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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当普通,只是有些散漫。他不能算是个好学生,功课勉强及格。他太专注于玩了,也缺乏一定的目标。但那并不是他的错。他的母亲对他太溺爱了,她容忍他所做的任何事,包括错事。不过她在金钱方面对他倒是管得牢牢的,以致这家伙耽于赌博——他自己也承认这一点。”
“他有一个怀疑,”凡斯以一种随意的语气说,“他认为他母亲也许要为昨晚的中毒事件负责。”
“天哪!真的吗?”布尔德似乎非常吃惊,他坐着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不过,从某种角度我可以理解他的这一想法。他自己经常称他母亲为‘全罗马贵妇中最高贵的一位’,而他说的也并不太离谱。她一直是这个家族里当家做主的人,她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阻碍而放弃她所想干的事。”
凡斯站起身,走到房间的尽头,又走回来,停在布尔德面前。“布尔德先生,”他眼睛盯着他说,“昨天晚上三个人中了毒,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两个已经康复了。在利厄。里威廉太太的胃中没有发现毒药。两个受害人——利厄和他妹妹——都在喝了一杯水之后昏倒,而且当我们抵达时,死去女士旁边的水瓶也是空的……”
“我的天哪!”布尔德的惊叫虽然声音很低,却相当恐怖。他挣扎着站起来,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凹陷的眼睛就像两个擦亮的金属盘子般闪闪发光。他的烟从嘴上掉了下来,但是他却并没有注意到,“你是要告诉我什么?这三个人全部都是被水毒的。——”
“你为什么如此惊慌呢?”凡斯的声音平稳得近乎冷漠,“实际上,我正要问你,在我向你说明了这些细节之后,你是否可以做出任何解释。”
“不,没有,我……”布尔德的语调显得不太自然,呼吸似乎也很费劲,“我,我只是感到害怕,因为你知道,给利厄的水是我让侍者送的。”
凡斯冷笑着,同时朝那男人跨进一步。
“那不是理由,布尔德先生,”他严厉的口气不容置疑,“你必须为你自己的惊恐失态找出一个更好的理由。”
“可是当它不存在时,老兄,我又怎么能呢?”布尔德一边辩解,一边在口袋里胡乱摸索着烟。
凡斯毫不留情地继续说:“第一,你昨晚参加里威廉家的晚餐,可以接近那栋房子里所有的水瓶;第二,惟一没有下毒的水瓶是艾丽亚小姐的;第三,你曾经向艾丽来小姐求过婚;第四,你是个化学家……以你替利厄要白开水的事实来看,再整体考虑这四点,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他非常奇怪地反而冷静了下来,“虽然还没有找到证据,我却好似有最大的嫌疑。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要说了。你可以采取你所愿意选择的任何行动。”
凡斯面无表情,冷峻地看着他。
“我想我会选择任何行动的,布尔德先生,”他说,“但游戏还没有结束,是吧?你我都要等待。”他点头示意对方告退,同时转过身来,补充一句,“你可以自由拜访艾丽亚小姐。”
“我会向上帝祈求你选择最好的行动。”布尔德甩下一句,然后恨恨地离开了。
凡斯坐下,拿出一支烟,带着困扰的神情陷入沉思。
“很奇怪,这个家伙,”凡斯反复琢磨着,“他告诉我很多很重要的事,但是,该死!我仍然不知道隐藏在背后的是什么。毒药没有令他感到吃惊,可是我提到的水却激恼了他……”
凡斯忧郁地摇摇头。
第12章 探访教授
10月16日,星期日,下午1点30分
凡斯站起来,走向书桌。
“马克,”他用不同寻常的语气说,“现在,我们只有一种可以选择的办法,我们必须紧紧抓住这个案子的已知线索不放,而暂时不去理会那些可能会让我们分心的事情。因此,我要求你现在立即替我联络官方毒物学家。”
“你是指今天?”
“是的,”凡斯强调,“如果可以,就今天下午。”
马克按铃叫斯威克进来。
“看看能否找到阿道夫。希尔伯博士,”马克告诉斯威克,“这时候他应该在家里了。打电话到他家里试试看。”
斯威克走出去。
“希尔伯是个专家,”马克告诉凡斯,“他高超的学术水平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他现在可能在家里,不过也可能不在……”
此时,电话铃响起,马克接起桌上的电话。一番简短的对话后,他挂上电话。
“你很走运,凡斯,希尔伯在家里,他住在西八十四街,他整个下午都会在。我告诉他:我们稍后会过去。”
“希望能有所帮助,”凡斯低声说,“或者会证明我们掌握的只是一个错误的线索,但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叹了口气,然后深深地吐了一口烟,“现在,让我们振作起来,走吧……”
我们进了他的车子,先到位于西七十二街、靠近河滨大道的一家法国小餐馆。简单吃了饭之后,我们就继续坐上车直接到希尔伯博士家去。
博士身材粗胖,有一张圆圆的脸,耳朵突出,淡蓝色的眼睛射出锐利的光。他穿着一件洗旧的休闲服和一件很肥大的松垮垮的裤子。我们进去时,他正抽着一支硕大的烟斗,烟斗往下垂在他的胸前。
他亲自为我们开门,然后带我们进入一间狭窄的客厅。
凡斯立即切入主题。
“我们到这里来,博士,”他说,“是想请教几个关于毒药与其作用的问题。我们在维尼亚太太的死因上,遇到了一个严重而且显然很难解释的问题……”
“啊,我知道。”希尔伯缓缓将烟斗从嘴上取下,“德瑞莫斯今天早上给我打过电话,因此我也去验尸了。我对死者的胃做了颠茄素群组的分析,可是没有找到任何结果。明天我还要对她其他器官做进一步的化学分析。”
“我们特别想知道的是,”凡斯说,“有哪一种毒药既可造成死亡,又很难被检验出来;同时,那种毒药又是如何进入体内的。”
希尔伯博士点点头。
“也许我可以帮你忙。但毒物学是一种很复杂很艰深的科学,其中仍然有许多东西是我们一无所知的。”
他把烟斗放回嘴里,吞云吐雾了好一阵子,仿佛是在整理思绪,然后才用一种在课堂上教学的方式开始讲述。
“在生物学的层面上,假如毒药完全不溶于水,它就不会留存在体内;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它无法为血液吸收。由此推论是,一种物质愈容易溶于水,就愈容易被血液吸收,对身体的作用也愈快。”
“稀释毒药又会怎么样呢,博士?”凡斯问。
“水不仅会加速毒药的吸收,而且通常也会加强它的效果。不过,在一般的情况下,水也会降低毒药的浓度和效用。另外,假使摄取毒药时胃中有食物,毒药的吸收就会减缓,如果胃中没有食物,毒药的吸收以及作用便会更快。”
“在维尼亚的案子中,胃应该是相当空的。”凡斯插嘴。
“确实如此,因此我们可以认为,如果毒药是通过胃的话,作用会相当快。”
“我们知道毒药服下的大约时间,”凡斯说,“因此我们希望它能对科学判断提供帮助。”
希尔伯博士再度点头。
“没错,在所有这类案例中,时间都是最要紧的。不过,时间的决定可不那么简单。比如在本案中,我们并不能真正确认毒药是如何或是在何时服下的。几乎所有一般的毒药都发作得很快,但是也有例外,不过,一般而言,口服毒药的症状会在一个小时之内出现。大部分的例子里,假如胃是空的,症状会在服下后的十到十五分钟内出现。尤其是颠茄素、阿托品之类的毒药更是明显。”
“有没有哪种毒药,”凡斯发问,“口服后却在胃里不留痕迹?”
希尔伯博士像法官似地清清喉咙。
“很多毒药都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它意味着身体非常快地把胃里所有的毒药都吸收了,也就是说,毒素已扩散进血液与组织中了。不幸的是,太多毒药犯罪的案子都只送来胃部食物做检验。可仅仅靠这些是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呢,像我刚才说的,快速吸收的毒药可能就不会在胃里留下痕迹。那也就是任何一个被怀疑因毒物而死的人,身体的其他器官也应该接受化学分析的原因。当然,假如毒药以口服以外的方式进入体内,胃里自然就不会有毒药的痕迹了。”
“你讲得很清楚!”凡斯往前靠了靠,“都是我们希望知道的事情。由于维尼亚太太在服用毒药后非常短的时间内就去世了,而且在她的胃里又没有发现毒药的影子,我想请教你,要用哪一种非口服的方式,可以把这种毒药—假设是颠茄素——弄进去呢?”
希尔伯博士沉思着望向房顶。
“可以由肠胃以外的方式进去——比如皮下注射,或者透过鼻黏膜或眼结膜给药。这样,就不会在胃里发现毒物了。”
凡斯沉思了许久,终于提出了另一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难道就没有一种口服毒药既能导致死亡,又不会在体内任何器官留下线索吗?”
博士将目光移回,停驻在凡斯身上。
“是有某类毒药在身体吸收后,不会在血液中有化学反应;还有一些进入身体后,不会变成不可溶于水的化合物。这样的毒药将会很快被身体排出体外。假如中毒的人在服用这种毒药之后还活了一段时间,这种致命药物的所有线索可能将会整个消失。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在本案例中。因为她在服药后很快就出现了剧烈的中毒反应,而且据我了解,并没有排出的过程。”
“可是,”凡斯追问,“在身体上任何器官都找不到毒药的案例中,是否还可能有身体器官的变化,并可以由这些变化推断出所摄取毒药的类型呢?”
“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希尔伯博士的视线再度飘入空中,“不过,这是很靠不住的。你知道,许多疾病也可以对器官产生与中毒相似的效果。另一方面,根据我自己的观察,某些例子是确知中了某一种毒,但是器官却没有显示出任何应该发现的损害。”
凡斯沮丧地笑笑,并且摇摇头。
“我明白了,毒物学绝不是那种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的科学。但是,总应该有方法可以从一组特定的情况下通过分析得出一个正确的答案吧。例如,即使在身体内没有找到任何毒药的线索,难道就不能从症状或是验尸报告来判定是中了哪一种毒吗?”
“那你所说的,”希尔伯博土回答,“应该是医学问题而不是毒物学的问题了。不过,许多疾病的症状与某些类型的中毒情况非常相近。举例来说,肠胃炎、霍乱、十二指肠溃疡、尿毒症等病症,和砷、锑、毛地黄、水银的中毒症状有很多相似点。伴随着破伤风、癫痫症、产后子痫以及脑膜炎的痉挛,也会由于樟脑、氰化物和马钱子碱而造成。瞳孔扩大会由于视神经萎缩或是眼球运动神经减弱而出现,也会因为颠茄类、古柯碱等的中毒而发生。鸦片、三聚乙醛、二氧化碳或是巴比妥酸盐会造成昏迷,可是大脑出血、癫痫症和脑部组织受伤也会如此。我们发现在某些组织性脑部疾病中的诣妄现象,也可能会与阿托品、古柯碱、印度大麻,还有其他多种毒药的中毒症状一致。硝化苯、苯胺与鸦片都会产生发箝,可是心脏和呼吸系统的疾病也会这样。由氰化物和一氧化碳而致的瘫痪,也可能因为脑部肿瘤或中风而发生。接着就是呼吸的问题了,鸦片会导致呼吸困难,不过尿毒症和大脑出血也会如此。而颠茄素会导致呼吸加快,就像在歇斯底里和延髓伤害中表现的一样。”
“我的天哪!”凡斯微笑了,“我们愈深入,好像离正确的答案愈远。”
博士大笑。
“毒物学不是一种玄妙的科学,”博士开心地回答,“假如在一名死者的器官内发现了一种毒药,而这个案例的病理准确地符合那种毒药所产生的症状,那么就可以认为这个人是因那种特定的毒药而致死的。”
凡斯点点头。
“是的,我明白这一点。不过,如果我理解得没错,那么,你的意思是,确实有一些毒药存在于分析的器官中,可是我们却无法通过化学分析检测出来?”
“噢,对的,有好几种有毒物质在化学上还没有找到判定的方式。而且,你绝不可以忽略这样一个事实:有些毒药在进入人体与某些化学物质接触后,会转变成平常在人体中常见的无毒物质。”
“这样就可以毒死一个人而又不留下任何痕迹?”
希尔伯博士轻轻点头。
“没错,是有可能的,例如一个人把钠弄进胃里……”
“这我明白,”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