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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僧们准备了干净的僧衣僧袍给她,阿绯也都乖乖穿了,只不过她不会梳理头发,擦干了头发便只让满头青丝披散着。
“现在做什么?”阿绯问道,“是不是要去吃饭?步轻侯呢?”
伺候的僧人道:“因是尼庵,两位施主居住不便,在庵外的别院住着。”
“倒也好,”阿绯挠挠头,“正好不用见傅清明那个讨厌鬼了。”
简单吃了饭,尼僧便引她去见了凡师太,阿绯正也还有一肚子的谜题,便极为高兴地跟着去了。
了凡师太望着面前坐着的阿绯,她的头发乱糟糟地,还有些湿湿地胡乱搭在肩头,又着素色衣袍,神情懵懂地,像是初生孩儿般地干净。
室内沉默片刻,了凡师太道:“我自三岁出家,修行百年,这五年来,自料着该是涅槃之期,怎奈一直都未成有一日我静坐之间,忽地心血来潮,大概是佛祖觉得我在尘世间仍有夙缘未了,故而才想出‘有缘人’的想法,想把那一点牵连去除。”
阿绯仰着头,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师太都找到了吗?”
了凡师太望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惜宠溺似的:“本来以为没找到可是”今日她静坐殿中,忽然心神不宁,才命人去请傅清明。
那人身上的煞气戾气,令向来清净修行的她都觉得无法忍受,本来请他入内是窥破他的居心,免得在这清净佛门之地起血雨腥风,却没有想到
阴差阳错地找到了真正的她。
了凡师太的脸上有种异样的光华,轻声道:“过了今夜,我大概就可以涅槃了。”
阿绯觉得这声音格外温柔:“师太,你听起来很高兴。”
“是啊”了凡师太的手在她的额头上抚摸过,“殿下,我只能尽力,剩下的便靠你自己了。”
“师太,我不懂呢。”阿绯望着她,几分依赖似的,除了宋守,只有了凡师太身上有种令她安心而舒服的气息。
了凡师太爱顾地看着她,这个本该被万千宠爱捧在掌心的女娃儿,全然不知自己的存在干系到什么,她似乎能看到她背后牵连的所有,但将那些沉重的东西都加在她身上,却更连了凡师太也都不舍得。
师太默默地看了阿绯一会儿,终于轻声道:“殿下,你必将找回自己的身份,要切记,维护你需维护的子民,便等同维护你天生的荣耀静静等候,所有的一切终将会有了局”
阿绯不是很懂,但师太的声音让她安心,于是她乖乖答应了声:“喔,好的。”
师太点头,将手按在阿绯额头,阿绯只觉得她的掌心温暖,令她极为渴睡,她闭了闭眼,竟真个“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阿绯耳畔似乎传来细微的诵经声响:“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世界,以三十二大丈夫相,八十随形好,庄严其身;令一切有情,如我无异。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阿绯做了个梦,在那个梦里,她又一次跌倒,而那个人一千万次地把她扶起来,温柔地问:小阿绯没事吗?阿绯仰头看着,阳光中他的脸模糊不清,她却痴痴瞧着,嘻嘻地笑了出声。
第17章 威,威名
天不亮,就有僧人踏着清冷的晨色敲响桃源别院的门,傅清明跟步轻侯两人起身,黎明的薄曦中僧人合什行礼:“打扰两位施主,只是师太有命,在卯时将至之时请两位。”
步轻侯踏前一步,瞧见那僧人身后是顶软轿,阿绯卧在上头,半昏半睡。
傅清明望着那僧人:“了凡师太呢?”
僧人的面上无悲无喜,应道:“阿弥陀佛,师太方才已经圆寂了。”
傅清明心中一震,想问什么,可是在这个时候问那些事,却显得极不敬。
僧人却又道:“师太圆寂之前曾言,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至于以后如何,便端看这位女施主自行造化了。”
原来如此,傅清明轻声一叹。
平明时分,了凡师太圆寂的消息便四散开来,小桃源外的镇子不大,方圆不过四五里开外,消息传开后,许多镇民便自发悼念了凡师太。
这么多年来了凡师太在小桃源,亦行了不少善事,山下的百姓多是受过师太恩惠的,虽然对于了凡师太来说圆寂便意味着成佛,乃是好事,但对镇民来说,却仍旧有一种自然而然地悲恸,就好像失去了亲人一般,因此多半的镇民都自发地着素衣,吃素斋。
阿绯坐在墙角,看着门口人来人往,满目雪色,她兀自有些不信,如在梦中似的:“师太真的圆寂了?”
步轻侯道:“是啊。”
阿绯是最后一个见过师太的人了,步轻侯心里有许多疑问,又不知该怎么去问。
阿绯想到了凡师太慈爱的脸,不由地觉得一阵伤心,道:“昨晚上师太说她要涅槃了我听她很高兴似的,还没有在意,原来是真的。”
步轻侯道:“师太早就算到她会涅槃吗?”
阿绯点点头:“是啊还对我说了好些话。”眼底有些湿润,“步轻侯,我心里有点难受以后都见不到师太了。”
步轻侯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按:“涅槃对佛门中人来说是无上荣耀,师太已经成佛了,代表着她已经功德圆满了,所以该为她高兴。”
阿绯道:“你说的有理。”听到“荣耀”二字,心底又想起了凡师太曾说过的话,不由问道,“步轻侯,师太说,要我维护我的子民就像是维护我的荣耀,我不明白,你懂吗?”
步轻侯身子一震,这本是他想问的,没想到阿绯竟自己说出来:“师太这么对你说的?还说了什么吗?”
“还有”阿绯伸手抓了抓乱蓬蓬地头发,皱着眉想着,“对了还说,让我静静地等候,会有结局你说那是什么意思?”
步轻侯凝眸想了想:“师太很喜欢你我瞧,这是好话,说你以后会好的。”
“怎么好呢?”阿绯越发茫然,“师太说我病了,可是我觉得我好好地,难道是说以后我会再跟相公在一起,‘会好’是这个意思吗?”
步轻侯心头发紧,阿绯喃喃几句,忽然眼睛一亮,又道:“对了,我还想起来,师太说还有个人对我好比相公对我更好是谁呢?”
步轻侯脸色一变,阿绯却将目光转到他脸上:“步轻侯,你说你认得我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对我这么好?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吗?”
步轻侯嘴角抽了抽,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我虽然认识你不过我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帝京了,因此有些事情我也不甚明了。”
“那如果真的有那个人,那就是在帝京了?”阿绯的眼睛越发烁烁,紧紧地盯着步轻侯,看得他有些心惊肉跳。
步轻侯不回答,阿绯却自言自语地又说:“好吧,不管那个人在不在,我总要找找看,师太总不会骗我的”她复又自信地点了点头。
步轻侯垂了眸子:“阿绯姑娘,你”那句话还没有问出来,就听到有个声音说道:“真扫兴,好不容易赶了来,了凡师太居然圆寂了!”
步轻侯一听这个声音,略觉耳熟,转头一看,却见从酒馆门口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英俊,是典型的少侠打扮,腰间佩剑,风度翩翩,女的俏丽,衣着入时,看样子不过是十四五岁,手中也握着一柄剑,剑柄装饰的极为华丽,方才说话的正是这少女。
步轻侯极快扫了他们一眼,便又默不做声地转回头来。
他们这个位子正是靠着墙壁,步轻侯又背对着门口坐着,因此两人竟没看到他的样貌,倒是把背对墙壁的阿绯看了个清楚。
那少男少女瞧店内没几个食客,阿绯又一头乱发,身着素衣,便不以为意转开头去。
两人就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坐了,少男便道:“店家,两斤牛肉,再炒两个菜,四个馒头,快点上。”
店小二道:“两位客官,因为了凡师太圆寂,本店这两天只供应素菜。”
少女闻言便一拍桌子:“说什么?人见不到就算了,连饭也吃不成?”
店小二陪笑道:“两位对不住,就炒两个素菜如何,本店的素菜也是很好吃的。”
“闭嘴!”少女转头怒目相视,“不信你们偌大的店就没有牛肉,你们自己都不吃的?暗地里大概吃的比谁都欢,只做样子哄我们外地人是不是?”
店小二叫屈:“我们都是诚心悼念了凡师太的,哪里会暗地里吃姑娘还是莫要乱说”
少女起身,一掌掴在店小二脸上:“敢说我乱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店小二被她打的往旁边趔趄出去,店里的食客顿时也惊动了,看两人气势汹汹,却不敢出声。
店掌柜慌忙过来:“二位有话好好说,这的确是我们桃源镇各个小店自发的规矩,并不是哄骗”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今天非要在这儿吃上饭不可,”少女不依不饶地,转头看少年,“师兄,你说呢?”
那少年望着她,十分纵容:“师妹说的很对。”
少女嫣然一笑,又冷看店掌柜:“今儿端不出来我们想吃的,就把你这店给拆了。”
店小二跟掌柜的挨在一起,面面相觑愁眉苦脸,知道遇到了两个小煞星,正在不知所措,却见旁边一人直直地走过来。
那少女道:“你干什么?”
那走过来的正是阿绯,少女见她衣着简陋,妆容不整,只有脸孔却明丽秀美,便在心中想她究竟是何来头,有何企图。
谁知阿绯一言不发抬手便打过去,那少女反应极快,一把就握住了阿绯的手腕,喝问道:“你干什么!”
阿绯挣了一下没有挣开,果断挥动左手又打过去,少女发怒:“哪里来的疯女人!”她是习武之人,一动手就知道对方有没有武功,见阿绯如此姿势,就知道她是个外行人,当下手腕一振,就要将阿绯扔出去。
却在这瞬间,少女的手腕发麻,竟用不上丝毫力气,她本来自信能把阿绯扔出去摔个重伤,自然就未曾躲避,全没想到竟会如此。
刹那间,阿绯一巴掌便掴在她的脸上,顿时间那吹弹得破的脸上便浮起几道指痕。
少女震惊无比,她自小到大都被疼爱非常,就算是爹娘都不曾动过一指头,当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少女缩手捂住脸,不敢相信:“你竟然敢”
那少年本在旁边看热闹,见状便跳过来:“师妹你如何了?”
少女反应过来,羞怒交加,指着阿绯:“师兄,快把这个疯女人杀了!”
少年目视阿绯,却见她着一袭素衣,头发散乱,素面朝天,然而容颜却极为秀丽,一时竟无法动手,他的江湖阅历比那少女要多些,本来也觉得阿绯毫无武功,没想到师妹竟然失手。
他的师妹年纪虽小,却是师娘一手□出来的,身手极佳,怎会轻易失手?他又见阿绯如此打扮,真应了一个“深不可测”,这少年生怕阿绯是武林高手故意深藏不露的,便暂不轻举妄动,如临大敌般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出自何门何派?我们是西华山弟子!”
阿绯全不知道方才情形之凶险,她狠狠打了那少女一巴掌,很是得意,闻言嗤地冷笑了声:“管你们是哪里的弟子,好没教养!这儿的镇民一片虔诚悼念了凡师太,你们入乡了便随俗就是,真那么想吃肉就回你们西华山去,不许在这胡搅蛮缠仗势欺人,亵渎清净地方,快点滚出去。”
她说话乃是高高在上的语气,更加一脸鄙视,双眸扫着两名少年,像是在训斥两只狗儿。
少女跺脚:“师兄,你听她说的你跟她啰嗦什么,还不快去教训她!”
阿绯道:“有帮手了不起吗?我也有步轻侯,快来揍他们!”阿绯大叫了声,回头就看身后那张桌子,谁知那桌子边竟空空如也。
那对儿少男少女一听,忽然静了下来,少女扭头道:“步轻侯?”
少男也惊了一跳:“是轻罗剑客吗?”伸手握住少女的手腕轻轻一转,便见她腕上有一点红痕,若隐若现。
少男身子一震,少女却不屑一顾地看着阿绯的样儿:“大概是同名同姓的,师兄,你看她的样子,哪里像是认识轻罗剑客让我教训她!”
她将少男推开,便拔出剑来:“疯女人”
阿绯见她居然亮了兵器,吓了一跳,尖叫了声便抱住头蹲了下去。
少女正要自得,忽然之间双手腕巨震不休,而那柄刚出鞘的长剑竟从中而断。
刹那间,两人面白如纸,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男望着那断成两截的宝剑,心头发寒:“师妹,我们、我们走吧!”
少女呆了呆,握着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