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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参加试验的还有刚调来的“探杆防御系统”的几名工程师,他们改进了系统的硬件部分,将探杆增长了一倍半,并将系统安装到直升机上。同时,系统的控制软件也进行了修改,除了软件的目标识别部分外,还对其触发判定部分进行了反向设置,使探杆在目标熄灭的瞬间弹出。
正式试验的这天,基地的所有人都来到起飞场地,使我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第一次空中放电实验时的情景,与那次一样,这也是一个晴朗无风的清晨。这时,真正轻松的似乎只有那两个将经受生命危险的飞行员,他们像第一次一样在救护车旁与护士们自如地谈笑着。
林云穿着一身作训服,像每次起飞前一样,走向装有探杆系统的那架直升机,但刘上尉拦住了她。
“少校,探杆系统是自动运行的,上面有一个飞行员就行了。”
林云无言地推开上尉的手臂,登上了后排座舱。上尉盯着林云看了几秒钟,也爬进座舱,默默地帮助林云系好伞包,他手指上被雷球烧掉的指甲还未长出来。
丁仪又在一边嚷嚷起来,生怕别人将他拽上直升机,再次声明他的命是属于物理学的,全然不在乎旁人鄙视的目光,还说他又进行了更深入地计算,更加确定了自己理论的正确,雷球肯定能被捉回来!现在,这人在我们眼中的形象,也只有江湖骗子能对上号了。目前除了他和林云,没人对试验结果抱任何希望,只是祈祷直升机是和的人能逃过这一劫而已。
两架直升机轰鸣着起飞了,当电弧在空中噼啪做响时,地面每个人的心都抽紧了。按计划,当雷球被激发后,电弧立即熄灭,装有探杆系统的那架直升机将靠近目标至25米左右的距离,当雷球熄灭时,探杆将自动弹出,牵引着一根直径不到半厘米的超导线接触那被丁仪认为存在的空泡的位置,那根导线连接着放置在机舱内已经放空的超导电池。
直升机编队渐渐飞远,电弧变成了清晨蓝天上的一颗银亮的星星。下面发生的事情是我们以后才听说的。
起飞后24分钟左右,一个球状闪电被激发了。电弧熄灭后,装备探杆的直升机向空中漂浮的雷球靠过去,将距离缩短至25米左右,并将探杆对准它。这是第一次激发雷球以来直升机距雷球最近的距离。这种跟踪飞行是十分困难的,雷球不受气流影响,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决定着她的飘行轨迹,这种轨迹变幻不定,毫无规律。最危险的是,它可能突然接近直升机。事后我们从录象中发现。雷球距直升机最近知只有16米!这是一只发出橘黄色光芒的普通雷球,在白天看上去不太显眼。它在被激发后1分钟35秒的时候小时了,这时它与直升机的距离为22。5米,直升机里的刘上尉和林云清楚地听到了外面雷球爆炸的声音。与此同时,探杆系统动作,二十多米长的探杆闪电般弹出,将拉出的超导线的一端准确地点在雷球消失的位置,理想显示,从雷球消失到超导线到位,只间距0。4秒。
紧接着,林云身边发出了一声巨响,机上的什么东西爆炸了,机舱内立刻弥漫着灼热的蒸汽。但直升机仍然保持着正常的飞行状态,直至返回基地降落。
直升机降落在欢呼的人群中,正如许大校所说,这次试验,安全返航就是胜利。
经过检查,发现爆炸的是地勤人员遗忘在后坐下面的一瓶矿泉水,那颗雷球的能量释放在水中,使水瞬间变成过热的蒸汽了。幸运的是矿泉水放在座位下面,爆炸时塑料瓶是以一个整体破裂的,没有碎片,只有林云的右小腿被穿透作训服的蒸汽轻微烫伤了。
“我们真是幸运,直升机的冷却系统用的是冷却油,如果像汽车那样用水箱的话,它就变成一颗炸弹了。”刘上尉心有余悸地说。
“你们还忽略了一个更大幸运,”丁仪凑过来神秘地笑着说,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似的,“你们忘了,除了那瓶矿泉水,直升机上还有水。”
“在哪?”林云问,但立刻恍然大悟,“天啊,在我们身体里!”
“对了,还有你们的血液。”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无法想象他们两人身体内的血液瞬间变成过热蒸汽的情形。现在,所有人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刚才经历的危险有多么可怕。
“这说明,球状闪电在选择释放能量的目标时,目标的边界条件很重要。”丁仪若有所思地说。
有人说:“丁教授,您现在要考虑的应该是那个已经释放能量的雷球,您把他叫什么?空泡吧,它应该就在那个超导电池中了。“
丁仪点点头:“整个捕捉过程进行得很精确,它应该在那里了。“
人们又兴奋起来,开始从直升机上卸下那节超导电池。这种兴奋里有很多讥讽的成分,大多数人都已预测到结果是什么,大家把这当成一出庆祝直升机安全归来的消遣喜剧了。
“教授,什么时候能将空泡导出来让大家看看呢?“当沉重的电池卸下后,有人又问,大多数人都预测丁仪会将这个电池深藏到实验室中,让尽可能少的人看到他的失败,但他的回答出乎意料:
“马上。“
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我感觉到他们真像一个人被砍头时的一群兴奋的围观者。
许大校登上一节直升机的舷梯,大声说:“大家注意,空泡从电池中导出是一件很慎重的事,要有一个充分准备的过程,现在将电池运回实验室,我们会及时通知大家结果的。”
“大校,大家经过了这么多天艰苦的努力,特别是刘上尉和林少校还冒了生命危险,我想他们是有权立刻获得结果的!”丁仪说,他的话又赢来了一片欢呼声。
“丁教授,这是一个重大的试验项目,不能当儿戏,我命令将电池立刻运回实验室。”许大校坚决地说。我感到大校真是个好人,这种时候也在努力维护丁仪的尊严。
“大校,不要忘了,试验的空泡导出部分应该是由我全权负责的,我有权决定这个试验步骤怎么做和什么时候做!”丁仪对许大校说。
“教授,劝您冷静些。”上校在丁仪旁边低声说。
“林少校的意思呢?”丁仪问一直没有说话的林云。
林云一甩头发,毅然地说:“就现在吧,不管是什么,我们应该早些面对它。”
“很对,”丁仪挥了一下手,“下面请超导所的工程师到前面来!”
负责操作超导电池的三名工程师挤到前面,丁仪对他们说:“导出的操作过程我们昨天已经讨论过,我想你们都清楚,约束磁场装置带来了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说,“那我们开始吧。”
圆柱形的超导电池被放置在一个工作台上,一名工程师将一根超导线连接到电池的负极上,导线末端有一个开关。丁仪指着它说:“我只要按下这个开关,导线就与电池联通,电池中的空泡就将导出。”
两名工程师在那根导线的另一头安装了一个装置,它由几个有一定间距的线圈组成,丁仪接着对众人介绍说:“空泡导出后,没有任何容器可以盛装它,它可以穿过一切物体,自行飘走。但根据理论预测,空泡将带有一定量的负电荷,所以能够被磁场约束住。这个装置将产生一个约束磁场,这个磁场能将空泡固定在这里,供大家参观。好了,现在启动约束磁场。”
一名工程师扳动了一个开关,磁场发生装置上的一个小红灯亮了。
“为了让大家更清楚地看到空泡,我带来了这个。”丁仪从身后的地上拿起了一个正方形的东西,人们惊奇地看到那是一个围棋棋盘。
“下面,就让我们迎来这个历史性的时刻吧。”丁仪走到超导电池旁,把手指放到那个红色的开关上,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按下了开关。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丁仪脸上仍如刚才那样死水般平静,他指着磁场发生装置的位置,庄严地宣布:“这就是处于未激发状态的球状闪电。”
那里什么也没有。
一阵死寂,只能听到磁场发生装置发出的轻微的嗡嗡声。我这时感觉到时间黏滞得像胶水,只希望它快些流走。
突然,我们身后响起了噗的一声,把大家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看到笑得直不起腰的刘上尉,他刚刚喝进一口矿泉水,笑的时候忍不住将水吐了出来。
“哈哈哈……你们看丁教授,他……像不像皇帝的新衣里面的那个裁缝?”
大家都觉得他的比喻很妙,一起大笑起来,笑这位物理学家的厚颜无耻和幽默感。
“大家静静,听我说!”许大校挥手平息了笑声,“对这个试验我们应该有个正确的认识和心态,我们早就知道它会失败,并已经达成共识:试验人员的安全归来就是胜利!现在,这个结果应该是很圆满的!”
“可总得有人为这个结果负责啊!”有人大声说,“上百万元的投入,以一架直升机和两个人的生命为赌注,就换来了这么一场滑稽表演?”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这时,丁仪将那个围棋棋盘举起来,悬在磁场发生装置上方,他的这个动作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吵闹声很快平息下来,待完全平静后,丁仪将棋盘缓缓降下去,直到它的底边与装置相接触。人们凑近了去看棋盘,震惊使他们变成了一群一动不动的雕塑。
棋盘上的一部分正方形小格发生了变形,变形的区域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圆形,如同放在棋盘前的一个透明度极高的水晶球。
丁仪撤走了棋盘,人们弯下腰放平了视线,现在不借助那个工具也能看到空泡了,它那球形淡淡的边缘在空气中隐约可见,看上去像一个没有彩纹的肥皂泡。
在这群凝固了的人们中,最先有动作的的刘上尉,他伸出一根没有指甲的手指战战兢兢地去点空泡,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指,没敢接触它。
“没关系的,你就是将脑袋伸进去都没有关系。”丁仪说。
上尉真的将脑袋伸进了空泡里,这是人类第一次从球状闪电内部看外面的世界,上尉没发现什么异样,他看到人们再次欢呼起来,这一次他们的狂喜是发自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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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距康西草原很近,为了庆祝试验成功,我们去那里吃烤全羊。餐桌就放在露天,在那个不大的草原边缘。
许大校致辞说:“在古代,肯定有一天有一个人恍然大悟,明白自己生活在空气中;后来,人们又知道他们被引力束缚着,知道周围荡漾着电磁波的海洋,知道宇宙射线在随时穿过我们的身体……现在我们有知道了空泡,它们时刻飘行在我们周围这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现在,让我代表所有的人,对丁教授和林少校表示应有的钦佩。”
大家再次鼓掌欢呼。
丁仪走到林云面前,对她举起了酒碗:“少校,我以前对军人是有成见的,认为你们是机械思维的象征,但你让我改变了这个看法。”
林云无言地看着丁仪,我从来没有看见她用那种眼光看过任何人,我甚至相信,包括江星辰。
我这才发现,在周围这些穿军装的人中,丁仪显得鹤立鸡群,在草原上吹来的热乎乎的夏风中,他似乎是由三面旗帜组成的,一面是他的飘动的长头发,另外两面分别是他那过分宽大的背心和短裤,被风吹得鼓动不已,他麻杆似的瘦长身条就如同一根串起三面旗帜的旗杆。晚霞中,他旁边的林云显得楚楚动人。
许大校说:“现在大家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请丁教授告诉我们,球状闪电到底是什么。”
丁仪点点头:“我知道,有很多人为解决这个自然之谜进行了艰苦的努力,其中包括陈博士和林少校这样的人。他们用尽毕生精力,把那些电磁和流体方程式缠扭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程度,使它们接近断裂的极限;再打上一个漯一个的补丁,以补上到处出现的漏洞;架上一根又一根额外的支杆,以撑住那摇摇欲坠的大厦;最后出现的是一个庞大复杂、奇丑无比的东西……陈博士,知道你们失败在什么地方吗?你们不是想得不够复杂,而是想得不够简单。”
这话我在林云的父亲那里也听到过,两个不同领域的超人在这个高度上不谋而合。
“还能怎么简单呢?”我迷惑不解地问。
丁仪没有回答我的问话:“下面我就告诉大家球状闪电是什么。”
这一时刻,天空中刚刚出现的几颗稀星仿佛停止了闪动,对于我,则犹如聆听上帝的最后审判。
“它不过是一个电子。”
我们面面相觑,然后各自进行了一会艰难的思索,最后,又都将目光无助地集中到丁仪身上。由于答案太力气,使我们连进一步提问的能力都没有了。
“一个足球那么大的电子。”丁仪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