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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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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刘岸便在这样的形势之下走近了布哈拉的王宫,还在新碎叶城时,安西的军民们每每说起河中的富庶,说起关于布哈拉王宫的传说,言语之中都充满了艳羡,但这时当刘岸亲眼看见,映入眼帘的确实是一片金碧辉煌,但刘岸却已经没有了那种羡意,在他看来,远为简朴的疏勒宁远,甚至贫苦的怛罗斯,在这个乱世上才更有生存能力。
    “羔羊虽肥,徒惹狼群垂涎罢了。”
    而出现在眼前的奈斯尔二世,那种养尊处优后自然形成的气质,又与布哈拉的王宫显得十分匹配,旁边的宰相巴勒阿米,在精明之中不失醇厚,书卷气中还带有一份宗教的虔诚,正是在西域十分难得的治世人物。
    反过来,奈斯尔二世和巴勒阿米看刘岸,则像瞧见了一个刚刚进城的乡下人,刘岸身上穿的是疏勒新产的单衣,头上戴着一顶貂尾武冠,脚下穿着一双布鞋,和萨曼君臣的峨冠博带相比有些寒酸,但衣衫整洁合体,进退不失法度,巴勒阿米暗中点头,寻思:“人不可以衣冠度量,这个唐军使者气度不卑不亢,确是上国使者风范。”
    双方礼见毕,巴勒阿米命人呈上茶来——西域茶叶极贵,以茶款待刘岸,那是敬他是大唐来的贵客。
    刘岸通精通多门语言,阿拉伯话和波斯话都能听懂无误,说起来却不流利,这时便只用唐言,而由郑济居中翻译。双方闲叙之后,转入正题,巴勒阿米便问刘岸此来所为何事。
    有些出乎他们意料,刘岸不提疆土,不提商路,却道:“在下此次是为我大唐在萨曼境内的子民而来。”
    奈斯尔二世眉头皱起,说:“萨曼境内都是本王的子民,哪来大唐的子民?”
    刘岸道:“张特使言道:凡我境内纳税守法之户,即我大唐之国民,我大唐朝廷与安西大都护府将尽一切能力保护其生命、财产与尊严;凡我华夏之后裔不忘祖宗承绪与圣人教诲者,即我大唐之子民,无论其在何方,我大唐朝廷与安西大都护府都将尽一切能力维护其生命、财产与尊严。故唐民之后裔虽在境外,我大唐之军府政府均不敢推卸对他们的责任。”
    这番话在正气凛然之余透着逼人的霸气,奈斯尔二世也不由得心中涌起一股无法发作的憋闷来,终于化作重重的一哼!
    巴勒阿米淡淡一笑,说:“生长于萨曼境内,那便是我陛下之子民,纵然他是外国帝王的子孙也当遵守我萨曼之律法,此为我国之尊严所在,断断不容他国侵犯。”
    刘岸也笑了起来:“华夏子民既入萨曼,当然要遵守萨曼的律法,但他们若遭受不公正之待遇,那便如子弟在外受人欺辱,作为父母兄弟,纵然是翻山越岭、跨国越境,也要出头干预。”
    巴勒阿米冷笑道:“萨曼在我主治下一切太平,万事公正,不管是波斯人后裔也好,回纥人后裔也好,婆罗门后裔也好,唐民后裔也好,均一视同仁,实在不劳张特使挂怀。”
    刘岸道:“会让我大唐后裔得到公正的待遇,与其他部族一视同仁,这句话只是相爷说,还是埃米尔也是这个意思?”
    奈斯尔二世不悦道:“本王登基多年,深知公正以待万民乃是为政第一要义,张特使虽然英雄无敌,但说到治国,本王纵然愚鲁,却也还不用张特使来教。”
    刘岸叫道:“好!我们要的就是埃米尔与相爷的这句话!只要有了埃米尔的这句承诺,那我们安西与萨曼便可交个朋友。”
    巴勒阿米含笑道:“这个朋友,如何做法?”
    刘岸说道:“愿以平等相交:埃米尔待张特使以礼,张特使必待埃米尔以敬;萨曼待我安西以诚,则我安西必待萨曼以信;萨曼视我安西如昆仲,我安西亦将视萨曼如兄弟;若萨曼视我安西为大敌,则我安西亦将视萨曼如仇寇;若萨曼将以兵甲相向,则我安西亦有陌刀相迎。”
    巴勒阿米道:“然则疆界如何?”
    刘岸道:“若是礼敬诚信,疆界可各派一文吏,勒石立碑而定,若是大敌仇寇,马蹄之下无国界。”
    ————————刘岸走后,奈斯尔二世问巴勒阿米道:“宰相,你看如何?”
    巴勒阿米道:“且不说唐军之战绩,就论眼前这位使者,非是大国如何能有?安西有此人物便非可欺之邦。为国家长治久安计,宜与讲和。”
    奈斯尔二世道:“但我三万大军覆灭于疏勒,这事大损国威,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巴勒阿米道:“三万大军中,真正从本国出发者不过万人,其余都是附属国部,得失不值萦怀。眼下萨图克也已向大唐称臣,若是我们再与唐军启衅,万一张迈命萨图克从东北攻来,他自率大军进攻西鞬,那时候我国所将损失的,恐怕就不止是一万大军了。”
    奈斯尔二世点头道:“宰相所言有理。”
    (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扶持还是背叛——一念之间
    李圣天在疏勒留了三天,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之后便启程回国。于阗方面早已派出大臣来到莎车迎候,一路上不断见到有商旅往疏勒疏勒方向走,望见李圣天的车冕纷纷伏在地上行礼。
    “怎么去疏勒的人这么多?”李圣天问。
    通事舍人吴顺规道:“我国农牧虽足以自产自足,但红岩、美玉诸矿产,牦尾牦皮等货物,都为他国所需,往年西路隔绝,商旅唯有向东越过大荒漠,循昆仑北麓至沙州,这一条道路极尽奸险,小商家难以通行,所以货物大多内积,而他国对我于阗货物需求又累年增长,工商之家外销困难,家境多困顿。而今西路开通,沿途又有唐军保护,且听说安西也在和萨曼议和,货物到莎车之后可经过马鞍山口进入吐火罗、印度,经过疏勒过葛罗岭山口可达萨曼,向西的商路便通了,所以我于阗的商人都赶去赴集。”
    李圣天道:“原来如此。”
    回到于阗城,满城皆来贺胜,李圣天问留守大臣刘再异:“我外出期间,国家可有事故?”
    刘再异道:“张特使疏勒一战,威震遐迩,与国主联袂西征又屡传捷报,吐蕃人闻我们与安西结盟后悉数退避,数月间不敢来犯。因此国中无事。”
    李圣天大喜,因到护国禅寺上香以答谢佛祖保佑,问护国寺长老道:“我此次与张特使西征,颇多杀伐,可有损我佛慈悲?折我福分?”
    护国寺长老善证道:“我主驱逐胡虏恶教,使我佛**遍覆疏勒,重入宁远,与张特使都是佛门大护法,积下的乃是无上功德,只有添福,岂会折福?”
    李圣天更欢喜了,回到宫中,又问太子李从德:“你为监国,可曾关心国事?可曾走访民间?”
    李从德才十五岁,说道:“儿臣不敢忘记父王教诲,自父王离开以后,儿臣每日在诸大臣的辅佐之下理政,每三日便往诸寺礼佛,每半月便到民间走访,聆听民间疾苦。”
    李圣天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我此次助张特使西征,颇耗钱粮,你既曾到民间,可知子民对我出兵以助安西,是喜是怨?”
    李从德说道:“我国连年大熟,仓廪丰实,西征之费乃是公家仓库,百姓不知。但儿臣听得民间谈论,百姓都是支持父王与张特使结盟的,谈起西征都津津乐道。”
    李圣天大为欢喜:“果真如此?”
    “是的。”李从德说道:“与安西结盟之后,工商之家便多了一条商路,百姓也就多了一条赚钱的路子,因此乐与疏勒结盟。又我国境内有不少吐蕃,常常闹事,难以禁绝,自安西军威震西域又与我于阗结盟,这些吐蕃听到消息之后就都老实多了。百姓既有钱赚又得安宁,所以高兴,每次听说西征得胜都欢呼雀跃,高呼万岁。”
    李圣天听得心花怒放,回到后宫,曹王后来接,先请安道贺了,因见李圣天喜上眉梢,便问:“主上此番西征,定然是建立了不世奇功,所以如此欢喜。只不知作战辛苦否。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不知将士伤亡严重不。”
    这位曹王后是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的女儿,出世便逢乱世,亲眼看着他父亲如何平定乱局、接掌沙州,此后数千里远嫁到此,眼界开阔,乃是个有识见有阅历的女人。
    李圣天笑道:“兵将也没多少伤亡,张特使好不厉害,这次西征都是他的人在前面出力,我们自身并未打过狠仗恶仗。只是跟在后头就坐收战功。”
    曹王后道:“大军出征数月,未建奇功,有什么值得主上这么欢喜?”
    李圣天便将回国后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笑道:“我虽然未建奇功,但凡有得利,张特使都不忘分我一份。回到国内,自留守重臣到护国法师到太子到文臣武将乃至百姓,人人都赞同西征,可见我当日力主与安西结盟是对的。往后我们背靠昆仑,前临大漠,左归义军,右安西军,一边是挚友,一边是亲家,商旅通畅,农田肥沃,国库之中有余钱,百姓家中有存粮,内政通而外交和——我于阗三十年无忧矣!”
    曹王后却道:“主上,妾身却另有看法。”
    “哦?梓潼有何看法,愿闻其详。”
    曹王后道:“百姓经商得利,感谢的是开通商路的张特使,吐蕃不敢放肆,畏服的是屡战屡胜的安西军。至于驱逐胡虏卫护佛门的,也都不是主上。主上此次西征,虽得小利,然损耗粮草数万石,疆土未拓,威名未建,何足为君王者欢喜?却将内外人心都送给了张特使,此妾身深以为忧。”
    李圣天正在欢喜劲头上,听到逆耳的话后脸色一沉:“你胡说什么!张特使与我情如兄弟,他的威福,就是我的威福,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不见满朝文武、国中百姓,禅寺大师,乃至太子都对我此次西征称颂不已,可见此事乃是顺天命、得人心么?”
    曹王后道:“佛门无忠心,百姓贪小利,满朝文武,但见主上心喜,谁敢犯颜直谏?太子年幼,所虑未远,所以宫内宫外,说的便都是讨好主上的话,却无一人为主上作长远打算,此事更足为忧。”
    “够了!”李圣天道:“张特使与我情如昆仲,他心胸宽广,犹如高山大海,与我更是情谊深笃,岂是你们妇道人家的小肚鸡肠可比?我绝对相信张贤弟的为人,此后不许你再提此事!”
    厌了曹王后,便另去别的妃子处休息。因被曹王后这一番话,惹得大半天不自在,然他和曹王后毕竟是结发夫妻,生有二子三女,情谊深厚,与张迈虽然投机,究竟没有夫妻间的感情来得深,晚上睡下回想,念头慢慢转了过来,隐隐觉得王后所言不是没有道理。
    一时想道:“安西,安西,我于阗不也是安西四镇之一么?他们若要规复安西四镇,疏勒是第一步,立定脚跟之后,这于阗、龟兹、焉耆焉能放过。”
    一时又想到:“不会不会,张贤弟乃是正人君子,他手下一帮文臣武将也个个都光明磊落,他若真有意算计我时,当日在宁远也好,在疏勒也好,只要将我扣住,然后偷袭我军,以他们的能耐,我们如何抵挡?然而他却好好放我归来,可见对我于阗并无歹意。”
    然而又想:“天下事,但大利所在,便无情义。就算张特使是个正人,但将来他安西越来越强时,难保其下属不会怂恿他来夺我于阗之江山。”
    转而又想:“我于阗僻处昆仑北麓,正是吐蕃下西域之屏障,自汉迄唐,中原王朝大盛时节纵在于阗设立州县,也都并未灭绝我尉迟氏,反而对我族颇多依赖,将来就算张特使沉雄西域,以于阗之地理位置,以我与他的渊源,他亦当容我**,为其南藩。”
    两种想法此上彼下,一时难以决断。思想斗争了好久,第二日终于召来了马继荣与刘再异两大重臣,将自己的担忧与他说了。
    马继荣道:“主上既想到了这些,可有打算与安西绝交?若是要与安西绝交,如今正是好时候。”
    李圣天微微一惊,道:“绝交?”
    马继荣道:“不止是绝交,如果现在出兵,灭亡安西的可能性也极大。”
    李圣天更是惊骇:“马太尉这话太偏激了!我召你们来只是为将来未雨绸缪,说到绝交又何至于!我们与安西交往正厚,这时忽然绝交,国中百姓非惊诧莫名不可!马太尉你何出此言?”
    马继荣道:“主上且听我道来。如今唐军对外威名盛极一时,西占宁远、东逼龟兹,回纥请降、萨曼请和,西域诸国,无不震惧,然而就我看来,张特使平日谈笑风生,对外咄咄逼人,其实都是强撑出来的。此时此刻的安西唐军却是一只纸做的老虎——不戳破了就吓人,戳破了便萎顿在地。只是西域诸侯都被他们吓住了,不敢动手而已。唯有我们是他们的盟友,从内看去,所以才瞧出了不少端倪。”
    刘再异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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