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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地牢-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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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们如果要报仇,随便开一枪也就够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把我绑得出去?

    我椎想到这里,心中又暗吃一惊。刚才报纸上不是载着霍桑失踪的消息吗?

    莫非他也已像我一般地落到了匪徒的手中?或是更不幸地他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因为据施桂说,他在霍桑失踪的上一夜,还听得过两声枪响。可见这回事的局势一定严重。我越想越觉不安,可惜我自身失了自由,更没法解决我的疑团。

    “包先生,要不要吸一支烟,定定神?”

    我的左首里的那个人又向我说话。接着我的嘴唇边果觉有一支烟送到。我也老实不客气地衔着。右边的那个大汉倒也知趣,连忙擦着火柴给我点烟。我呼吸了两口,故意和他们搭讪。

    “你倒是爱国的。这是不是白金龙?”

    左边的黄脸人忽作惊异声道:“佩服,佩服!你的辨烟味的力也得考一百分。”

    我笑一笑。其实。我受了霍桑的影响,平日吸纸烟,总是吸白金龙。可是这秘密我用不着向他说明。

    “我猜你也念过书,受过相当的教育。是不是?”

    我又试探一句,因为我觉得这家伙出言吐语夹杂些文句,还有考分的话,才冒险猜一猜。他的答语虽不承认,可是我相信没有猜错。

    他说:“不,这一点你要考零分了。教育,谈不上;要是跟你们专家比,更差得远。”

    他分明是谦虚。一个匪徒会有这样的修养,也出我的意外。

    “小朱,你跟他多嘴做什么?”

    这是那麻子大汉的粗嘎声。他像防漏出什么机关,所以不满他的同伴的扯谈。

    结果那叫小朱的果真静默了。

    我的纸烟还没有吸到半支,汽车突的停止了。我知道目的地已到,便振作精神,准备应付。可会有我所期待的机会吗?

    车门开了之后,两个人先拿掉我的烟。又把我的左右手牵住;下车以后,他们仍夹持着我进行。我的肋部的枪口移去了。那叫做老王的大汉的手曾一度贴近我的胸肋旁边,可是他并不摸我的背心袋。我的那把便用刀仍安然无关我仍像盲人一般地前进,经过了六七步沙石的车路,便走上阶沿。当未上阶时,我的耳朵中听得树叶相磨擦的声音。阶级似乎是水泥做的,一共有七级之高。到了上面,右旁的大汉上前按铃。同时我的脚下觉得有一方毡垫铺在门口,似乎这一宅是西式屋子。约摸过了一两分钟光景,才听得里面有开锁声音;接着门开了,我们便跨步进去。里面的地毯很柔软,证明了我所料的不错。我听得那大汉老王向开门的人说了几句,便把我推进一间室中。

    这时我真像傀儡一般,任他们推着挽着,绝不抵抗。

    他们把我推在一只温软的椅子上,分明是一只沙发。

    小朱说:“老王,把眼罩给他拿下来罢。”

    半分钟后,我的眼睛已恢复了自由,定定神,向四周一瞧,仿佛已换了一个世界。

    那是一问宽大的长方形的书室。窗上都幕着深蓝色的帘子,光线很幽暗。室中的布置完全西式,椅桌、茶几、沙发、书橱等的器物都很精致。我坐的一只沙发,是一种紫色的大花绒做的。对面另有一只,那个穿糙米色西装大衣和戴鸭舌帽的小朱坐着。在我的右侧里排着一只宽大的红木书桌,桌上的墨盂笔架台灯镇纸也排列得非常整齐。凭我的经验观察,这书桌似乎只有装饰的作用,平日决没有人在这桌上写字或读书,原因是太整齐了。书桌的那端有一个日本织锦的屏风,屏风后面分明另有一间,我瞧不见了。

    麻脸大汉给我放松了眼睛上的白巾之后,便向屏风后面走去,只剩那戴黑眼镜的小朱和我面对面地坐着。他仰靠着椅背,两只脚伸得笔直,嘴里衔着一支纸烟,在很暇豫地缓缓吐吸。我瞧他的样子非常闲适,并且外表上也似乎没有警备的神气。

    这是我的逃遁的机会吗?就体力而论,我相信我可以敌得过他。不过我的手枪已被他拿去,他的身边有了两支枪,而且他的右手仍插在衣袋里面。不但如此,我对于这个环境,一切都茫然,依旧处在鼓中,我若使就此逃了出去,回去也交不出帐。况且据我意料,霍桑的失踪,十之七八,也必已落进了这班匪徒们的势力圈。

    现在我既然到了这里,多少应当探一个明白。

    我一壁思忖,一壁悄悄地细相对面的家伙。他的眉毛口鼻都很细小,眼睛给黑眼镜罩住了,看不出它的颜色,脸上的黄色也有些特异,好像是经过化装的。

    因此他的年龄多少,实在不容易猜度。

    麻脸老王又从屏风背后转出来,走到小朱旁边,附耳说了几句。小朱点点头,立起来。

    他说:“那末,老王,你在这里陪陪包先生。其实他无论怎样厉害,究竟少两个翅膀。他总不能飞出去。”小朱说完了,便也向屏风后面走进去。

    我不知道屏风背后究竟有什么玄秘,恨不得一拳把屏风打倒,瞧一个清楚。

    麻脸汉忽又耀武扬威似地卷起些袖子,取出一把手枪,紧紧地握着,让枪口正对于我。

    他直挺挺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的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一霎不雪地向我瞧着。

    我记得这家伙刚才有过企图实施某种方式的“动作”,给那小朱阻住的。他不是想拇我一下吗?现在他这副神气似乎还有谋杀的可能。我瞧了他这种形状,觉得可恨又可笑,不自觉地撇一撇嘴。

    “喂,你为什么撇嘴?”他向我挑衅。

    我冷然说道:“你何必这样子提心吊胆?我正想在这里休息一下,就是你叫我走,我也不高兴走哩。”

    “哼:你还想走!”

    “我不高兴走就罢,要是要走,谁也阻不住我!”

    “呸,你做梦!”

    “看罢,做梦的是我,还是你1 ”我仍不屈地冷笑一声。

    老王咕噜道:“别嘴凶!老实告诉你,现在你落到了我们的手,休想再活着出去!”

    “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等我们的头儿把你问过之后,就会给你颜色瞧!”

    他的语气中含着恫吓,他说话的声调和直逼的眼光也同样含着杀机。他果真有行凶的可能。我暗付这个人蠢头蠢脑,假使我再和他多嘴,他老羞成怒了,也许会身不由主地在枪机上扳一扳,那我未免要吃眼前亏了。

    我采取守势,不再理睬他。我们静默了足有半个钟头,忽然有一声咳嗽从屏风背后送出来。我知道他们的头儿来了。

    五、谈判

    在我的意想之中,他们既然有头儿的称呼,分明是一种有组织的匪党。这匪党的场面如此阔绰,料想他们的首领总是一个犷悍强大的暴徒。不,出我的意外,屏风背后走出来的那个头儿,竟是一个貌不惊人的瘦子。他和跟在他背后的那个戴鸭舌帽的绑我来的小朱,身材上竟仿佛无二。不过那头儿的脸部比较狭长,皮色是苍黑的,不戴帽,头发有些儿光秃。猜度他的年龄,大约在三十五六左右。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暗蓝马裤呢的夹袍,嘴里衔一支雪茄,走路时温文而稳重,很像是一个饱学的学者。要是在交际场中碰见了,谁会瞧得出他是一个作奸犯法的匪徒?

    不过有一个显明的特征,他的一副深陷的眼睛,炯炯地可怖,表示他不是一个善类。

    他走到了我的对面,麻面老王早已让座立起来。我仍端静地坐着。匪首向我点点头,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跟随的小朱和麻汉并肩地坐在另一只睡榻上,手枪都拿在手中。那头儿先把嘴里的雪茄取下来,用手指弹去了些烟灰,才缓缓地把身子靠住椅背,一条右腿也搁上了他的左膝。

    这姿态给我一个触发,不禁想起了我的老友霍桑。读者们总也很熟悉,每逢他听当事人讲述案由的时候,也往往有这种暇豫安谧的状态。可是此刻的情势绝对不同了。

    霍桑在那里?他还能如此暇豫安谧吗?我的前途呢?外上我似乎仍象一个座上客,实际上我明明是吉凶莫测的下囚!

    那头儿第一句开口,说:“包先生,我们久违了!”

    他的口音是上海土语。语声沉着而冷峭,一进耳朵,仿佛有一股冷气直透我的脊梁。我并不是畏惧,也不是理作用,当时实在有这种感觉。他说久违,分明表示我先前曾相见过。在那里见过呢?我细瞧他的面貌,绝对不起。

    我也很镇静地答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嘿嘿嘿!”那人忽咯咯地发出一种冷笑,也是狞笑。“晤,那也怪你不得。

    我们虽然交手过几次,实际上你当还没有直接和我会过面哩。“

    他重新将雪茄放在口中,闭着嘴唇,默默地呼吸。

    脸人和麻子也都默不做声。这静默我有些耐不住。

    我问道:“你到底是谁?此刻把我送到这里来,有什么意思?”

    他的衔雪茄的嘴唇微微牵一牵。“你还不知道我?那我不是已经给过你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唉!不错,那信息我是给你的朋友霍桑先生的,你许还没有知道。其实你的老朋友也太粗心了。他得了我信号,也应当通知你一声啊。”

    他有信号给过霍桑,莫非就是三天前早晨的那只燕?那末这个人难道就是江南燕?我没有看见过江南燕完全的真相,但知道他的身材很短小。因为在“猫儿眼”

    一案中,他曾,向我附耳说过话,不过那时他是化装的,在匆忙中没有留意瞧。现在这个人的身材果真也是短的,这一点显然已符合。

    我问道:“你可就是新近破了大华银行的第三号保库,盗取——?”

    他忽摇摇手,接口阻住我。“够了,够了!何必背履似地太噜苏呢?”

    他果真是破大华银行保管库的家伙。难道他当真就江南燕?霍桑曾指说那是假冒的,这个人又说他已和我们交手过几次。究竟准是谁非,我真弄不清。不过无论如何,霍桑的失踪势必和这个人有关系。他此刻究竟怎么样?他会不会已经遭了暗算?或者也像我一般地落进了他们的手?那末我此刻还有一部分的自由,在没有丧失活动可能以前,非和这个人挤一个死活不可。我想到这里,我的手不期然而然地向背心的袋口摸过去;接着我又急急把手放下,觉得时机还未到,万万不能轻动。

    况且旁边还有两个人执枪监视着,要动也不能不想些方法。

    “喂,你到底是谁?何必还藏头露尾?”我耐不住地再问一句。

    匪首婉声说:“什么?你一定要我通姓报名吗?唉,对不起,我是不惯客套的。”

    “那末你此刻有什么打算?”

    “唔,不错,我这样子请你到这里来,未免有些儿冒昧。我希望你可以原谅。”

    语调很冷涩,措辞倒相当温文。有了这样的修养,却干不法的绑架盗劫勾当,真有些不可思议。

    我又问:“你究竟有什么用意,快说。”

    匪首和婉地道:“耐性些啊,急什么?你既然劳驾了,我请你来的意思,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过现在我先罕问你一句话。你可知道你的朋友霍桑先生怎么样了?”

    这句话正是我急切要发问的,现在他问我。什么意思?他问这句话时,他的两粒乌黑的眼珠,从那深陷的眼眶中射出光来,注视在我的脸上。我觉得那眼光中含着凶意。

    我答道:“莫非你——你可是——”我急忙顿住了,觉得这句话未免露出痕迹。

    他忙问道:“你怎么不说出来?”

    “你这问句有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据外面传说,霍桑前天已经失踪。这消息你总也知道了吧?”

    问句很模棱,我仍难回答。我但微微点了点头。

    他又说:“你想这消息可确实?”

    他在探我的口气,要查知我的朋友的下落吗?还是已经把霍桑绑住了,此刻故意拿这话来戏弄我?我猜出,可是也特别戒备,不让他施展狡猾,同时我还想来个反攻。

    我说:“确不确你自己明白,何必问我?”

    “那末你不肯说?”语声中带着威吓。

    我摇摇头,作不耐状,含混道:“我不愿意听这种吞吞吐吐的话。你有什么意思,还是爽快些说。”

    匪首笑一笑,又把雪茄弹去了些灰烬,继续道:“晤,你倒是一个喜欢爽快的心急人。但是我们处世,有时候除了自己以外,也得想到人的方面,不能事事称心,那也就不能不委曲些儿。”

    “哼,还是绕圈子:我要听听你把我绑到这里来的用意。”

    “也好,你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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