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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还做什么?”梦沄回眸看着他,道:“从前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你们现在也算是暂时安定了。我早就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可能好好的照顾自己,但是你至少是回来了,这就很好。既然回来,以前的不说,你就应该好好的安心在家里,好好的履行你的责任,照顾好自己的事情。如果你可以,那么我们回家,要是你还不懂得珍惜自己,那你就不要进来了。”
梦沄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跟平淡,显然,她是在气急了以后反而平静了。分明她的语气冷冰冰的,花荣却觉得听来很暖。一直暖到了他的心里。
身子被一把抱住,梦沄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他笑意盈盈的眉眼,他说:“我们回家。”
心里终于一安,她只得合上眼,逼回了快要溢出来的泪水。
等了那么多年了,她终于又听到他说,我们回家。
那么,花荣,我陪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七。青州静寂
昔年的知寨府里,灯火通明,安详静谧。
小心地剪了烛花,梦沄回身看着他:“还不睡?”日夜兼程地赶了这么多路,连饭也不曾好生吃得,他还不累吗?
花荣伸手拉过她,抱着她坐在床上:“不困。你不要忙了,陪我坐一会。”梦沄知道他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也就任他抱着,轻声道:“涧澈还认得你,真好奇怪,平日里我抱他他都别扭,今天居然会要你抱。”
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这两个人三年没见,涧澈与花荣之间却不见一点生疏,相见便是各种亲密,惹得梦沄直叹这个儿子有了亲爹忘了娘。
花荣抱着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声音自然而然地放低了一些:“他怎么可能不认得我,你看我们俩站在一起,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倒是落颜,似乎没有她哥哥那么放的开,这小丫头,长得和你越来越像了,都那么好看。以后谁娶了我们女儿,我一定得好好难为他。”
“这才什么时候,净说这些有的没的。”梦沄微微红了脸,所幸背对着他看不到,挑开了话头:“若衣那方子我还留着呢,明儿让琅邪去给你买。唉?琅邪我跟你说了没?翛然的手下。”
她还是没有把翛然那暗影楼的事情告诉花荣,没必要,月漓几个自然也不会说,翛然明面儿上还是那寨主,这倒没什么。花荣的心思太过于细腻缜密,为别人考虑得太多,若是他知道她为了他所做的这些事,又会在心里思量老半天,只会平添了他的心疼与内疚。
而她只想让他好好的。
花荣笑道:“方才听翛然提起过。只是,你日后又得给我天天介人参肉桂地补,可惜我这好不容易瘦下来的,又得胖回去。”梦沄忍不住白他:“你还胖?你自己试一试,现在要不是你身上的肌肉撑着,我倚着你都硌得疼。什么时候补回你原来那个身材,什么时候你再跟我提意见。”
花荣的身材真的很好,无论穿什么走出去,都不比那些国际男模逊色。只是现在清瘦了一些,看上去,多了几分让人心疼的美感。
“就你会说”花荣笑笑,本也无心说这些事,停了片刻,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悲喜:“我却没料到,漓儿会是那个反应。”
那几乎可以称之为没反应。
在他们稍稍聊了一下这几年的情况后,他还是告诉了月漓有关秦明的结局。他之前做过很多种预测,他以为他一向很是疼爱的小妹会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哭,或者崩溃,或者他预料过很多或者,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月漓居然只是愣了一下,眼眶微微一红,却没再有太过激烈的反应。这样的状态让他很是心疼,因为他知道,如果一个人心痛,但是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是会哭,但是一旦心痛到了一定程度,反而会平静。月漓表现出来的就是一种极度的平静,这反而让他无措。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错了,到底是怎样的现实,把他一直好好保护着的,从来不舍得伤害的小妹,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变的只是漓儿么?他,沄儿,翛然,又何尝没有变啊。
一切从开始的时候,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已经不小了啊。”看出他在想什么,梦沄轻轻蹭了蹭他的脸庞,示意他不要想太多:“有些事,早晚是要接受的,从你们离开的时候,想必她已经有了这么一份准备,只不过你回来证实了而已。而且,月漓总不能永远孩子下去,以后她还要…”
她本来想说她还要一个人撑下去,突然发现这句话听来有些莫名,只好咽住。想想月漓在他们走了之后要自己留在这里,心里未免难受。好在花荣并没有听出什么,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顿了一顿,梦沄便问:“花荣,你觉得,翛然怎么样?”
她看的出来,这么多年了,翛然虽然不说,但是他对月漓的心思却分毫不减,而月漓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但是却没有很多年前那么排斥,他们俩现在的感觉,更像是一对老朋友。梦沄觉得,他们俩在一起,简直是命中注定。非关薄情,非关故人,只是,现实毕竟没那么多狗血,以后的日子,总需要有个人陪伴。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花荣愣了一下,当然也只是一下而已,随即,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尖微微一敛,花荣的语气有些冷:“沄儿,你这是……未免太过了一点。”
知道他理解错了,梦沄也没理会他少有的冷硬,忙道:“花荣,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问问你,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会不会答应?你应该比我明白吧,他们……”
等漓儿过了心里那道坎儿,早晚有一天,她还是要面对无比现实的生活,她还是要面对身边的一切。无论是爱情也好,亲情也罢,甚至哪怕仅仅是友情,终归,可以填补她心灵深处那一抹空缺的人,只能是一直一直在那里的——翛然。
这是她不得不面对的。
花荣被她问的又是一愣,半晌,才道:“沄儿,抱歉,我误会了你的意思。沄儿,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因为别的什么而对月漓有什么牵绊。如果她可以好好的,那么,我不会说什么的。”
梦沄笑道:“我知道。”
她很庆幸,她遇上的是花荣。这个人,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理解她的心意,懂得真情比所谓世俗重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应当放手。这个人,真的很好,好到有时候她都觉得不真实。但是,此刻他分明就在她的肩后,笑意温润,气息温暖。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昨夜不知缘何,一夜大风起,通昼不歇。拂晓时,大风停,天空开始飘雨。细细的,冷冷的。满天岚色的云雾,宛若天空丝缕的愁绪。
知寨府长长的甬道两边,昨日还繁盛的樱花枝头仅剩零星的残瓣。大片大片的落樱花瓣斜散在不再平整的青石板上,被雨水沁湿,透出一种透明而染着石墨般的颜色,显得有些斑驳支离。
狼藉残红,飞絮蒙蒙,双燕归来细雨中。
梦沄站在青石瓦的廊檐下,看着他们收拾东西。风从她月白锦缎的袖子间穿过,带来无与伦比的凉意。琅邪带着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将各种各样的箱笼装上车,人和人过来过去,把地上的樱花踩得一片泥泞。梦沄想说点什么,但是踌躇了片刻,又不知道说什么。算了,以后,这厮园,厮花,厮柳,还不知当属谁姓呢,几片落花而已,她又能怎么样。
“怎么,不怕着凉吗?”一件银白色披风落在肩上,身子一下子就暖合起来。梦沄看时,花荣站在她身边,帮她系好,唇边还含着笑意:“是不是今日我们离开,不高兴了。”
她果然还是瞒不过他啊。梦沄摇摇头,微笑:“这倒不是。我只是想,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今天一旦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回来了,这里也不一定什么样子了,所以,有那么一点舍不得。”
何止是一点呢?她在这里住了几乎有四年,快赶上在梁山待的日子了。但是这里与梁山最大的不同便是,这里是很安静很世俗的小日子,这里是她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小生活。这里少了金戈铁马的豪迈悲壮,多了几分凡尘的清淡宁静。她来到这个时代,第一眼看到的是这里,第一次住的是这里。她在这里认识他,爱上他,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那一段日子可以说是最美好的。他们不用担心别的,她可以和漓儿下下棋,赏赏花,偶尔一回头就是他笑意温和的绝世眉眼,比那早开的樱花还要美丽,日子简单又幸福。即使后来的三年,她在这里等他回来,但是,身边有漓儿在这里,有翛然守护着这里,还有涧澈落颜相伴在这里,她知道她的等待一定会有结婚,所以她等得辛苦又充满期待。她愿意等待,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但是这一次,她连等待的机会也没有了。一旦离开,就是他们的终局。
“二哥。”一声呼唤打断了梦沄的思绪。翛然自门口走来,锦白的衣襟随着他略显急促的步伐而向后飘起,一向和煦的眉眼竟然有些凛冽。花荣见他的反应不对,便问:“怎么了?”
时至今日,翛然已经不同于当年的青涩。如今的他鲜少露出这样的情绪,今日这般,应该是有什么大事。
翛然站定,难得的笼起了眉:“哥哥,那刘瑜现在在外面。方才我在外面看着时,他一个人来了,要拜会哥哥,这……”
刘瑜?他来干什么?梦沄不由得吃惊。这个人,三年来曾多次邀请他们前去,或者是亲自上门拜访,都是被翛然和琅邪给挡了回去。也是因为有所防范,翛然调遣了大量的人手扮作小厮、路人、街坊邻里来暗中保护这里,同时三年来这府里没有任何新人进出,梦沄她们更是鲜少出门去。而今,花荣才刚刚回来,今日才要走,凭着花荣行事的低调简单,他就是一人一骑回来的,应该不会惊动别人。刘瑜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这其中真的引人深思。
这个刘瑜,不知道在清风寨安插了多少眼线。
花荣昨夜也听他们说了刘瑜的事,知道今天这个人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想了想,向翛然道:“既然来了,翛然你让他进来吧。”翛然一挑眉,急道:“哥哥,你还要见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花荣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见他,早晚的事情不是。何况,现在我在这里,他能怎么样?你觉得,他比我见过的那些还强大?”
翛然还想再说什么,看了看花荣的脸色,只好答应着出去。梦沄不想与刘瑜碰面,便退到了后面厅中的素白屏风后。
“花知寨,别来无恙啊。”含笑的声音响起,一男子穿着藏蓝锦袍,持着一把玉骨扇,翩翩然而至。俊美无俦的脸庞笑意优雅,而眉眼间却透着几分邪魅之气,向花荣见礼道:“或者应当是,都统制?”
分明是很有礼貌的在笑,却没来由的让人心生寒意。
“三公子客气。今日故人相见,只说交情,不讲这些。”花荣微笑还礼,笑道。他的眉目本来就极其精致秀雅,如画一般,这么一笑起来,连日月都失了颜色。而让刘瑜心惊的是,这个人的气质明明温润如玉,没有半分的挑衅和敌意,却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就好像是这个人确实是在心平气和的和你交谈,但是他不是不想和你动怒,而是他不屑于和你动怒,他觉得没有必要。
那是一种从容,绝对自信的从容,任何事物都无法对他造成影响的从容。所以他才会如此安然风雅,大气风华。
若是刘瑜知道,就是他面前这个容颜绝美,气质温润如儒生,看上去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将军,就是用这样的气度无声的威慑了许多大将的话,恐怕他就不会如此震撼了。
“刘知寨,要不要进去一叙?”见刘瑜半天没有什么表示,翛然在旁边皱了皱眉,开口道。
他们三个站在一起,一处是云天之外的九重幽雪,一处是妖异邪魅的幽冥沙华,一处是绝顶云峰以上的澄澈阳光。三种决然不同而又一致绝美的气质处在一起,在烟雨迷蒙的曲廊之中,构成了一副极其微妙而又美丽无比的图画。
赏心悦目,而又让人不寒而栗。
或许是他自己也察觉了这种微妙的气氛,刘瑜道:“既然不谈公事,上正厅做什么,倒不如去逛一逛。久闻知寨府上的演兵场很好,不知道花知寨可否愿意同在下一起去看一看?”
他遵照了以前的习惯,称呼花荣为花知寨。
花荣也不惊讶,笑道:“自然乐意。那个地方许久没有人了,我也没有再去过,今日去逛逛倒好,只是刘知寨不要见弃才是。”说着转向翛然,道:“你先去忙吧,我陪三公子去走走。”
翛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