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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名,我们给你了,但我们继续谋利,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各取所需,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然而张迈的一句话,却是点破了这些人的用心!
李沼跟着又上了一书,劝张迈既是轻徭薄赋。行事便应从宽。让天下士绅看到希望,不可有过激之举。否则若是激起民变,只怕会有社稷动摇之事。
张迈拿到书信之后当场就要发火!
旁边范质劝道:“元帅,李沼没有恶意,他的话虽与元帅政见不同。却是对元帅的一片忠心!否则他只要沉默就好,没必要将事情挑得这么明!他是怕我们行事太急太烈会引起动乱!现在洛阳未取、河东未得、长安尚在,南方吴蜀也都未平,我们乱不得啊。”
张迈沉默了片刻,便明白了范质的意思,却还是冷冷道:“他倒是为我考虑,只可惜方向上弄错了!我要轻徭薄赋。是对底层农户来说,对土豪士绅,老子是乱世用重典!至于动乱哼!农民吃不上饭、席卷天下的动乱我怕!那些没一点心肝的士绅们起来作乱,越早越好!”
因此张迈不但没有依李沼之说从宽行事。反而定下了更加严厉的临时法令:
三方巡查人员到达地方之后,许各地士绅豪强自首,凡自首者只交三倍罚粮,归于农家;不自首而终被清查出来者,罚粮十倍,一半归还农户,一半充公,家中嫡长子流放西域;凡敢顶风作案者,家产充公,全家流放。
临时发令传出,河北登时哗然!
不过哗然之后就是一片沉默,如今幽州聚集着三十万大军,高行周在平幽,杨光远在邺都,天策的兵马能在三日之内到达河北任何一个州县,在这样的形势下,谁敢公开作乱?
可士绅们虽然不敢公开反抗,却是以沉默应对。除了少数胆小怕事的,除了极少数良心发现的,大部分隐瞒免税令的士绅都在硬扛着。
张迈派出去的法官只有三十个,平摊下来一个县还不到一个!举证士子也查不到每一个乡,就算听到了什么,也很难在地头蛇的干扰下拿到确实的证据!拿不到证据,如果张迈还要抄家,那就不是仁君,而是暴君了!
至于士兵们主要是负责案件断明后的执行,是威慑力的存在,大多时候影响不到案件的调查。
这时候,在正面战场上天底下谁也斗不过张迈了,但在一个更加复杂的战场上,士绅们根本不认为张迈斗得过他们!
从古到今,哪个君主不得依靠士绅作为中间阶层来统治天下的?
就算张迈想要彻查,他有执行的人吗?三十个法官加上一百多个举子,一个县平均下来不到一条过江龙,怎么斗得过本地的几十条地头蛇!
所谓的免税令,最后还不得归于一项止于表面的“仁政”?
士绅们对上软磨着天策,对下震慑着农户,整整十天过去,整个河北只有三十几个士绅自首纳粮,平均下来,一个县还不到一户!
这些自首的士绅都遭到了河北士林的一致谴责,痛骂他们对小民趁火打劫,痛骂他们有违圣人的教诲,痛骂他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痛骂他们没有良知,没有心肝!大有将他们开革出士林的趋势。
同时李沼第三次上书,这一次却不是劝谏了,而是向张迈认错,承认之前自己判断有误,并认为张迈如今的处断是有道理的。上书的后半部分则几乎是一篇贺表了,高调赞扬了张迈,并以优美的文辞庆贺这次免税令的成功。
在他的带动下,河北士林也纷纷表现了类似的姿态。
张迈拿到各地的回报后,再看看李沼的上书,对范质道:“偌大的河北,只有三十五户士绅自首!我可不相信河北的土豪良心有这么好!但李沼却相信了,他还赞扬我,文素,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范质沉默着,他知道张迈不相信,他也不相信。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还能如何?
要继续彻查下去,没法查!
这不是战争,可以粗暴地用陌刀战斧阵横推过去!
这是斩不断、理还乱的政务啊!
李沼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所以一直在劝谏着张迈,但张迈却一意孤行,本来免税令可以在士绅的赞颂下成为一桩名载史册的仁政的。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却差点要变成一个笑话了,还好,现在回头还不晚。李沼的第三次上书巧妙地化解了这种尴尬。他再次给了张迈一个选择,只要张迈点头。仁政仍然会是仁政,河北也仍然会是河北,天下士绅会看到张迈的妥协,天策统治区域会迅速安定下来。然后尚未归附的地区,也将会在这种大势之下逐渐归于一统。有张迈的武力作为背书,无论是安重荣、刘知远还是石重贵,谁都挡不住这股潮流。
这不是民心,却是比民心更有力量的“士心”——士子之心、士林之心、士人之心、士绅之心!
张迈抬头望着穹顶,许久许久,才道:“又是一个下台阶!”
许久。许久,张迈才对范质道:“文素,传李沼来幽州!”
范质有些担心起来,叫道:“元帅。李沼的政见也许与元帅有异,但他的确是一片忠心啊,请元帅”
“你絮叨什么!”张迈道:“你以为我要杀他吗?”
范质一愕:“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杀他!”张迈道:“他又没犯法!就算政见不同,我最多免了他,不过现在这个人还是可以争取的,我要说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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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由于张迈的到来,已经产生巨大的偏差。
按下河北正在发生的大事暂时不提,这时候的南方也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这些年,蜀国是首当其冲,随着天策威势日盛,孟蜀君臣对国家的未来也越来越消极,国主孟昶提前结束了他本应该有所作为的人生阶段,提前进入消极享乐期。自关中战败之后,孟昶回到成都再无斗志,整个人沉迷于醇酒美人、斗狗马球之中不能自拔。蜀国的政治日渐**,底层百姓虽然民不聊生,但由于丝绸之路的开拓,巴蜀的商业却日渐繁荣,成都的繁华也更上一层楼。
占有江陵一府的南平国向来就没有向外拓展的实力,一直都向周边强国称臣,李从珂时期他向后唐称臣,石敬瑭时期他向后晋称臣,随着天策威震天下,曹元忠遣使到来,南平国主马上向当时还在西北的张迈递上称臣降表,并允诺了会保护天策商人在境内的利益。最近随着局势的变化,眼看石晋政权随时都会崩溃,南平国主当机立断,赶紧宣布断绝与洛阳方面的关系,只唯天策大唐马首是瞻。
占有荆南的马楚政权,马氏以长沙为国都,控制了荆南千里之地,其国家策略是“上奉天子、下御士民、内统诸州、外抗强藩”,所谓强藩,就是除了中原王朝之外的其它割据政权,马楚从来不敢萌生与中原抗衡的意志,假想敌只是吴、蜀,戮力抗拒来自金陵与成都的军事威胁。由于其在经济上兴修水利,重视商业,当初曹元忠的使者抵达后也受到了马楚政权的热情接待,此后随着孟昶意志消沉,蜀国再无对外开拓之志,加上曹元忠的斡旋,楚蜀边界便实现了商业上的开放,丝路便很快滋润到这里,不过在政治问题上,马楚还是一直持保留态度,直到最近才改弦更张,派遣使者取道巴蜀,向天策称臣。
丝绸之路并非以长沙为终点,通过灵渠向南延伸,影响力便到达了统治着岭南千里之地的南汉政权。再往东,就是以后世福建省为大致疆域的闽国,以及以后世浙江省及苏南、上海为基本疆域的吴越政权。
除此之外,便是占有淮南、金陵、江西二千里之地,号称东南第一强国的齐国。如今齐国国主是徐知诰,他原本是杨吴大将,四年前废吴称帝之后登基,国号大齐。次年徐知诰改名李昪,迁都金陵,在历史上,这一年后唐已经灭亡,齐国也便进而改国号为唐,史称南唐。然而在这个位面,由于天策大唐的强势存在,齐国便没有再改国号。
齐国在东南那是威胁到其它国家、最有希望一统南方的强国,但对中原来说,也就是一个强大一点的藩属,中原人士以其自我优越心理,并不太搭理东南诸国自己改来改去的国号。日常总是将占有金陵者称为吴,占有杭州者称为越——正如刘备自立国号为汉,而曹魏那边的人从来都称之为蜀是一样的。而其他国家的士人,也总是随着洛阳的风气转。
徐知诰改名之后。石敬瑭口头涉及到他也从来不叫李昪。都是直呼徐知诰。
南汉与闽国僻居岭表,素来不为中原政权所重视。吴越钱氏也是力图自保,总是北通中原以抗衡金陵,至于李昪,由于篡位未久。因此建国后也不敢肆意对外用兵,三年来其国家政策一直以保境安民为要。
但是现在随着天策大唐的强势崛起,令得李昪开始思考,是不是需要改变国家战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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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岛。
赵赞看着属下清理出来的账簿,计算着自己所拥有的钱粮,寻思着未来的出路。
当年赵德钧兵败,赵赞被祖父的余部裹挟来到登州。拥立为少主,夺取了海船出海,占据海岛抗拒石晋。
赵赞当初并非自愿出海,他是名门之后。母亲是后唐明宗李嗣源的掌上明珠兴平公主,由于赵赞自幼聪慧,甚得李嗣源喜爱,因此将他与诸孙一起抚养。
生为公主之子、长于帝王身侧,出入宫廷之中,这样的赵赞,对安稳、富裕的文化生活的追求,超过了他对权势的**,但事情逼到头上也由不得他了,幸亏拥立他的部将对赵氏十分忠诚,他本人又颇有治事之才,接管军政之后,利用海上的力量发展贸易,南至吴、越、闽、汉,东至高丽,北至契丹,不出两年就大得暴利,跟着觑准石晋忙于对付天策,向山东半岛逐步渗透,逐渐控制了登、莱两州。
但赵赞也不继续用兵,甚至都不在登、莱两州正式举旗反晋,只是收买全州的豪强与属吏将石敬瑭派来的官员架空,石敬瑭明知整个山东半岛都已经落入赵赞手中,但一来西北方面压力太大,他缓不出手来对付东面,二来赵赞既不举旗,又不扩张,石敬瑭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任他去了。
赵赞在稳住阵脚之后,又将商业触角逐步渗透入大半个山东、河北,齐鲁燕赵的士大夫与豪强也都乐得与赵赞做买卖,石敬瑭的征敛虽重,但大多都被转嫁到小民身上去,各地的豪强士绅依旧家大业大,西面迎接丝绸之路的开通,东面更是投入到赵赞源源不绝的海贸往来,到如今,赵赞已经建立了五支大型船队、十五支小型船队,成为名副其实的东海一霸。
但海上势力再怎么强大,流浪于海外、生活于海船海岛之上、没有得到中原政权册封的人,在士大夫心目中就是“海贼”!
不但如此,由于自幼生活在帝都,登州莱州这样的城市在赵赞看来其实已是乡下地方——更别说更加荒僻的海岛,他做梦都想回到洛阳去,只是赵赞心里也清楚,自己可以称雄于海上,靠的是时局推动,但要想打回洛阳却是妄想,中原无论是谁当家,只要大势一定,兵力东移,不用多少功夫就能将自己赶回海上去。
因此这两年赵赞虽已经在登州营建了一处舒适的庄园,但一听说河北有警,马上回到了蓬莱岛应变。
这一年北方局势的发展,一半在赵赞预料之中,一半出乎赵赞预料之外。
赵赞的祖父赵德钧常年与契丹打交道,对契丹素来畏惧,耳濡目染之下,赵赞对契丹的惧意也就自幼根治,等到他掌控海上力量之后,又常与契丹人做生意,亲眼目睹了契丹是何等的兵雄马壮,然而那样强大的契丹,面对天策竟然连战连败!不但丢了漠北,如今竟然连上京都被人家攻破了!
推此及彼,赵赞对于天策大唐便大生敬畏之心,所以石晋败给天策赵赞并不意外,他只是没想到这个败势会来得这么快!
既然从无自立于海外之志,又已经看清楚中原成败大势,赵赞便不犹豫,第一时间向张迈派出了使者。
使者回来得比预想中还要快,而且方面也派来了使者——竟然是符彦琳。赵赞和符彦琳是认得的,而且双方还是亲戚。
符彦琳之父符存审,与赵赞的外祖父李嗣源,都是李克用的养子,后唐未灭时,符家一直是用赐姓“李”的,算起来,赵赞应该管符彦琳作舅舅。
当然,在码头上,互通身份之后,赵赞也是这般叫唤的,双方的亲缘关系虽远,但既有所求,其实没有血缘的堂舅,也可以变得比亲舅舅还亲了。
只是他对符彦琳为什么会成为张迈的使者,深为不解。
当天赵赞在蓬莱岛临海的一处风景秀美之山上,大摆筵席,款待符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