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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应该以体面的样子去见他。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个最想看到、又最怕看到的人影!
那女人穿着一袭飘逸的黑色长裙,披着一条长长的黑色披巾,像一阵黑色的旋风一样,远远地、悄无声息地从树阴中卷了出来。
近了,那正是她几次在此遭遇到的幽灵般的女人,邹小舟。
邹小舟的脸色比从前要难看得多,又黑又瘦,看上去宛若病入膏肓。
陈立文不见了,而这个谎称旅游去了的女人,却突然出现在北京,说明了什么呢?想起家里那两张肉麻的纸条和前两天她送来的江宁的地址,贺琳的怒火一个劲儿往上窜,她自觉已经不再害怕这个女人了。
邹小舟的黑裙子像一阵风,已经刮到贺琳的面前,可是贺琳还是站着一动不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邹小舟就像从来不认识贺琳那样,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身而过,脸上是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麻木不仁。
“站住!”贺琳不知哪来的勇气,从后面喝住了邹小舟,“你把陈立文弄到哪儿去了?”
邹小舟头也不回,她的声音像梦一样,听起来非常遥远:“你还是回家去问他自己吧……”
贺琳清醒过来时,眼前已经没有什么女人的影子了。
大街上的阳光十分眩目,她眯着眼睛拦了车,急忙往家里赶路,听邹小舟的意思,陈立文此刻应该也回到家里了。
江宁再也忍受不了医院里那些陌生的面孔和鬼魅般的身影,本想快点儿逃回宿舍去,却在医院门口撞上了她最害怕的乔伟。
几天不见,乔伟瘦得脱了相,满脸只剩一双黄眼珠儿还有点儿生机。
“你跑到哪儿去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你!”乔伟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可这在江宁看来,比看到恶鬼的狞笑还可怕。
她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就要下车,乔伟也紧跟着下了车。一阵寒风过来,两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江宁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再也不想听你的了!”说着,她沿着人行道就往相反的方向走,乔伟连忙紧紧跟上。
“你现在很危险!”
“别耸人听闻!你的本事我最清楚,别像对付小孩子一样对付我!”
“你今天一定得相信我一回!”
“我已经受够了!”
“你听我说……”
江宁回了回头,一辆空驶的出租车开过来,她不顾一切地冲上马路就拦车,汽车急刹的声音猛然惊醒了乔伟。他被钉在了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江宁上了车。
他只有气急败坏地目送出租汽车远去。
江宁下了车,迈了几步,发现自己的腿还是软绵绵的,像踩在席梦思上。
乔伟的突然出现意味着什么?是巧合,还是他一直就在盯着自己?想到这儿,她下意识地回头往来路上看了一眼,就慌里慌张地钻进了宿舍楼。
楼道里今晚特别黑,原来是一楼的感应灯坏了。
“啪!”江宁拍了拍手,楼上的灯应声亮起来,她透了一口气,借着微弱的灯光上了楼。
正是晚饭过后。宿舍里好像特别安静,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影。江宁模模糊糊地想起这些日子是法国电影周,听说有几个大片挺好看的,这些住独身宿舍的人都是泡酒吧和电影院的老手。
她掏出钥匙开门。
房间里黑乎乎的挺吓人,她急忙走进去关好了门,在黑暗中摸索到了电灯开关。可是灯不亮。
再试,还是不亮。
奇怪!刚才走廊上的感应灯还亮了呢,说明楼里并没有停电,看来是自己房间里出了问题。
她想重新打开门,借助外面的光线找找可以照明的东西,可是一想到乔伟,就好像他此刻已经追到门口了似的,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就摸黑呆着也好,那家伙如果追来了,就会以为房间里根本没人。
想着,她把背包和衣服、皮鞋胡乱扔在门口的地板上,光着脚往卧室蹭过去。
真累呀。江宁的身体刚接触到床的边沿,就感到浑身像摔在地上的麻酱火烧,完全散了花儿。她把自己扔在席梦思床垫上,弄出“嘎”的一声响,吓了自己一跳。不到一分钟,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看见马同同向她走来,一窜一窜的,走路的姿势还是像平时那样朝气蓬勃,可是她的眼神儿有些不太一样。马同同盯着自己的样子,好像盯着一个多年不见的仇人,眼睛里射出一缕令人发抖的寒光。
“同同!你怎么了?”
马同同并不回答,只管朝她走来,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看着江宁,然后,慢慢露出了一丝讥笑。
“啊!”江宁吓了一声,突然从梦中醒来,她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卧室门口有一张灰白色的脸。
“谁?”江宁听到自己惊慌的声音,那声音由于紧张而失了真,像是另一个人的。
“你说我是谁?嗯?”
马同同!
江宁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但没有感到亲切,反而又吃了一惊,她想起了刚才那个梦,她呆呆地看着那张灰白色的脸,弄不清眼前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是觉得在黑暗中和你对话,更容易一些……”马同同的声音一反往日的乐观泼辣,竟带着几分犹豫和伤感。
“同同!是你把电灯搞坏了?”江宁暗暗吃惊。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马同同的声音突然冷冷的,令人不寒而栗。
第一卷 第一十四章
第十三章 地狱之门
乔伟走进医院病房,迎面遇到了主治医师,他冷漠地瞥了乔伟一眼:
“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乔伟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蹑手蹑脚地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
“你最近在忙什么?”医生坐下来,抬头看着乔伟,并不让座。“我所有的病人中,就数你最忙。”
“对不起,我……”
“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你自己,现在你的伤恢复得很不好,就是因为你不听医嘱,不好好卧床休息。”
“明天我一定不出去了,一定……”
“你究竟有什么事儿?我能帮上你的忙吗?”
“恐怕不能。谢谢你的关心!”临走时,乔伟想上前和医生握个手,表示一下歉意,可他的胳膊却钻心地疼了一下,没能成功。
乔伟人躺在病床上,心却还在外面疯狂地打转。
马同同和陈立文的神秘关系,使他觉得江宁时刻处于一种危险的境地。那一男一女背地里究竟在干什么?他们是在共同对付江宁么?
这种时刻,自己似乎无能为力。乔伟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十分沮丧。他瞪着天花板发了一阵呆,不知怎么想起了李燕。
接到乔伟的电话,李燕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出了门。
这个王八蛋乔伟,她虽然那么恨他,可是一听到他的召唤还是身不由已。自己怎么这么贱啊!
她一会儿骂乔伟。一会儿骂自己,一个人在心里折腾着,进了乔伟的病房。
乔伟却呼呼地睡得像个死猪。她走上去没好气地在他耳边叫起来: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你睡大觉啊?”
“呃!”乔伟从梦中醒过来,睁开惺红的眼睛,看到是李燕,一句现成的脏话才没有骂出口。
“原来你还需要我呀?真没想到。”李燕拿眼睛瞄了一下旁边的病床,见那个病号正好奇地看着她,就把身子一扭,背朝房间里的两个患者,坐在了乔伟的床边,“快说,什么事儿,我还忙着呢!”
乔伟连忙从枕边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条,递给她,然后紧紧盯着她:
“记住了,把这东西亲手交给江宁。”那是一张提醒江宁注意安全并揭露马同同和陈立文关系的字条儿。
“那个江宁,不就是你前妻吗?”李燕的杏眼突然睁圆了,“你又把我当傻瓜使唤,是不是?”她说着,一扬手打落了纸条儿。
“情况紧急,等你回来我再详细跟你解释,快去吧!”乔伟的声音是李燕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温柔,联想起平时他对自己的颐指气使,更激起了李燕对他的怨恨。李燕足足瞪了乔伟一分钟,才恨恨地扭头走了出去,她在门口丢下了一句话:
“做梦吧你,你别想再见到我了!”
邻床患者看了看门口,又呆呆地盯着乔伟,一脸的迷茫。
“瞅什么瞅?没见过两条腿的大活人啊?”乔伟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
天黑了好一会儿了,贺琳还在繁华的街道上徘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现在,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马上回家去见陈立文,甚至连给家里打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那个邹小舟!对陈立文的行踪,居然比自己都熟悉,这本身就说明问题的可怕了。她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和陈立文已经走到了婚姻的尽头。
女儿贝贝因为这桩婚姻,已经明显和自己疏远,两个月前离开家,就再也不肯回来看看她。自己忍辱负重为陈立文所做的牺牲,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看来,这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就要结束了,母女俩可以重归于好了。
真累呀,腿也酸了,脚也疼了,年岁不饶人啊。她突然好想上床,不管那是一张冷冰冰的床还是一张热乎乎的床,她都十二分地需要那个地方,她想伸伸腿,好好睡一觉,然后再考虑剩下的问题。
她想着,在一间橱窗前面停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身,叫了一辆出租车。
贺琳走进家门的时候,似乎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她的心“嗵”地一跳:那正是陈立文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香水和着一丝爱干净的男人特有的清新。
果然,她看到大衣架上挂着陈立文的西装外套。
“老陈?你回来啦?”贺琳竟忘了刚才的愤怒,连声叫着,连鞋也来不及换,就直奔书房和卧室,可是两间房里都没有陈立文的身影。
贺琳退回到客厅里,一边脱鞋,一边对着卫生间的门说道:
“你这个人也真是的,怎么走了那么长时间也不和家里打个招呼?”
她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的语气中只有委屈,没有怨恨,陈立文短暂的离开,竟意外地淡化了她对他的失望,加强了一个绝望的女人对一个并不称职的丈夫莫名其妙的依恋。
贺琳换完了鞋,又到大衣架去挂脱下来的外套。她的手刚把衣服举起来,就停住了。
那是什么?西装的衣领上沾着血!
“老陈你怎么了?”她不顾一切地冲进卫生间,里面空空如也。
黑暗中,江宁费劲地瞪大眼睛,还是看不清楚马同同此刻的表情。
但是从马同同的声音里,可以感觉到她内心的冷酷。那个一直喜欢下厨房给她做川菜的小姑娘,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似乎还对自己怀有仇恨的女人!
“同同!你到底怎么了?”江宁的嗓音有些颤抖。
“是你杀了陈立文吗?”马同同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啊?”江宁立即感觉到一股不平常的气息,从马同同的口中吹拂过来。
“你不用害怕承认,我知道他罪有应得,他是去了应该去的地方……”马同同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好像在强忍着身体上某个部位的某种疼痛。
“什么意思?我根本没有……”
“你不用分辩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他他……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妈妈的丈夫!”
“啊?同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
“是不是你杀了他?”马同同的声音低下去,好像问的是一桩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不……”
“你不用怕。即使你不杀他,没准儿我也会把他杀了!”马同同说到这儿,好像笑了一下,江宁不寒而栗。
“我真的没有……”
“虽然是大朱先发现了他的尸体,可是我不相信大朱会做那种事儿,他没有动机。陈立文被切成了好几块!真能下得去手。是谁帮你干的?”
“你说什么呀?”江宁一头雾水。
“陈立文这么一个聪明过了头的男人,居然是这么个死法儿,真是个黑色幽默啊!”
“我,我……他他……”江宁突然语无伦次起来。
“我该感谢你。这个王八蛋,他毁了我妈妈的一生!年轻的时候,他始乱终弃;后来离了婚,他又拼命来追我妈,结果追到了手又冷落她、侮辱她!陈立文他禽兽不如,罪有应得……”
“同同,你相信我,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那你为什么打电话让大朱从上海赶回来?还说是我让他回来的?你为什么又把他骗到展春园小区的画室里去?”
“什么?我根本不在北京……”
“骗鬼去吧!你名义上是到郊区游玩儿,实际上这几天你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北京城!”
“我是出去了,可我在郊区出了事……回来后一直住在医院里。”
马同同不出声了,好像在等待江宁下面的话。
“一块石头从山上滚下来,差一点儿把我砸成肉饼。跟我在一起的女中学生成了我的替死鬼,被砸死了……”
“……”马同同还是不出声。
“我回来以后一直想跟你谈谈这些事,可我没有勇气,我觉得这是自作自受,不想连累你跟着我心烦。”
“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可怕!”黑暗中的马同同悄声低语道。
“同同?你……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就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