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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可怕!”黑暗中的马同同悄声低语道。
“同同?你……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就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下贱,居然勾引别人的丈夫!”
“我怎么知道他是你的继父?”
“别找借口了!你这种人,自私透顶,不管是谁的东西,只要自己看中了就会明目张胆地伸手……”
“我……”
“你记得吗?我早就提醒过你。一个人不管做了什么事情,是永远逃不掉责任的。”
“原来是你……?”江宁似乎醒悟过来。
“从一开始我就在想办法提醒你,可是你置若罔闻,我行我素。你知道我有多么绝望么?我从小就天天看着父母打架,父亲的歇斯底里和母亲的软弱无力使我常常想到死!每当他们吵起来,我就一个人跑到街边去哭……”
马同同的嗓音有些嘶哑。
“我把你当成知心朋友,才介绍你到美院去进修的,那还是走了陈立文的后门!可我做梦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和陈立文搞到一起去了,我做梦也没想到陈立文居然就这么……不堪一击。”马同同绝望的语气使江宁感到浑身冰冷。
“是你把我推到湖里去的?”江宁梦呓般地问道。
“我们两个都是游泳场的常客,就是推下去也淹不死你。也许那是一个更加仇恨你的人干的。一个比我还要恨你的人。”
“天哪……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怀了孕,那天下着大雨,水那么凉,我差一点儿就被淹死……”
“结果你没有死,你这种人命大,偏偏是我妈妈那样的善良人,才好人薄命,这件事已经快要逼死她了!你知道吗?”马同同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江宁吓得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别跟我说废话了!”马同同声音冷冷的,不为所动。
“这么说……那些素描和油画,是你涂改的?”
“是我不是我又有什么不同?总之,你和陈立文的关系伤害到的人、得罪了的人,肯定不止我和我妈妈两个……”
“你是说油画和素描都不是你涂改的?”
“我如果想对付你,才不会让你这样不疼不痒的呢,我马同同做事可没有那么斯文!”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明明白白地告诉我……陈立文是你的继父?”
“我不能这样。我受不了这种屈辱,你不知道我妈妈多么爱他!她把一生的幸福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了……要不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我怎么会对该死的陈立文如此纵容忍让?我要顾全我妈妈的尊严和体面,她一辈子要强,可她的命太苦了!我更要维护你的自尊心!我还想继续和你作朋友,我把你们每个人的处境都想到了,都照顾到了,可就是独独忘了我自己!我是个纯粹的傻B!”
“同同……”江宁的声音变得像蚊子叫一样。
“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如果不是陈立文亲自上门来找你,我还是不相信你会那么下作!即使我知道了你们的事,也只是警告了一下陈立文。其实我真想杀了你们,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还下不了手……”
“同同,我们都忘了这些事情吧……我们还是好朋友。”
“忘记?谈何容易!你能忘记你和马同同继父的丑事吗?我妈能忘记她的初恋吗?我更忘不了这一切。忘不了,就意味着仇恨。我们之间,永远不会再有什么友情了!”
“同同,你知道山上的石头……是谁干的吗?”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如果有那样的机会,我也会动手的!”
“同同!那个无辜的中学生成了替死鬼,可她才十七岁!”
“可我才二十岁,我从小就在父母的打骂声中受尽折磨,到了二十岁,自以为逃出了生活的旋涡,又被你推进了这股浊流!你想过吗?”
“我……”江宁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
“你们这种人自私透顶!只想自己痛快,不管别人死活。你以为你们这就是活得潇洒,活得自在了?没那么容易!早晚会有人跟你们算帐的……”
“他已经被杀了……”江宁的声音不住地发抖。
一束手电光突然照在马同同铁青的脸上,乔伟突然出现在门口。
贺琳发现了陈立文的血衣,顿时魂飞魄散!
她跳起来,重新把各个房间搜寻了一遍,确信陈立文不在家,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那件西装拿到灯下左看右看,淡灰色的西装上,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有一大滴血,干枯后活像一滴老抽酱油。
她的心“噗噗”地跳个不停,想凑近又不敢凑近地拿着那件西装,像捧一个烫手的火炭,两手一抖,西装掉在了地上。
贺琳本能地抓起了电话,拨了号,刚刚拨完,意识到自己拨的是“110”,吓得立即扣下了话筒。
我在干什么?我在报警?就凭这件不知道怎么沾上血迹的西装?如果陈立文真的杀了人,或是伤害了什么人,的确应该报警,但总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贺琳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她把那件西装藏了起来,她直觉这件衣服可能对她有用。至少应该把它作为证据保留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做好了这件事,贺琳开始给陈立文的油画系打电话,询问陈立文在不在系里;又给陈立文的朋友打了电话,他们都称没有见到陈立文。
既然邹小舟在北京,陈立文也跑不到哪里去。不知为什么,贺琳发现此刻自己对陈立文的失踪,再也不像昨天那样担忧、焦急了,相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这件血衣的出现,突然改变了她的思想感情:如果陈立文真的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许是自己走出这种折磨人的生活的一个契机!
想到这儿,她的心渐渐平静了一些。她胡乱地收拾了一下屋子,给贝贝打了个电话。女儿的手机已经关机了,贺琳只好郁郁地收了电话,心神不宁地洗澡、上床。
躺在床上,贺琳心里突然不安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她又爬起来,把那件藏好的西装拿出来看了一遍,终于决定,明早天亮后如果再见不到陈立文,就马上报警。
到明天早晨,是陈立文失踪的第三天,即使是他跟着哪个女人跑到外面去撒野,三天也该回来了,否则就有可能出了意外。
重新钻进被窝,她的耳朵格外敏感,总觉得房间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声音,走廊上也好像有一个人在门口徘徊。她一会儿坐起来,竖着耳朵听听,一会儿又躺下来,钻进被窝胡思乱想。
当年和陈立文在大学里谈恋爱的情形,不知不觉浮现在眼前,贺琳冰冷的心不由得被温暖的回忆融化了……
那时候陈立文年轻英俊,意气风发,是美术系有名的才子。他吟诗作画,抚琴泼墨,无所不好,那处处附庸风雅的劲头儿,不知迷住了多少天真烂漫的女孩子。
贺琳也是其中的一个,可是性格含蓄、不事张扬的她并没奢望陈立文会对她投来关注的目光。事情就是这样奇怪,陈立文挑剔的目光偏偏绕过那些热烈得直冒烟儿的女孩子们,落在了贺琳的身上。
被这样一个男同学依恋,贺琳顿时失去了自我。她处处极力迎合着陈立文,生怕得罪了他,结果,就在她以为自己终生有靠,把一切都寄托在陈立文身上的时候,他却在一夜之间成了系主任的乘龙快婿。
知道这消息时,贺琳正在准备毕业论文。她一下子崩溃了,论文也没有写完,就在一个晚上吞下了一大把安眠药。
毕业分配方案下来了,贺琳被发配到河北一所专科学校的图书馆。这时候,贝贝的爸爸找了来。
他是贺琳和陈立文的同班同学,自称一直暗恋着贺琳,只是没有勇气与陈立文争锋。现在,他要把贺琳调回北京,并把她的工作安排好,条件是,嫁给他。
心如死灰的贺琳有些感动,但没有尝到爱情的滋味儿。
她最终还是嫁给了他,就为了他对自己的这份情意,她觉得他比陈立文这样的男人不知要好多少倍。
结婚以后,贺琳后悔了。她明白,有许多东西已经早就给了陈立文,或者说早已被陈立文掠夺去了,她再也没有能力给丈夫。
她就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媳妇,委委屈屈地忍着,唯恐伤害了丈夫,可是她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丈夫终于感到烦了,并在一个温馨的夜晚,当着吓醒了的小贝贝的面,突然暴怒地打了她。
从此,她的世界倾斜了。
陈立文找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婚多年。她没有打算再结婚,因为她早已丧失了同男人一起生活的勇气。
没想到最终她还是被陈立文说服了。她明白,自己至今还在爱着这个男人,他是她的初恋,他在她身心里打下的印记,一辈子都消磨不掉了。
她自欺欺人地想,为了贝贝,也要让这个家完整,让孩子周末回来的时候,听到家里的笑声。一个完整的家,没有个男人就会阴阳不平衡。
就这么简单,和陈立文的这一场恩怨,就这样重新开始了轮回!
她怎么都没有料到,陈立文会是这么一个历经多年风雨,仍然本性不改的自私男人。
可是说实在的,到目前为止,他在外面究竟做了什么,她还是一无所知,她所知道的,只是那几张写着肉麻情话的字条,还有一个幽灵般出没的女人。
这就是贺琳犹豫不决的原因。仅仅根据这些东西判断陈立文其人,似乎轻率了些。但这些还不够吗?这一切都和从前陈立文的所作所为如此吻合,让贺琳不得不信。
贺琳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陈立文和邹小舟在一间房子里苟合,被自己撞见。
陈立文那白得过分的肉体,像肥腻的虫子在床上蠕动,其状令人作呕。看到贺琳闯进来的陈立文,不仅不知羞耻,反而讥讽地笑她不识相。他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让贺琳火冒三丈的话:
“你这人怎么了?连这种时候、这种场合都敢闯进来!”
贺琳被彻底激怒了,她披头散发,怒目圆睁,手舞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利刃,“嗖嗖嗖”地砍过去,顿时将陈立文砍得血肉模糊。
她一边砍,一边历数他的罪状,陈立文连连求饶,贺琳仍然不罢手,直到致命的一刀洞穿了他的心脏。
她惊惶失措地看着受到重创的陈立文双目呆滞,在她的面前颓然倒下。
贺琳在梦中大叫一声:“你这个该死的东西!见鬼去吧……”
她呻吟着惊醒,大汗淋漓地坐起来,陈立文的床铺果然空荡荡的。她的心“嗵嗵”乱跳,直跳得浑身瘫软。
贺琳打开灯,眼睛盯住了床头的电话机。
乔伟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胳膊疼痛难忍。他感觉自己的脸和带伤的肋骨紧贴着地板,手和脚都被捆住了。
一股难闻的臭味儿弥漫在房间里,令人窒息。
煤气!
乔伟立即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由得慌乱起来,他想喊江宁,可是嘴里塞着毛巾。
“唔!唔!”他向黑暗中发出信号,房间里没有一点儿声息。一抬起头来,鼻子里就灌进了一股呛人的臭味儿,乔伟只有把脸重新贴紧地板,才能呼吸到一丝干净的空气。
要让江宁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要对她说话!
乔伟急得像一只试图扒开蚂蚁穴的狗那样,用他的嘴在地板上反复拱着、蹭着,可那条毛巾塞得太紧了。
他又弓起身体,想用两个膝盖夹住毛巾的一角,把它拉出来。
腿刚收缩回来,肋骨立即疼痛难忍,好像谁在他的肋下狠狠捅了一刀。
“唔!”乔伟疼得晕了过去。
听到呻吟声,江宁突然从朦胧中清醒过来。她感觉浑身麻木,手脚都失去了知觉。
天啊,我这是怎么了?她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嘴里塞着一团什么东西,弄得她呼吸非常困难。
什么味儿?
她渐渐明白过来了:马同同终于对她下了手。
她突然想起乔伟好像也在这儿!黑暗中,她看不清四周,只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空气中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像陈年老房子下水道里冒出来的气息。
我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陈立文已经死了,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追随他而去!真不甘心就这么草草了结一生啊。
门锁在响!江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个人影冲了进来。灯突然被打开,她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窗户被打开的声音传来。随后,一双变了形的尖头皮鞋一步步地逼近,然后,一个大大的黑影罩在了她的头上。江宁脆弱的神经此刻再也承受不住了,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再次清醒过来后,江宁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乔伟坐在她的身边。
他看到她疑惑的眼神,朝客厅里努了努下巴:
“马同同在打电话,她要投案自首……”
仅仅两秒钟,江宁就明白了乔伟的话意味着什么。
“不不!”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乔伟一把按住了:
“让她去吧,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披头散发的邹小舟正在一间幽暗的房间内,阴沉着脸孔,一件件地焚烧陈立文以她为模特创作的油画。
房间里升腾着阵阵烟雾,邹小舟被呛得一个劲儿咳嗽。
一幅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