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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地牢-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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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黑眼镜。此刻他怎么又来放我?这真是我所梦想不到的!他要引我出外,另外有什么作用吗?也不像。

    他们若要害我,随处都可以,何必多此一举?况且我的手枪他也还我了,更百分之百不像有什么恶意。这时候我还没有脱离险境,也没有机会深究,只有傀儡似地跟着他进行。

    出了门口,我们都站一站。电简光照见一条狭长弧形的甫道。离这第九号室不远,壁顶上还装着一盏电灯。就在那电灯下面,有一个人蜷卧在地上。我不禁一吓。

    小朱附着我的耳朵说:“别怕。这个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甫道的两端都有木栅门。两边约有十多扇包铁皮的小门,既像旅馆,又像监牢中的囚室。

    小朱在甫道中略一迟疑,又向我低声说:“我想还是从这边走,比较地容易些。

    你得振作些儿,手枪也姑且暂时藏好。我希望我们能够不用它最好。“

    我点点头,但依着他的话进行。我们向右首一端走,举步轻缓而稳定。到了木栅的门口,那黄脸人忽掏出一串钥匙,开那门上的锁。可是试开了半响,锁仍旧不开。他另换一个钥匙,竟也同样地扦格不入。他的精神有些急遽不耐。我的心也乱跳。等到他换了第三个钥匙,变端起来了!

    砰!……砰!……

    枪声隐约地从甭道的左端透过来。小朱突的一震,急急住手。他侧耳倾听。

    枪声竟连续地不断,并且越发清晰了。

    小朱惊呼道:“不好!大概是侦探们来哩!”

    我的反应倒相反,不但不惊慌,胆子转壮了。

    我安慰他道:“若使真是侦探,我可以给你保证。你不用害怕。”

    他仍惊惶地道:“慢。你自己的生命怎么样,此刻也还说不定哩。”

    他急急把那第三个钥匙用力旋转。不凑巧,仍旧不配但那边的枪声仍继续不停。

    好容易换了第四个钥匙,那锁才应手而开。

    他拉着我走出了木栅门,转了两个弯,便有七八层阶级。他——口气先跑到上面,仰面探了一探,又回过来向我招手。当我上梯级的时候,隐约中听得枪声更急促些,好像方向不止一个。到了梯级的上面,虽有一盏电灯,光线却更暗淡。

    他仍拉着我的手,低声道:“你在这里暂时伏一伏,让我去骗他们开门。这一扇门是我们的生死关!现在只能试一试我们的命运!小心,回头你得照顾你自己!”

    我看见他走到一扇小门口,曲着两个指头,在门上连叩三声;略停一停,又叩三声;连续着又叩两下。这分明是一种暗号。枪声仍错落地响着,听起来越发近了些。小朱的叩门声停了不久,室门便开了。他跨出门去,似在向开门人打什么招呼。

    不料小朱的身子刚才走出,那门又突的重新关上。

    这是生死关头,我再不能迟疑了。我一壁摸出手枪,一壁奔到门口,不等外面的人下锁,猛力把门冲开。一出这门,我的眼睛骤然受了光线,不由不昏花得瞧不清楚。

    一个黑影飞过来,像是拳头。我来不及闪躲,拳头已经打在我的胸口。痛吗?

    我没有感觉。恍榴中我看见是个短衣的男子,站在门口,正在狠命地再度打过来。

    我举起右腕来招架,把那拳头挡开了。他在拔手枪,我飞起一腿,踢在他的手腕上。

    枪始终没有拔出来。我不再顾忌,便向这看门人开了一枪。那人来不及避,立即应声倒地,冲:我继续着前冲!我瞧见那小朱正在从一个门口里奔出去。那是一间宽大的房,堆积着木箱酒瓶之类。那看门人倒地时,带翻了几个酒瓶,曾发出一种宏大的声音,增加了我的危险。

    砰!……砰!……砰!……

    激越清晰的枪声分明就在这储藏室的外面。从那时急时缓的响声上推测,好像有人正在作一攻一守的射击。我不暇顾虑,把小朱定出去的门做目标,用力冲出去。

    我出了这一个门口,显然逃出了第三关。我站一站,才知是一另西式的酒吧间。

    场面很混乱。有好几个人正躲在柜背后,桌底下,和壁角间。枪声仍断断续续。我执了手枪,一时不知道怎样放。地上有个穿糙米衣服的人像蚯蚓地在爬,已爬近了酒店的大门,门正开着。我正想跟着他的踪迹,忽而手枪又一响,一粒弹子从我的左侧里飞来。我急急把头一偏,但左肩上已中了一弹,我忍痛盲目地回了一枪。

    砰!

    右首里另有枪声,我的腿上马上又中一弹。我仍负痛向前奔去,刚到门口,门外又有连珠般的枪声。

    我进退不得了!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足也再支撑不住,身体一失平衡,便跌倒在门外的水泥径上;但觉眼睛前一阵昏花,顿时又进入了黑暗境界。我的知觉失去了!

    九、奇怪的电话

    人们大概都经历过凶险的梦境,在万分紧张的时候,往往惊极而醒;醒觉以后,回想前情,精神上自然会感觉到无量的安慰。当三月二十三日早晨,我在爱仁医院里两眼醒转来时,正像从一个惊心动魄的恶梦中醒转来一般。

    我的眼光最先接触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的老友霍桑,另一个是我的爱人佩芹。

    我揉了揉眼睛,看见佩芹坐在我的床边,含愁的双目正凝注在我的脸上。伊的眼眶略略有些红肿,面容也灰白可怜。我一把拉住了伊的手,要想坐起来,忽觉我的左肩和右腿上都隐隐作痛。伊急忙站起来,按住我的身体,不许我撑起来。

    伊说:“医生叮嘱的,你虽侥幸地没有伤筋骨,可是不能动。现在你觉得怎么样?还痛吗?”语声有些哽咽。

    “不。”我摇摇头,仍握住伊的手不放。

    “唉,好了!”

    霍桑正站在床的一端,说了一句,舒口气,缓缓地走近我的头部。

    我回头问道:“霍桑,我们可是做梦?”

    霍桑微笑答道:“晤,是的,可是梦已经过去哩!”

    “那末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话长哩。你耐性些。我想你现在还需要休息。”

    “是的。朗,你再睡一回再谈。要不要吃些东西?”佩芹也附和霍桑的表示。

    我说:“不。我现在需要的就是这回事的内幕。霍桑,你快告诉我。”

    霍桑嘻一嘻,走到我的床边,在一只直背椅上坐下来。佩芹拿了一杯热牛奶送过来,扶起了我的头,叫我吃。我领情地一口气喝完了,重新向霍桑提出解释的要求。霍桑答应了。佩芹仍坐在床的另一边,静静地听霍桑分析。

    他说:“昨天你是从匪窟里逃出来的。”

    我应道:“是,我记得了。当我跌在酒吧间门外的时候,可是你救我起来的。”

    “不是。一半是汪银林手下的几个探伙,一半是另有一个不知谁何的人。”

    “怎么来?我不明白。”

    “原来当时我知道通匪窟的通路只有一条,故而我们大家都向黄河路的医室里进攻。不知道这匪党有秘密的地道,而且那地道还通过弯角,有两个出口,分散在两条路上。等到转角上后援的探伙们听得了富洲路上的枪声,才知道玫瑰酒店里有嫌疑人逃出来,警署的门警开始阻拦。汪银林才派了大队过来,方始将你救起。”

    我作惊异声道:“什么?匪窟的通道就在富洲路上?”

    霍桑点头道:“是啊。你可是以为富洲路是警署的所在,因此认为奇怪吗?

    岂知那一另假名的玫瑰西酒店竟就在警署的隔邻!因此之故,警探们寻遍了上海的四乡,竟找不到匪窟的所在:“

    我纳罕地说:“唉,匪党们真狡猾极了!这种地点谁想得到?你又怎样知道的?”

    霍桑解释道:“五天以前我们不是破过一件大华银行的失窃案吗?我早已说过,这案子定是什么匪徒冒托着江南燕的名义干的。他们能够破坏如此坚固的铁箱,并且把赃物藏得如此严密,也足见这班人的能耐。在一两个月之前,我听说有一班有组织的匪党,内幕中有一个有科学智识的人,在操纵指挥,实在不容易应付。”

    我叹息道:“唉:我国人的科学智识还在幼稚时期,别的没有发展,犯法作恶的勾当上倒马上就有成效!”

    霍桑也微微叹一口气。“我知道有这班匪党的存在,社会上的恐慌势难有停止的希望。我料想大华银行的案子也定是这班匪党干的,案情虽揭破了,真贼还没着落,所以我就决心彻底扑灭他们。我和汪银林探长商量了好久,又费了不少工夫,从各方面探访,可是终查不出匪窟的所在。于是我便想出我自己失踪的计策,来引他们入壳。”

    我插口道:“你的失踪是一种自动的计策吗?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

    霍桑道:“这一点要请你原谅。我的失踪的目的在乎使匪党们信以为真。他们知道我和他们势不两立,我一天在社会上活动,他们是一天不能安心的。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在十九早晨那只飞燕的事过去以后,到了下午,你就回家去。

    在那天晚上十点光景,忽然又有人到我的寓所里来开枪行刺,也许是威吓。

    “

    “喔,施桂也提起过,不过不清楚。那也许就是匪首所说的信号。我听得了这消息,正要到你那边去问个明白,就给绑了去。那是怎么一回事?”

    “那时候我在楼下办事室看一本变态心理。有人向我靠近的窗口开了一枪。

    那枪弹没有进来,似乎是随便放的,也许只含着恐吓作用。我马上探头到窗外去看看。

    又是一枪,仍旧是空发的,并没有伤我。我因此将计就计,下一天早晨,拿了些应用的东西,就悄悄地失踪不见。我料想他们一听得我失踪的消息,势必要派人来探听虚实,我便可以因此得到一个引线。至于我不和你说明的缘故——连施桂也不知道——就因为你是一个老实人。若使你知道我的失踪是假的,你就决不会发急。你总知道,有好多人都把你做一种我的行动的反镜。万一从你的行动态度上被他们瞧破虚实,岂不弄巧成拙?为了这层,我只得故意不通知你。这一来使你冒了一次很大的险,我很抱歉。不过我也防你有什么意外,早就派人守候在你的寓所的左右,以防万一的不测。“

    “那末,我被他们绑去的时候,有人看见的?”

    “不错。那时候两个守伺的人原也亲眼看见。不过他们奉命不能救你。”

    “为什么?”

    “这又得请你原谅。我已经说过,我的目的原想借一条线路,探悉他们的地点。

    所以两个监伺人只奉命跟踪,并不负援救或把你劫夺下来的责任。我也料定他们一时决不会难为你,只须一探得匪窟的地点,我就可以设法引救你。“

    “你就从这条线路得悉匪窟地点的?”

    “不。他们只跟到沙渡路的一宅屋子。屋子的门外标着F。R。Henrg ——一个西人——住宅的牌子,其实是匪党的接洽机关。我们后来知道这屋子里并无犯罪的证迹,真正的匪窟却是我刚才所说的富洲路和黄河路的地牢。”

    “哦,你怎么样查明的?”

    “他们当初把你绑到了沙渡路以后,那跟踪的人——他叫许道中——便回来报告。我们还以为那里就是匪党的总习机关。我就和银林商量,集合了几个勇敢于练的探伙,准备前去掩捕。不料我们正自分配任务的当儿,忽然有一个人送你的条子来。”

    “那时候你重新回到了你的寓所里去了吗?”

    “不是。我用间接的方法,和施桂通电话。这字条一送到,施桂马上通知我。

    我一得这个消息,立刻赶回去,见了那送信人,略略用些手段,他就反而被我利用。

    所以我们能够破获他们真正的匪窟,不能不归功于你。美中不足的是累你冒了一次险,吃了些痛苦。“

    “只要这回事对大众有些好处,我的冒险也算不得什么。”

    霍桑笑道:你有这个见解,那末你得赞同我改的那首蜜蜂诗了。“

    我也笑一笑,又提出另一个问句。“你用怎么样的方法利用这个送情人?”

    因为我想起了我也曾企图利用一个地牢中的监守人,结果是失败的。

    他微笑地说:“那是很简便的。他叫翟启新,是那匪首莫敬奇的心腹,也是党中的一个重要分子,所以知道密窟的所在。他先听我说出了他们党中的情形相接洽的地点,都非常明了,不由不心虚起来。他一样是一个人,读过些书,年纪还轻,性命究竟也爱惜。所以经我费了半小时工夫的训话,并不曾化什么钱,到底被我屈服了。接着我们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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