是!”
“哥哥”神林美和子对她兄长说,“听加贺先生说下去吧!”
神林贵弘随即闭上嘴,并低下了头。
“到这里问题就来了,除去穗高诚、神林美和子之外,谁有可能犯下这个罪行呢?纵观从穗高诚吞下那粒胶囊前的整个过程,自然而然就锁定了嫌疑者范围。”
“只有我们三人……你是想这么说吧?”
“还有一个人哦,雪笹小姐,您公司里的晚辈西口绘里小姐也不得不包括进去呢。当然从各个方面考虑,几乎能够断定她与此次案件无关。”说完,他分别看了看我和神林贵弘,“到这里有疑问吗?”我想不出该说的话,猛地吸了几口烟,烟瞬间短了一截,我便将其掐灭在水晶制的烟灰缸里。神林贵弘也看不出像思考出什么反驳意见的样子。
“接下来,我们试着考虑一下毒胶囊。如大家所知,那些胶囊本来是出自浪冈准子之手。除她之外的人恰好在同一时间得到了硝酸史蒂宁这种特殊药品,而又恰好将其灌入鼻炎胶囊这种事情是不太现实的。那么,凶手是如何得到那些胶囊的呢?”加贺走近玻璃门,把刚才被神林美和子拉上的门帘重新打开,“为了查明这一点,必须揭开浪冈准子自杀的谜。”
刑警背对庭院而站,由于反光,看不清他的表情。这更加剧了我的不安情绪,而他的目的应该就是达到这种效果。
“您说得话真奇怪啊,她的自杀存在什么谜呢?”从声音上看,雪笹香织依然从容不迫。难道她有自信自己最终会洗脱嫌疑吗?
“有几点疑问我已经跟骏河先生说过了。”加贺看着我。
“是吗?”我故意装傻。
“首先是杂草,”他说,“浪冈准子的头发上粘着草,经过检验,能够断定这草就是这个庭院里种的。种类相同,使用的除草剂也完全一致。科学真是了不起呢,从这么小的草上就能了解到这么多。然后我们就产生了疑问,为什么她头发上会粘上那种东西呢?”
“因为那天她来了这儿,所以是那时粘上的吧?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雪笹香织的口气开始有些生硬。
“那可是粘在头发上的哦!”加贺说,“我们咨询了气象台,那天几乎没有风,在这种天气下,草会粘到头发上吗?当然是站在庭院的前提下。”
“这谁知道呢,在不经意间枯草飞舞了起来也不是没可能嘛。”
“虽然难以想象,但确实,这也并非不可能。可宣传单又如何呢?就是背后写了遗书的那一张,关于这点可是相当的不自然啊。”加贺回头看着我。
“这点之前我不是也说了,准备自杀的人的心理只有本人才会清楚。”我说。
加贺随即点头。
“你说得没错,所以对遗书写在宣传单背面、宣传单的边上被裁去了一部分之类的事,我都不准备提出质疑。”
“那你要质疑什么?”
“更根本性的问题,我之前跟您说过,那张宣传单是美容沙龙的广告吧?可在那一天,这张广告单并非在全日本都发放了。夹在报纸里派送的那份广告,只在包括这个街区在内的极少部分区域发放。”
我明白加贺想表达的意思了,腋下不禁流出了汗水。
“我想说的各位都明白了吗?浪冈准子的住处本该没发到那份宣传单,可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呢?”
我拼命地保持冷静,可胸中只剩焦虑在打转。
疏忽大意的地方太多了,我回想着,有一封亲笔写的遗书就会立刻被当作自杀处理——由于想当然地这么以为才把那张纸放在尸体边上的。我以为,纵然写在广告单背面有些奇怪,可只要笔迹一致就不会有问题。而广告宣传单的发放区域更是从未考虑过的事。
“第二点就是浪冈准子的凉鞋,那双白色的。”加贺说道,口气沉着地让人恼火。
“凉鞋又怎么了?”雪笹香织又问。
“脱下后放置在房间里的她那双凉鞋,鞋底上粘着泥土。”
“泥土?”
“嗯,就是泥土。看到之后我就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