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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往那条路上一甩头,似乎是示意他跟着它走。
傅清明皱了皱眉,只好走过去,抓住“将军”的颈毛,连拖带拉把他拽回来。
茶摊上的几个客人都惊呆了,不知道这一人一狗在演什么哑剧,然而这还没完,当那身材高大的男人把斗犬拉到去大启京城的路之时,那狗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回来,疯狂地跑向另一条路。
而那男人站住脚,似乎气得浑身发抖,然而过了会儿后,还是也跟着冲向了去“新兴之境”那条路。
而那只斗犬也并没有如开始时候跑的那么快,只是距离男人四五步的距离,居然在回头盯着男人,一直看到他跟了过来,才满意地昂头又继续往前走。
茶摊上众位客人齐齐目送一人一狗一起往“新兴之境”的路上走去,捏在掌心的茶都忘了喝。
隔了会儿,几个人才又开始纷纷说笑:
“奇特”
“有意思”
有人恍然:“原来是南溟的人”
他身侧一位后知后觉地也恍然:“怪不得那么奇怪,那条狗倒是听话,咦,要是我们行商的养上这么一条狗,这来往走路,也不用请保镖了。”
“说起来最近天下倒是太平了许多,以前咱们哪敢就随意这么走呢啊,还是祯王爷的功劳。”
有人点头附和:“但是,天下虽然太平,却有个地方不是很太平,怎么,你们都没听说?最近皇上不是要张罗着另立新皇后了吗?”
“对了,先前的皇后似乎是得病身亡了,新皇后是哪家大臣的?”
“听闻是士族唐家的据说才进宫不到一年呢,啧啧,这位唐家的娘娘,必然有着过人之处啊!才让咱们陛下没了先皇后,就又迫不及待要立新后”
“哈哈哈”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虽然说的是不宜的话题,但仗着是在这三不管的荒郊野地里,又无耳目,大家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最后一笑了之,是以百无禁忌,格外放松。
新兴之境,皇城。
新建的宫殿带着泥土的气息,宏伟的宫殿就像是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殿前的墙根还有些杂草并未铲除,有几棵竹子随风飘摇。
因刚下过雨,天空飘着几朵淡淡地阴云,空气格外清新,光线略暗淡,环境也显得十分优雅。
然后,自一座宫殿里传出一个声嘶力竭地声音,叫道:“猪肉夹生!你到底要干什么!”
阿绯拍着栏杆,张嘴大叫,嘴巴大大地张开,以至于眼睛都紧紧地闭起来,她冲着栏杆外大声吼叫,似乎在消防河东狮吼,全无形象。
伺候着的宫女们纷纷败退。有人一边逃一边碎碎念:“啊,又来了又来了真准时,快点去请皇叔”
“方才我躲在西角门边看,皇叔已经来了,这会儿怕要进殿了更加准时”
说曹操曹操就到,众宫女便看到那矫矫不群的身影不疾不徐地出现在视线之中,宫女们纷纷露出温柔谦恭之色:“参见皇叔。”
“都退下吧。”淡淡一声,宫女们无声退下,心中恋恋不舍,恨不得留下来多看皇叔几眼。
殿内外一时又清静了,阿绯站在栏杆前,深吸一口气,正要再叫:“猪”
忽然间听到下面一个静静地声音说道:“我整天没有好东西给你吃么?你总是叫猪肉夹生的,会让人以为我薄待了你。”
阿绯正提了一口气要吼,乍然间被他堵了回来,一时咳嗽不停。
朱子在下面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顺着旁边的楼梯拾级而上。
阿绯回过身来,看了朱子一眼,忽然又痛苦地跺跺脚,重新回过身伸手捂住眼睛:“不能看不能看!”
朱子幽幽一叹:“还是会把我当成皇叔吗?那下次来,我戴面具好不好?”
“更加不好!”阿绯大叫,“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你才是自欺欺人,”朱子走到她的身边,“明明知道我是谁,却被这张脸所困过不了心中这关。”
“这张脸不是别人,是皇叔,皇叔啊!你、你”阿绯气起来,她一怒,就很容易说不出话,当下默默地扭头,走到角落里抱膝蹲下。
朱子并不恼,慢慢地走到她身边:“别生气了,我向你赔不是好不好?”
阿绯不看他,也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你把我弄来这里,为什么?”
朱子看了她一会儿,竟也跟着蹲下,他抬手,摸摸她垂落在地上的长发,小心地挽在自己的掌心里:“我一直都有一个梦想,当初小时候在大启皇宫为质子的时候”
阿绯目光一动,听他说道:“我看着你,就想,要是有一天,我能带着你回到南溟,那该是我平生最美的梦了。”
阿绯身子抖了抖,想站起身来离开,却又做不到。朱子的声音越发温柔:“现在,你看,我的梦实现了。”
阿绯语塞,朱子望着她,目光一片柔和,也柔声说:“阿绯,留在这里好不好?跟我一块儿,就把这里当成是妙村一样。”
阿绯大叫:“不可能的!”
“为什么?”朱子皱眉,“是因为傅清明吗?”
阿绯听着他的声音,忽然间有些心头发冷:“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不行,你不准对傅清明不利!”她顾不上其他,抬头盯着他,叫道,“你要是敢对他下手,我不会放过你的,死也不会!”
朱子的眼睛有些发红,阿绯叫完了,也看到了他眼底的一抹悲伤。
朱子踏前一步:“你现在这么喜欢他了?”
阿绯身子抖着,怕说出来反而刺激了他,可是心里却又有万语千言想要奔涌而出,终于她说:“是啊,我喜欢他,不是那种被抹去了记忆后的喜欢,不是那种什么也不知道就生出来的喜欢,我自始至终都喜欢他我起初那么针对他,也是因为喜欢他,当初他回来,跟皇叔站在一起的时候,我那么着急跑过去,一来是为了看到皇叔,二来,大概就是为了他,我很好奇傅清明是什么模样的,很想看看他是什么人可是大概我自己都没有发觉,不,或许是我发觉了,我发觉了我喜欢他,所以我很害怕,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除了皇叔”
朱子双手握紧:“你、你”
阿绯说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大概也是没有理由的,可是我对傅清明,从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到确定了我是喜欢他的我从王府逃出来后,全是因为想着能找到他才能坚持下去的,我平生只能这么去喜欢一个人了,再多一个人也不行我、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也真的爱我,可是我我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爱上别的人了,因为我的心已经给了他,就再也不能给别人了,你知道吗。”
朱子闭上眼睛,眼角有泪光沁出:“怎么可以”
阿绯抬手在唇角擦过,无意识地张嘴咬了咬指甲:“你别针对他,我求你了,不仅是为了我,还为了大启”
“大启不会有事,我已经跟虢北定下盟约了。”他淡淡地说,“而且‘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傅清明,已经”
“不许,不许不许!”阿绯大叫,眼泪极快涌出来,“我已经没了皇叔,你不能再让我没了他,好,你要是敢伤害他,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朱子皱眉,阿绯生怕他不信,一口气跑到栏杆边上。朱子望着她:“这里只是二层楼,跳下去也不会死。”
阿绯呆了呆,探头一看,明明像是更高的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朱子极快地闪身过来,揽住她的腰:“我不许你死,你就绝对不会有事。”
阿绯气道:“好啊,你有能耐看我一辈子啊。”
朱子笑了笑,在她脸颊上亲了口:“我是想如此的。”
作者有话要说:倒数3~
第114章
阿绯望着他温柔的笑脸;头忽然剧烈地疼了起来。朱子似看出她的难受:“你要是安心跟着我;我是不会为难傅清明的。”
“他一定会来找我的。”阿绯垂眸,有些伤感;又有些欣慰。
朱子亲吻她的脸颊:“他不会得手的,你信不信。”
阿绯木讷如雕像,过了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风蝶梦呢?”
朱子眉头又是一皱:“死了。”
阿绯吃了一惊,失声叫道:“你杀了她?”
朱子摇头:“不是;是她自戕了”
阿绯瞪大眼睛;有些不信,朱子略有些黯然;将事情略说了一遍,阿绯一直瞪着他,眼中的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怎么哭了。”朱子怜惜地看着,伸手替她将泪擦去,“为了她而哭?”
“我不知道”阿绯喃喃地,只不过想起风蝶梦的样子,想到她曾经的所为,再想到这个结局,心中就好像极为难受,酸酸地,忍不住。
朱子沉默片刻,终于说:“是她自己选的这个结局,她本来不必如此的或许对她来说,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他忽然紧紧地咬着嘴唇,不再说下去。
阿绯吸了吸鼻子:“是吗?哦,对是的,皇叔、皇叔已经不在了。”
朱子绷着脸,明白她已经知道了,或许,从他决定说那个善意的谎言开始,这个人就已经看透了,可是,她也很善意地决定相信,因为相信,才有希望。
“皇叔不在了,不在了!”阿绯终于说出这句话,当着跟皇叔一模一样的朱子。
她说着,看一眼朱子,眼泪汹涌而出,他的样子就变得模糊,看起来就好像祯雪浸没在一片的泪海之中,那形象逐渐虚无,然后随着泪海渐多而越发遥远,要彻底离她而去。
“皇叔”阿绯终于忍不住,失控地嚎啕起来。
她迟来的无限心痛跟深深悼念,她迟来的为了年少时候最爱最爱的那个人她曾经以为世上只有他深爱她,而她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他,可是却仍得无可奈何地接受他的离开,永远的离开。
“皇叔皇叔你回来”阿绯大叫着,泪落如雨。朱子默然看着,然后伸手将她拥入怀中,阿绯大力抱着他,哭得停不下来。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阿绯的哭声渐渐地小了,但身体却仍旧颤抖,最后,她的颤抖也停了,朱子却觉得异样,他低头一看:阿绯脸色雪白,双眸紧闭,她竟哭得晕了过去。
朱子望着她晕厥之后仍带倦色的脸,此一刻他心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了,义无反顾地找到她的所在,不顾一切地设计将人带回来,结果两人之间还是什么也没有改变,她还是这样地不肯接受他,而他也始终求之不得。
朱子知道,阻碍他跟阿绯之间的其实并不只是皇叔的这张脸对于这张脸,他其实也并没有埋怨什么,当初是他所选的这条路,下决心之前他也考虑过此后种种,包括他跟阿绯之间绝不会像是以前那样了,但就算没有这张跟皇叔一样的脸,阿绯难道还会转回头来爱他,如在妙村一般十足心意地叫他“相公”,毫无半分怀疑地依赖着他?不,再不可得了。
——傅清明。
朱子想来想去,觉得所有的症结都在傅清明的身上。倘若没有他,当初阿绯就不用下嫁。倘若没有她,就不会有那场宫变,倘若没有他,他或许就带着阿绯一直安稳地生活在妙村,倘若没有他没有他阿绯或许就不会爱上其他人或许就会爱上他朱子迦生!
朱子越想越是愤怒,以至于听手下来报傅清明出现在了新兴之境的时候,他竟有种迫不及待想要跟他相见的感觉,是的,他跟傅清明之间,必须有一个了结,必须有个面对面的交锋,他们两人之间,非要死一个才能行,不死,不休。
这一天,南溟新都上空笼罩着淡色的阴云,南溟的天气就是如此,若是夏季的话,一个月足足倒有十五天是阴雨绵绵的。但是这雨是多情的,惆怅的,默然无声的,而非是单纯令人憋闷的,坐在屋里,看着光影明明灭灭,听着窗外细雨沙沙落下,像是一种享受。
新都的龙神门前,是极大的一片空地,此地还有一个大殿待修,经过那场浩劫,只有龙神大门仍然威武矗立,上面的龙首雕像栩栩如生,于阴云的天空下昂首待飞似的。
傅清明迈步往前,“将军”随行旁边,一人一兽,在如此诡异的天色映衬下,在如此古雅的环境之中,就仿佛是从神话传说中走出来的
大殿之前,原本是一座灵珠塔,塔顶半毁,半毁的塔上站着一人,白衣如雪,一双眸子冷冷清清,俯视众生似地看下来。
他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长发之上,沾着丝丝雨雾。
然而傅清明却是自绵软细雨中一路走来,眉眼越发鲜明,目光坚毅沉静,他的头发已经全湿了,一缕发丝贴在脸颊上,滴着水,滑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