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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阿绯从没见过祯雪这样严厉的神情;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嗫嚅片刻;终于小声说道,“可是我没有想他真的死;我我是想”
当初,她一点一点想起往事,那些记忆就好像飘在天空的阴云,一片片地被她捉到,然后拼凑在一起。
可是发现的越多,就觉得眼前越是黑暗。
阴云成了一大片阴霾,沉沉地压在她心底。
阿绯不信她所记起的那些,却又不敢问傅清明。
她唯一能去依靠和信任的那个同样知情的人,是祯雪。当祯雪肯定了她所问的之后,就好像有个世界在眼前坍塌了。
阿绯的确曾经恨过傅清明,恨不得他死。
可是不知为什么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念头不是那么强烈了。
或许,一直到他真的如她曾所愿的一样后,阿绯才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她并不是真的想要他死,大概她只是不想他再那么强横地、不由分说地欺压着她,只要制住他,剪除他的羽翼,她就可以坦坦荡荡地当面问他,为什么会做那些事。
为什么当初要娶她要欺辱她,为什么后来会逼宫会弑君前一个问题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让她似信非信的答案,但后一个问题却不能问,除非他不再高高在上大权在握。
但是阿绯没想到,事情并非总如她所料,而对傅清明来说,不是上,便是下,不是生而为龙为虎,就只能化尘化灰地死。
她连当面质问他的机会都没有。
当初也曾犹豫过,是不是真的要颠覆这一切。但是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记起的那个噩梦似的夜晚。
铁甲凛然,月影寒光,宫阙里头杀机四伏,她的父皇,倒在玉座上,张口吐一口血。
阿绯听到一声凄惨叫声,大概是出自自己口中。
她也看到傅清明手中持剑,剑上带血,回头看她。
那一刻他的神情,就好像是从地狱里杀出来的煞神,陌生而令人恐惧。
在他身畔的脚下,父皇的血从御座上流下来,粘稠地腥红色地,无声地在地上蜿蜒。
阿绯忘不了那一幕,自从想起来后就再也忘不了,甚至能记起当时那种让人窒息的血腥气蔓延。
就算是他再轻怜□温柔款款地,都忘不了。
所以一切必须要有个了结!
阿绯定定地出了会儿神,然后吸了吸鼻子。
她把往事想了一遍,然后觉得祯雪说的对,是的,她必须得有骨气一些。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如今达到预期目的,她也是一个求仁得仁尚何语。
就算是心里头难过有道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跟那个家伙相处了那么久,何况他也并非全然对她不好,她觉得有些不好受,只是正常反应罢了。
而且傅清明他也是咎由自取,敢“弑君”,不管是出自何种理由,他也是一个死罪!
该是如此。
只能如此。
“皇叔,我知道了。”阿绯在祯雪身上蹭了蹭,把泪在他的衣裳上擦干,仰头看他。
因为哭泣过,她的眼睛跟鼻头还是一份脆弱的粉红,祯雪垂眸看着:“如果累了就好好地歇息一阵子,留在皇叔这里哪儿也不要去,先前皇叔跟你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不是?皇叔绝不会食言的。”
阿绯定定地看着他,阳光中听着这样温暖的话,整个人才有了几分暖意。
阿绯呆呆地回答:“好的,皇叔。”
她如此乖觉,让祯雪很是欣慰,他笑了笑:“傻好了,在外头吹了这么久的风,别把小阿绯给吹病了,让皇叔送你回房去吧。”
祯雪说着,探手过来在她腰间稍微用力,阿绯身不由己站起来,祯雪将她轻轻一揽,阿绯便靠在他的胸前,脸颊在他胸前一撞。
阿绯眨了眨眼,抬头看他,祯雪瞧着她仍有些张皇的神情,阳光之中他的眼神中温柔跟爱惜交织。
端详了阿绯片刻,祯雪乍然仰头一笑出声,笑声清越轻扬,似有一股欢喜在其中流淌。
亭子外的宫人们听着那陌生的笑声,觉得不可思议。
祯王爷多久没有笑了?大概总有三四年甚至更多吧。
在这样的阳光底下,如此发自真心地笑,让人有种梦幻之感。
祯雪小心送了阿绯回房,一直守在床前看着阿绯睡去后才离开。
祯雪在门口站了片刻,抬头看看日影,正值中午,蝉鸣一阵强似一阵,迎面吹来一阵风,风中都带着滚滚地热浪。
祯雪站住脚:“中午给殿下准备的什么吃食?”
旁边的长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错愕,继而试探着说道:“王爷,让小人去厨下打听打听?”
祯雪沉默不语,那人察言观色,急忙召了个人来去问,祯雪依旧负手往前而行,一路到了书房,那派去的人已经带了个厨子回来。
长随见人到了,又看祯雪正放了一份折子,便轻声道:“王爷,厨下的人叫来了,要不要传进来?”
祯雪停了手势,显然是默许了。
长随急往外几步略微招手,门口的厨子急忙进来,不敢抬头,远远地跪下:“王爷”
祯雪扫他一眼,淡淡问道:“中午头给公主备的什么。”
那厨子路上就听闻了叫他是为什么,早有准备,当下战战兢兢道:“回王爷,听闻公主从雀山回来一路颠簸有些身子不适,且又天热,因此小人们准备了四宝人参鸡,五味熬制的老鸭汤,牛乳蒸的南瓜百合,凉菜有白玉藕片,酸甜苦瓜,另外有山药糕跟绿豆糕,怕殿下爱吃凉的,还备了‘雪羹饮’。”
祯雪一听,都是些祛暑降热且又进补的汤水吃食,倒是满意,只不过却没有开口。
那厨子跪在地上,不知王爷是何反应,正反思自己是不是备的少了,不妥当,便听祯雪道:“府里头有冰吗。”
那长随忙道:“王爷,有。”
祯雪沉吟着,手指叩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隔了会儿才说道:“且先看看吧若是公主吃了你备的这些,就用冰做点儿酸梅汤给她,若是她没吃多少,就不用上了,免的只喝这些反伤了胃肠。”
厨子怔了怔,这酸梅汤倒是夏天常有的却不稀奇,他备的“雪羹饮”也是冰镇过的,按理说也极为清凉可口的,但王爷这么吩咐,自然不敢有违,急忙磕头答应。
祯雪见他谨慎,又多吩咐了一道:“好生伺候着,若是公主吃的可口,本王有赏。”
阿绯睡了一觉,起床之后嫌热,便先洗了个澡,这才觉得饿。
厨下赶紧将饭呈上,阿绯饿得紧了,化悲愤为食量,果真吃了大半。
那厨子早在外面等着打听消息,听宫女传信说殿下吃的可口,他想到祯雪的话,十分欢喜,便叫人端了酸梅汤进去。
阿绯正吃得极饱,摸着肚子倒在榻上,忽然间见宫女端着玉碗进来,那碗镇在冰里,冷气四溢。
阿绯原先以为是茶,便道:“不要喝茶,一口也吃不下了。”又吃多了,肚子隐隐约约地不大舒服,好想要有人温柔地抚上一抚。
阿绯打了个嗝儿,挥去脑中的无聊幻想。
宫女正要撤下,阿绯才看到那一缕溢出的冷气,不由道:“这是什么?”
宫女便说:“殿下,是酸梅汤”
阿绯一听,手在肚子上一按,便爬起来:“拿来我尝尝。”
宫女忙送上来,阿绯趴在桌子前,捉了调羹舀了一勺吃,果真酸甜可口且又凉爽。
阿绯略有些兴致,又吃了一口,却反而眉头一皱,放下勺子淡淡道:“也是一般。”
正在这时,外头连昇进来,见阿绯歪着,便上前见礼,身后南乡也懒懒地行了个礼,抢在连昇之前开口说:“我要回将军府啦。”
阿绯一怔,见小家伙有几分无精打采地,连昇在旁比了个手势:“他很担心傅大将军。”
阿绯才强行命自己暂时忘了傅清明,如今跟南乡面面相觑,要忘又怎能够。
阿绯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正好南乡看到桌上的碗,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正好转移话题,阿绯急忙说:“酸梅汤,你要不要喝,很好喝。”
南乡眨了眨眼:“我能喝吗?”
阿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不能喝太多,会肚子疼。”说到“肚子疼”三个字,忽地一阵恍惚,耳畔响起一句话“殿下喝了怕是会肚子疼的”。
那个人这样无处不在吗?
阿绯愣神的瞬间,宫女已经端了酸梅汤给南乡,南乡喝了口,觉得很是满意:“果然好喝,六哥你尝尝。”他跟连昇都是小孩儿,最近又厮混的熟悉,因此称呼上便只胡乱叫而已。
连昇抿嘴一笑,摇了摇头,他虽然只比南乡大几岁,却已经露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来,见南乡低头,窸窸窣窣出声喝的香甜,便看阿绯,眼睛眨动,有些迟疑地探手,刚要比划,忽然间回身,先冲着屋内的宫女们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
连昇虽小,身份尊贵,宫女们见状,便鱼贯出了房间。
连昇见屋内外人都走了,才向着阿绯比了个手势。
阿绯眼前人影凌乱,双眸望着虚空,像是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到。
连昇见她恍然出神似的,更加担心,便踏前一步,拉了拉阿绯的衣袖,又比了一比。
阿绯一抬头,望见连昇那个手势,浑身便震了震:“你”
这会儿旁边的南乡便抬起头来,只不过连昇背对着他,南乡便看不到连昇比什么,只随口道:“六哥,你真不喝啊,你不喝我要喝光啦。”
连昇不答,只是认真地望着阿绯,小手横在胸前,停了动作。
这一会儿,阿绯虽未回答,连昇却似乎明白了她的答案。
而阿绯震惊地看了连昇一会儿,才跟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转头四看,这会儿才发现宫女们都已经退了出去。阿绯略微松了口气,看着连昇,小声地说:“怎么会这么问?”
连昇看着阿绯的眼睛,双手又比划了一阵,阿绯心头震动,咽了口唾沫。
这会儿南乡已经喝光了酸梅汤,不知何时居然挪到了连昇身旁,小家伙静静地看着连昇的手势,便眨巴着眼疑惑地问:“六哥你说什么‘因为你很难过’?”
连昇急忙垂了双手,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握起。
起初连昇问的是:“傅将军真的去虢北了吗?”
阿绯问他为何会这么问,连昇的答案,就像是南乡看到的一样,他对阿绯说:“因为你看起来很难过”
可是,有那么明显吗?
阿绯看着连昇,连昇也看着她,两个人齐齐地沉默着。只有南乡在旁边伸手摸摸脸,百思不得其解地嘀咕:“‘你’是说她吗?公主又难过什么?难道是因为酸梅汤被我喝了?小气啊!”
正说到这里,门口有人道:“殿下,外面有一位侍郎大人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kikiathena扔了一个地雷抱~加油=3=
第62章 新章
阿绯一听就知道是方雪初来了;她认得的侍郎统共这么一个。
阿绯原本吃撑了有些睡意;又因为两个小家伙忽然到来心情晴转多云;越发懒懒地不想动然而这会儿却急忙坐起身来;双手缓缓下垂吐了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才精神抖擞地下榻往外走。
南乡看了个稀奇,鼓着眼睛问道:“你刚才那是干什么啊?”
阿绯回头:“我是在运功。”
南乡吃惊:“你还会练功?”
阿绯倨傲地转头看天:“略懂而已!”
阿绯提着裙摆迈步出去找方雪初;南乡在后看她离开,不免嘀咕:“骗人的吧。”连昇看看他;又看看离去的阿绯;虽然不会说话;却轻轻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中午头正热,阿绯走了几步;便觉得浑身发热,隐隐有了汗意。
她抬手在脸上一模,忽然间便想到那个流萤照月的夜晚,某人将她抱在怀中,取笑:都说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殿下你却
阿绯站住脚,用力地摇了摇头,把那个可恨地影子挥去。
当初他在的时候她也没这么心心念念惦记着,喝酸梅汤也会想到他,出了汗也会想到他,可见那人是个多讨厌的货色,生前跟死后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阿绯双手握拳,在腰间一沉:“我要打起精神来,不能被他打败,哼!”
正念叨了这两句,阿绯迈步要走,却听耳畔有人问道:“被谁打败?”
阿绯一惊,往旁边跳出一步,看清来人面孔的时候却长长地松了口气,抬手在胸前一抚:“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早出声儿,想吓死我!”
方雪初站在距离阿绯一步之遥的台阶处,显然是刚从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