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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您是说想逮住戴眼罩的人?有什么把握吗?”
不知为什么,小五郎用吃惊似的、激烈的口吻反问道。好像不是讽刺,而是真的有
点惊奇,那口吻几乎是要说:“那种事是不可能的!”
今晚的小五郎的态度和口吻中总觉得有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地方。倘是平素的小五
郎,他是不喜欢干预别人正在办的犯罪案件的。然而,今晚不仅满不在乎地出门来到逮
捕犯人的现场,而且露着一副嘲弄同行宗像博士的态度。这种做法不像是小五郎的。这
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深刻的原因呢?
“您是说我没有把握逮住那男的,是吗?哈哈哈哈哈,那就请您看吧!”
博士朝黑暗中的小五郎的脸瞪了一眼,用挑战般的口吻几乎要说:“什么?!没有
礼貌的家伙!”
小五郎没有退缩,他也异常地凝视着博士的脸。奇怪的对视持续了很长时间。中村
警部事后形容当时的情景时说:不由得使人怀疑,从两人的眼睛里是不是进出了银白色
的火星。
正在这时,从牌坊前传来了汽车停车的声音,以侦查股长为首的警视厅的人到达现
场,并依照顺序熟练地进行了现场勘查。不久检察厅的一行人也赶来了。大致调查了一
遍以后,连领尸人都没有的北园龙子的尸首暂且被运到了警视厅的停尸房。
小五郎没等调查结束就先回家了,临回去时他把中村警部叫到旁人看不到的地方,
说了这样的话:
“我完全被这案件吸引住了,我想我自己进行一下调查,以便不妨碍宗像君。”
“你说调查,可主犯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寻找同案犯戴眼罩的男人,你是有什么
线索吗?”
中村警部诧异地反问道。
“不,寻找同案犯的事委托给宗像君就行了,我对宗像君如何逮住那个戴眼罩的男
人非常感兴趣。”
小五郎像是有什么用意似地答道。好像在黑暗中独自笑着。
“那么,其余不是没有什么可调查的了吗?犯人完全达到了对川手一家进行报复的
目的,所以再也不会发生案件了,犯人北园龙子不管是他杀还是自杀,反正已经死了,
剩下的只是一个戴眼罩的男人了。你不去寻找那男人,想调查什么呢?”
“你忘了,虽然川手一家都被杀死了,可是川手庄太郎不是光知道他在山梨县的那
幢山中的屋子里失踪,连他的尸体都还没有发现吗?”
“哦,说的可也是。可是,从至今下落不明这点来看,川手也一定被害了。要不犯
人是不会切掉那怪指纹的指头的。切掉那指头丢进隅田川里,只能考虑意味着那些家伙
的复仇事业完全结束了。不是吗?”
“也能那样考虑,可是,犯人只是对川手没有使用那个出示尸首的手法,这是为什
么呢?让应该是怀恨最深的川手那样安眠,这即使从犯罪动机来考虑不也很奇怪吗?只
能认为这里面有一种不能陈列尸首的特别情况。我对此抱有一线希望。不管怎样,必须
确认一下。我打算明天就去N车站,调查一下那幢独所房子,并且想侦查出川手是怎样
死的。但是你不要跟宗像君说,请你也对警视厅的人保密,因为我完全作为暗地里的人
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就行了。明白了吗?那么,调查结果我改日向你一个人汇报。”
说罢,小五郎在院落里的黑暗中朝牌坊方向走去。
打那以后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几天,但刚好在北园龙子死后的第七天傍晚,在日本桥
的M大百货商店发生了一起跳楼自杀的事件。
在百货商店即将打烊的时候,在那一侧的马路上行走着的人们看到从空中像炸弹一
样落下了一个很大的黄色的东西,随着一声可怕的震地的轰鸣声,重重地摔在眼前的铺
着石子的马路上。
是个跳楼自杀的人。
霎时间惊呆的人们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跑上去一看,只见铺着石子的马路上倒
着一个身穿上黄色工作服的男人,他浑身是血,像是被压扁了似的断了气。
警察从附近的派出所赶来调查了一下,好像是有精神准备的自杀,从尸首胸前的口
袋里发现了遗书。
警察漫不经心地读起了那份遗书,但眼看着脸色变了,因为他知道了这跳楼自杀的
人不是别人,正是杀光川手一家的同案犯,那个戴眼罩的男人。
遗书上用蹩脚的铅笔字密密麻麻地写着如下意思的话:
我达到了花费我毕生精力的复仇目的,于此自尽。这自杀未必是预定的行动,我被
私立侦探宗像博士识破了身世,由于他连日来死命追踪,我连逃亡的力气都没有了,所
以与其让博士立功,不如下决。心自己了此一命。我为复仇将川手的女儿们示了众,现
在这样曝尸于热闹的行人也是为了赎罪。
川手一家是我父母的仇敌。父母是被川手庄太郎的父亲用比我施加给川手一家更惨
绝人寰的方法杀害的。我根据父亲临终的遗言,决。心根绝川手的子孙,为这一复仇事
业献出了一生。
北园龙子本名叫山本京子,是我的胸妹,她有三重旋涡的异样的指纹,所以我利用
它作为威胁川手一家人的手段。这一计划收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我们甚至被称为三重
旋涡的强盗。妹妹京子也被宗像博士逮住,终于自杀了。我对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
恋的了,只是想早点去冥府会见可爱的京子,共享完成两人毕生从事的大事业后的欢乐。
遗书的最后署着“山本姑”的名字。这就弄清了小五郎关于龙子他杀的见解完全是
误解,连小五郎也像是在这案件中多嘴多舌,反而作了新露头角的宗像博士的陪衬。他
推测失误了,而博士的口头约定出色地实现了。戴眼罩的男人山本始自杀身死是件憾事,
但从他的遗书来看显然博士的手已经逼到了他的身后。
这样,那般轰动社会的三重旋涡奇怪凶杀案也于此完全宣告结束了。被害者一家都
被杀光,加害人双双自杀了。恨的人和被浪的人都已灭绝,所以案件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那样的大案件也以山本站的自杀为分界线已经成为过去的话题了。不用说是世人,连警
视厅本身也这样考虑。除了头发蓬乱的私立侦探小五郎以外,没有一个人不相信案件已
经结束。
活着的川手
杀人狂山本始自杀后没几天的一个夜晚,警视厅的刑警部长采纳了侦查科长和中村
股长的建议,举行了一个庆祝这一天犯罪案件了结、慰劳饱尝辛酸的民间侦探宗像博士
的小宴。大概是为了使宴会更为热闹吧,并没有立功但却是侦查科科长和中村股长朋友
的小五郎也与博士一起接受了邀请,宾主五人在京桥区的F西餐馆特别开设的房间里围
着餐桌津津有味地闲聊着。
“宗像君两名助手被夺去了生命,这次竭尽了全力,但多亏了你,出乎意外地很快
看到犯人们自杀了,这再好不过了。”
刑警部长像是慰劳宗像博士似的一说,博士立即推了推敲增框儿的眼镜,露着羞愧
的神情答道:
“不,这次从一开始就连续失策,实在觉得很抱歉。总是以~步之差被犯人抢先。
我的助手姑且不提,我终于没有能搭救特意接受委托的川手家的人,这实在遗憾。作为
我来说确实是尽了全力。但这次的家伙正如小五郎说的,总觉得是个有一种背离人性如
同疯子一般的智慧的家伙,常采取平常难以想象的手段,所以我吃了很多苦,而且是白
吃苦了。”
“小五郎君,听中村君说,您也对这案件非常感兴趣。您有什么感想吗?……听说
您的意见是北园龙子不是自杀,是这样吗?”
不知为什么,刑警部长像是触及小五郎的痛处似地说道。于是,小五郎仿佛焦急地
等待着这句话似的斩钉截铁地说:
“是这样。我是那样认为的。”
“啊,您现在还认为那是他杀吗?”
侦查股长面露惊色,从旁插嘴道。
“只能认为是他杀。”
小五郎毫不慌张地答道,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听这话,宗像博士的眼睛异样地问了一下:博士意识到这是小五郎在向他挑战。
再也不能缄默不语了。
“哈哈哈哈哈,小五郎君,不是太没君子的气概了吗?你纵然是个名侦探,有时候
也会有失策呀。一旦说出了口就坚持到底,这可是一种无聊的赌气呀。跳楼自杀的山本
始不是龙子的亲哥哥吗?纵然说是为了保护自身,那也不可能去杀自己的亲妹妹呀!事
实上山本的遗书里不是清楚地写着妹妹是自杀的吗?……或者你要说你不认为那是遗书。
是这样吗?”
博士从一副严然对后辈说话的态度叱训小五郎道。
“是这样。哪有那么凑巧的遗书!那完全是凭空捏造的!”
啊,说什么呀!小五郎不是发疯了吗?甚至不由得使人怀疑:是不是由于他与宗像
博士的功劳之争遭到失败,因而变得像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气急败坏了呢?
“小五郎君,此话当真?不会是醉了吧?即使是坏人,临终时写下的坦白也决不可
能是凭空捏造的。只能认为你在胡说八道。或者你有什么不承认那遗书的明确的理由产’
所有在座的人在这场四角中也不能不袒护宗像博士一方。小五郎今天可有点儿反常,
也许正像博士所说的已经醉了。刑警部长和侦查科长只是用充满责难的眼光默默地凝视
着小五郎的脸。
可是,回答博士责问的小五郎的话越来越出人意料,几乎是漠视健康人的逻辑。啊,
小五郎难道真的发疯了?大家都只是目瞪口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承认遗书的理由当然是很清楚的,因为我怀疑那个自杀的男人究竟是否是犯
人之一。”
宗像博士目瞪口呆,露着一副几乎要笑出来的表情。
“没有一个人看清戴眼罩的男人的脸,只知道他是一个满脸胡子的工人模样的大个
儿,怎么能保证他与那个跳楼自杀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呢?!当然戴眼罩的男人的笔迹也
不清楚,所以那种遗书不是谁都能伪造的吗?”
听着小五郎这没完没了的大话,宗像博士气得脸都通红了。
“那你是说那个自杀的男人是冒充的晖?不是犯人的人连遗书都特意准备好了,这
不太荒谬了吗?!你到底在考虑什么?如果不是酒后开玩笑,那你不是疯了吗?!”
“哈哈哈哈哈,也许如此吧。对方是疯犯人,所以我也陪着他一起疯了。因为我现
在考虑的事情太离奇了,所以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安,担心自己的头脑是不是真的不正常
了。比如说我还考虑这样的事:不仅跳楼自杀的男人不是犯人,而且连那个北园龙子也
不清楚她是否是犯人。我需要确凿证据。我为掌握那确凿的证据伤透了脑筋,希望那两
人正如你相信的那样是真的犯人,然而遗憾的是,我知道完全没有确凿证据。”
事情到了这一步,在座的人都再也不能默不作声了,因为大家渐渐明白小五郎好像
在作令人吃惊的遐想。他否定戴眼罩的男人,甚至想否定北园龙子。这么说来,这起凶
杀案的犯人不就一个人也没有抓住吗?应邀来参加对案件了结略表祝贺的聚会,可他却
根本否认案件了结本身。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刑警部长和侦查科长都发出了惊讶的叫喊声,宗像博士本人已经怒不可遏。博士气
得那三角胡子直颤抖,他情不自禁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面在小五郎面前挥着拳头,
一面道:
“小五郎君,你住嘴!你对我怀有什么私仇吗?为什么想破坏我了结的案件呢?可
是遗憾的是,你的说辞不是语无伦次,简直像是疯子的一派胡言吗?想用这种荒唐的逻
辑挑我工作的毛病,你也太孩子气了!说什么北园龙子不是犯人,究竟从那里得出这种
结论的?你忘了三重旋涡指纹了吗?如果木是犯人,她能干出那种故意切断手指躲在顶
棚上的荒谬的事来吗?!”
“可是,我认为正因为北园龙子有那奇怪的指纹所以不是真正犯人。喂,宗像君,
您懂这意思吗?”
小五郎非常沉着,甚至露着微笑。
“不懂。这种疯子的胡话我一点也不懂。诸位,实在是对不起你们,我可一分钟都
不愿意跟这种疯子同坐在一起了,请允许我中途退席。”
宗像博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作出了马上就要离开餐厅的样子。
“啊,清等等。您是主集,要是您回去了,今晚的聚会就没有意思了。……小五郎
君,您今晚好像有点儿不正常啊。我们特意举行了这个慰劳宗像君的晚宴,所以想请您
不要在这宴席上进行争论。总而言之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