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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渭举起手,叫道:“诸位,诸位,请静一静。这部唐军究竟从何处来,如何来,说实在的我心里也迷糊得很,不过大概是托我父兄的恩荫,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阿齐木家是俱兰城的首富——当然,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这些唐军大概是消息有误,但却因此找上了我,要我通知诸位,今晚一起去赴宴。”
他这番话说完,几百人又议论纷纷起来,心里都不愿意去,却又都不敢不去,便有人道:“凯里木,依你看,这伙强盗”有好几个人同时嘘了一声,那人赶紧掩住自己的口,继续道:“这伙唐军请我们赴宴,为的是什么。”
郑渭道:“要照我的判断,他们既占领了这里,多半就要和本地人打好关系,好维持他们的统治。他们今天一大早不是已经派人来请我们去赴宴了么?那时候凶巴巴的,因这里以前曾是大唐治下,我已对他们说,这俱兰城以前是大唐治下,这里的商户有许多身上都有唐人的血统,他们一听说脸色就缓和了许多,又将宴会改成了晚上,再邀请我们去,应该倒是一番好意。”
他说到这里,有人插口问:“俱兰城以前在大唐治下?有这事?”
有几个见多识广的老商人道:“当然有这事,你们这些小年轻,难道以为这里自古到今都是回纥人统治不成?”
那插口的人道:“也不是,我以为以前就是萨曼管呢。”
“那萨曼之前呢?”
萨穆尔忽然开口,大声道:“大家别吵,听凯里木继续说。”
自郑渭的父亲郑万达离开俱兰城以后,萨穆尔已隐隐然成为这座城市的商业领袖,这句话喝出来威严十足,众人这才都闭了嘴。
萨穆尔道:“凯里木,若按你说,准备怎么办?”
郑渭道:“诸位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咱们今晚就都自称是唐民后裔,前去赴宴。”
许多人都叫道:“这倒是好主意。”
却有人担心:“可咱们不是啊,万一被他们拆穿了可怎么办?”
郑渭道:“其实是否同族,那是虚的,是否有心,那才是实的。唐军既然进入这俱兰城又有意向我们示好,那就是要看我们是否真心支持他们,只要我们表现得是真心支持唐军,那么就算我们身上没有唐人血统,一样也可以过得这一关的。”
“有心?”卡拉丁笑道:“你说的有心,是不是指钱?”
郑渭点头:“是。”
卡拉丁笑道:“他们若是要钱,那还好办些,咱们就各自备一份厚礼送给他们就是。”
二百余人都道:“是,是。若只是自称唐民,送点礼向他们示好,那倒没什么。”
郑渭却道:“我的想法是,咱们要送的,可不是一份讨好唐军领袖的礼品,而是一份对他们有益的军资。礼聚则显得重,礼散则显得轻。咱们六十四户商家各自送礼,礼品显得少而单薄,不如合在一起,送一份又厚又实在的大礼。汉家有一句俗话: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才入我俱兰城,咱们就以一份大礼犒军,这就显出了我们的诚意了。咱们既以好心好意开了个场,他们接下来就不好冷面无情地对待咱们了。”
众人都道:“那是,那是。大食也好,回纥也好,那些做官的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一个钱字么?”
卡拉丁道:“凯里木,按你说,咱们却该送什么大礼才好?”
郑渭道:“诸位叔伯来之前,凯里木心里已经盘算过了,若是送上这样一份大礼犒军,那么不管大伙儿是否唐民后裔,也应该可以保得我满城平安。”
跟着拿出他拟定的礼单,萨穆尔接过一看,脸色就有些变了,卡拉丁瞥见,脸皮也抽动了一下,厅中六十五家代表二百来人,要人人传阅一遍那得花上半天,郑渭请萨穆尔卡拉丁看过后,便让郑汉朗读出来——
“小麦九千袋,稻谷二千袋,布料一千匹,马八百匹,骆驼三百峰,羊八千头,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此下是各种各样的商品,如衣服,如鞋帽,以及各种各样可以带走的商品,也都是俱兰城各家商户所贩卖的东西。
郑汉还没读完,厅中的气氛已经大变,卡拉丁黑着脸说道:“凯里木,这哪里还是送礼?你要是让大伙儿凑钱买个珍品、宝贝去送给他们的头儿,也就罢了,可现在这样我看你是想将我们的口袋都掏空!小麦九千袋?我告诉你这里所有人家的米缸都倒空了,也凑不出这么多!”
郑渭道:“卡拉丁伯伯,你这句话说的太过了。这笔钱虽然不少,但依我看,也不过在座所有人一年所获的三成。小麦、布料、稻谷、羊马骆驼看数量是多,但要是咱们六十五家同心合力,应该还是筹得起来的——而这些又刚好是唐军亟需的,咱们若拿出这笔物资来做见面礼,必能得到他们的信任。有道是:破财消灾。咱们大户,就负担得多一些,小户,就负担得少一些,六十五户大小商家,要凑齐这笔钱粮,虽是割肉,也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一场大难却可以”
“行了行了!”萨穆尔道:“凯里木啊,你这哪里是在出主意啊,你这是剜我们的心肝。”
“那么萨穆尔伯伯,按你说该怎么办?”
萨穆尔沉吟道:“其实你之前已经做得很好的,你不是说我们都是唐民后裔吗?那咱们今晚就拿出唐民后裔的架势来去赴宴。我知道,中土大唐的人是最好脸面的,到时候只要咱们每家备一份礼,到了那里再多拍几下他们的马屁,捧得他们飘飘然,多半就可以糊弄过去了。”
卡拉丁笑道:“萨穆尔老板说的不错,我看就这么办吧。”
郑渭大惊:“这这不可!我见过他们的张特使,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然而这是二百余人正各自议论,都没听他说话,个个都觉得郑渭开出的这份大礼太多了,要真按他说,每户人家都得大破财,而且大户吃亏犹多。卡拉丁道:“我看就按照萨穆尔老板说的,大伙儿到时候随机应变,万一不行时,再想办法。”
郑渭叫道:“不行啊,要是咱们第一次就给了唐军一个不好的印象,接下来他就不会相信我们了,依我看来,像他这样的人,一旦不相信我们,就不会客气的了。”却无人听他的了。
卡拉丁见郑渭还在不断地劝说,忽冷笑道:“凯里木,你就行了吧你,难道你真想和这伙——贼军——做朋友么?”他说“贼军”两字时,声音压得甚低,又冷笑了一下,道:“其实大家只要尽量想法子尽量拖延,拖到怛罗斯那边发兵,将这伙贼军赶走也就行了。”
郑渭还要和他辩论,忽望见郑豪在朝他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便沉默了,不再说话,萨穆尔道:“那事情就这样吧,大家各自回家,准备准备,今晚一起随我去赴宴。记住到时候要多微笑,嘴巴要甜,多说几句好话,反正又不用花钱。”
六十四家纷纷叫好,二百余人片刻间走得一干二净,热热闹闹的阿齐木府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第二十四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天晚上,六十四户商家便都自称是唐民后裔,家家都拿着一份精美的礼物,人人都堆着笑脸,来赴张迈的宴会。
于是,张迈见到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有别于碎叶军民与藏碑谷唐奴的第三类“唐民后裔”。
这些人脸上都满布着热情,好像很欢迎唐军的光临。
可是他们中大部分人的脸、眼睛还有他们的服饰,却完全看不出他们是汉人。
这也就算了,中华并不是一个纯粹以血统来维系的民族,确切来说中华乃是一种兼容并蓄的文化,更多的乃是文化立族、文化立国,张迈也并不是一个唯血统论者,和其他民族通婚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人在俱兰城,穿着这边的服装也没什么,曾长期处于萨曼王朝统治下,信了天方教也正常。
然而他们的语言
张迈基本上听不懂!
这些人,竟然大部分都不会讲汉语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张迈发现这里和他想象中的大唐西域完全不同,为了适应环境,他在拼命锻炼武艺的同时也学着讲些回纥话、昭武话乃至阿拉伯话,但因为时间太短,也只学到一些日常用语而已。
这时俱兰城的“大唐后裔”卖力地讨好张迈,噼里啪啦说着很快的谀辞,那是阿拉伯语特有的腔调,张迈听得在那里瞪眼。
在藏碑谷,张迈曾对那些沦为奴隶的底层汉民失望过,但这时他却发现,那些底层的人聚在一起,生活在一个被西域主流社会遗忘的角落里,故而还能保留一些“老旧”的传统,因为本地的土著蔑视他们,相继入侵的葛逻禄和回纥人压迫着他们,这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怒恨,同时也造就了他们在社会交往中的某种隔绝,在这个半封闭的族群中,汉语唐言父以传子、子以传孙,所以藏碑谷的那些“唐奴”,都还听得懂汉话。
但是俱兰城的这些有一定资产的唐民后裔,每天都要和外界打交道,日日夜夜与人沟通交流用的都是胡语,耳濡目染尽是中亚地区的习俗和语言,几代人下来竟早就把祖宗的言语给忘光了。
更何况他们中的许多根本就都是冒充的。
直到一个很老的商人走了过来,用结结巴巴的汉语说:“特使老爷万福,特使来到俱兰城,小的们不胜荣幸。”
张迈本来已经在打哈欠了,这时才赶紧站了起来,与老人相对作揖——在都市里,他也是不习惯作揖的,这个礼节,反而是从郭洛郭汾他们那里学回来的。
近两百个俱兰城的大小商人看得呆了,本来热火朝天的场面迅速冷了下来,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行都穿帮了!
张迈的眼光从他们身上掠过,最后停在郑渭身上,忽然笑了起来:“郑兄,这就是我们的‘同胞’?”同胞二字故意加了重音。
他说的是汉语,场上没几个人听得懂,都望着郑渭想要他翻译,但郑渭这时候哪里能翻译给他们听?只是尴尬着,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是不是都无所谓吧。”张迈说道:“总之呢,咱们安西唐军是一个文明之师,正义之师,来到俱兰城,不是来*掳掠的。今天来到这俱兰城,设下这个宴会,也是希望能得到在座诸位的支持。只要各位对我唐军真心真意,那么不管你们是什么种族、什么宗教,我都会一视同仁。嗯,郑渭,你可以把我的这些话告诉他们。”
郑渭爽了爽喉咙,翻译了张迈的话,也不敢随意添词减句,张迈的阿拉伯话不过关,他身边可有人懂得的。
众商家听完之后,忙不迭地点头哈腰称是。
“当然,本特使远道而来,也不能这么就回去,在和诸位聚聚之余,也希望诸位能赞助一点军资。”
那些商人听了郑渭的翻译后都说:“那个,自然自然。”
有一些人更是高叫起来:“我捐十袋小麦!”
“我捐五头羊!”
“我捐十头!”
“我捐一头骆驼!”
张迈怔了,郭师庸与杨定邦面面相觑,两人的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恼火,不但恼怒这帮奸商,连带着把郑渭也恼上了,郑渭低着头不作一语,杨易却已经听得怒上眉梢。
就在这时负责巡视的安守敬派人送来了一张紧急纸条,张迈打开一看,原来唐军自众胡商到郑府聚会以后,便表面上放松了警戒,又释放了许多俱兰城商户的亲人、伙计,结果这网只松开了这么一点儿,就已经有人见机取事,萨穆尔和卡拉丁竟然分别派了伙计,觑得唐军防范松懈处,便连夜翻墙而出,准备往怛罗斯报信。
岂知张迈这人心肠歹毒得很,他对这俱兰城的戒备却是分为两拨——一拨安排在城内,一拨安排在城外,凡城内看起来松懈些的地方,其实城外都有暗桩,那两拨胡商伙计以为找到了唐军守卫的破绽,结果才缒出城就被城外的巡防士兵给捉住了。
安九的手段,那也不用多说了,只牛刀小试,那两拨胡商伙计登时屁滚尿流,和盘托出。
张迈将纸条扫了一眼,递给身后二郭二杨,却忽然笑了笑:“好,好,诸位有心,诸位有心。”
众胡商报了捐款数目后见张迈脸色阴晴不定,本来还有些担心,待见张迈露出笑容,也忙帮着笑,心想他既然开心,那多半是好事,肯定是自己的马屁拍对了。
郑渭虽然和张迈只见过一次面,谈过一次话,却似乎已很了解他这个人,这时看见了张迈的笑容心里却不禁有些发毛。
却听张迈对唐仁孝刘黑虎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吧。”
唐仁孝问:“怎么做?特使给个章程。”
张迈笑道:“在下巴儿思时怎么做,在这里也就怎么做。不用跟他们客气。嘿嘿,这里可比下巴儿思繁华得多了,咱们一定能借到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