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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不敢久留,赶紧走了。
灵珂知全真难受,可他真的不想离开他。他从小身体弱,手脚冰凉,连身上的温度也不高,但全真的身体温温的,抱起来感觉很舒服。
让身边的全真拿着盒子,他去出里面的信笺,展开。
里面是用香墨写在一张素笺上的,就一句话,良辰美景奈何天。
一看就知是一个女子的字,在加上那些美丽虚华的装饰不难想象信是谁写的。
看着外面阴沉的天,雨的凉气已经侵入了书房,灵珂起身,我们进去吧,已经变了天了,外面因为雨,人们看不清脚下的路,可不能总是雨,终究会放晴的。
入夜之后,京师内城各门闭锁,灯光寥落,人声渐息,而南城却到了一天中最沸腾又最神秘的时分。旅店、货栈、茶楼、酒馆丛集之地,灯火辉煌、人语喧闹。买卖吆喝、划拳行令,加上众多会馆的夜戏锣鼓,汇成一片夜市的特殊音响。京师两大戏楼,一名查家楼,一名月明楼,都正是笛声悠扬、粉墨登场,一派春花秋月的旎旖风光。
紧挨着这条街则是风月场所,同样繁华无边。这里正是人们常道的‘销金窟’。多少王孙公子在这里散尽家财只求一昔温存。
当真是旁人所说的不长进嘛?可身处如此金粉之家,不是大权在握就是朝不保夕,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灵珂对全真说今晚出门拜访朋友,不用他陪,要他好好休息,就自己来到了这问情院。这是京城有名的青楼,拥有名动京师的花魁蘅芜。
爷,您来了。门口的小奴卑躬屈膝,满脸的讨好,却在看见了灵珂的脸时呆的差点坐到地上。
怎么,就算有赏钱,也不用如此大礼。
灵珂笑了。丢了他一个小金瓜子。这样的地方他本来可以不用来的,可是那人亲自出动了奈何天这样的纸笺,那他只有孤身前来了。
爷,里面请。小奴暗自想,我的天爷,这爷也太好看了,要是我们的姑娘长的这般模样,那我们要赚翻了。
没有人认出他来,那天出殡京城戒了严,看见他的人也是远远的望了一眼。可是当他一到问情院堂皇的大厅,原本喧闹的金粉之地突然安静下来。灵珂进去的时候只见一双双眼睛看着他。
大厅的正当中是一个大圆桌,上面用大红锦缎做的绣着鸳鸯戏水的台布铺着,一桌子的好菜。桌子后面是一个锦袍少年,但过于浓重的脂粉气掩饰不了他或者是她的身份。没有人胆敢动她,她的身后是一个黑衣人,一看便知是会武功的。
真是麻烦,没有想到这个时间在这里会遇到她。
张兄,别来无恙,小弟这厢有礼了。那个美人已经起身抱拳行礼,刻意矫揉造作的声音在空荡安静的厅堂中回荡余音。
如此的明目张胆,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居心。
客人们看着这里,安静的出奇。
张兄,请。这可是京城难得的佳肴美酒。
美人端起晶莹的白玉杯,斟了酒,那酒是淡淡的莹绿色,散出一种类似茉莉花的香味。
这是江南春,是当年轩王攻破金陵的时候带回京城的,其中的含义恐怕已经成为了传奇。这酒大部分孝敬了宫里,民间只留了两坛子,这是其中只一。
说到这里,人群像炸开了似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酒的珍贵可想而知。
怎样,兄台不试试。
多谢,不过你不是轩王,在下亦不是毓白。
轩王是第三代郑王毓白的哥哥,亦是第四代郑王,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是后人可以说清楚的。
江南春是春情酒,尤其是这陈年佳酿,在这问情院这样的青楼是再合适不过了。
灵珂在她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径自喝了,完了还将杯子反转,示意已经是滴酒不剩。
珈翎兄不只在这里请在下喝酒的吧。
她是九王的亲妹子轩辕珈翎。
那是自然,哥哥找你有事。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良辰美景奈何天。那位姑娘到是很美丽的。
知道人已经到了他们的手里,他反而安静了下来。
今晚?
官轿已在门外。
坐在轿子中,他的心记挂着奈何,也就是给灵珂信笺的人。
奈何名为问情院的琴师,实为张家的小姐,张家的耳目。他是灵珂远房堂妹,几年前被送入青楼成为那里的一个琴师,卖艺不卖身。而问情院的幕后老板是慕容家,也就是灵珂的姨丈家。表面上他的母亲已经和家族断了联系,可实际上是紧密相连的。这其中的隐秘连张氏本族的人未必可以知晓明白,更不用说外人了。
灵珂甚少出门,和奈何的联系通过贴身小童绿丝传达,绿丝跟他的时间很短,所以绿丝也不知道其中原委,只道是灵珂怕父亲责怪他留恋青楼女子,只敢暗通款曲。
自从张相过逝,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这一次联系怎么会牵扯上轩辕释。
正胡乱想着,忽然到了。
帝王之家的堂皇气派全体现在王子们的府邸。张府仿造的是江南庭院那种难言的轻灵秀丽,而这里却是全然的富丽豪华。
红底的匾额用金字写着释王府三个大字。
下了轿,看见轩辕释正站在大门外,王府的大门大开。
与他平素并没有什么交往,更显得这次会面的诡异。
九王也没有说什么,拱手将他让进了府门。当大门在他的身后关住的时刻,他看向轩辕释,那人单单眉棱一调,似笑非笑看着他。那样的眼神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颇有暗示的意味。
九王在他的花厅招待灵珂,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高手过招在比耐力和沉着。放下茶盏,轩辕释招手让人出去,不一会带来了一个姑娘,青衫布衣,正是奈何。眼神看向灵珂的时候灵动似平常,并隐隐有报平安的意味。
灵珂当下感觉安心。
不知道张大人家教森严,还有如此雅兴。奈何姑娘虽然才艺卓然,可比起蘅芜姑娘的绝代芳华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的轩辕释像条蛇,原先他可以不碰灵珂,因为那个时候他认为灵珂和他不同类,但现在他似乎已经嗅到了在灵珂身上具有同样的腥味。
灵珂本来也不将自己看成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孩子,只是他这外表实在让人一看忘俗,只以为他不沾染红尘,到增加了许多的误解。
不过到目前为止,九王只知道他的风月之事,还不明白后面隐藏的天大的秘密,看来,绿丝不能再留了,暗暗的下了决心。
不能再拖了。
王爷有何事?
直接问清楚比迂回曲折要省力。
轩辕释欺上身前,看着灵珂,那双满朝称赞的美目此时更是鲜亮如火。
人都说才子薄幸,不知侯爷是否如此。你看,这又是何人?
此时堂中又带来了一人,却没有什么礼遇,让两人押着进来的。衣装到还干净,看来抓他的人必是十分用心,不敢轻易伤他。
灵珂一看,是全真。
轩辕释,你敢到我府中抓人?
从来没有用过这般凌厉的语调说话。
不是,小王怎么敢在候爷的府邸中放肆。我们在南城发现的他,那时候这位兄弟还有一些麻烦呢。
无非是一些登徒子。
灵珂对这些不已为然。
王爷意欲何为?
候爷少年才俊,原本流连青楼只是一些小罪过,可现在令尊新丧,候爷不但旧情难忘,更是私纳新欢。这样于情于理都不成体统。
全真原本想着今晚无事,正想好好休息,谁想到灵珂身边的小童绿丝告知灵珂在南城问情楼,叫他过去。即使对京城不熟悉,可依然知道问情楼是什么地方,当下对灵珂这样徒具清灵外表骨子里放荡不羁的性子没有一丝好感。
在南城他没有自报家门,的确是让人误会了是谁家的娈童,进行调戏。他正想打人,碰到了季平,纪平帮他解决了麻烦,但他不是季平的对手就被带到了这里。
那王爷这样呢。私自从青楼强抢一个姑娘,知道的是说王爷仰慕奈何姑娘的才华,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仗势欺人呢。至于我府上的全真,只到是王爷的手下在天黑,一时眼花,找错了人吧。
侯爷不愧是张相的长公子,到也是牙坚嘴厉。让我放人很简单,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从不妥协。
识时务者为俊杰,侯爷请看厅外。
一时之间,全副武装的王府卫队将花厅团团围住,不留一丝的空隙,屋内的灯光照在他们举起的长枪,显的阴冷。
现在是没有月光的,白天的雨纵然已经停了,可天依然很阴。种种迹象表明夜里依然会有雨。
这些吓不到他,轩辕释纵使手眼通天也不敢对付他。但他再一看,一柄长剑已经压到了全真的脖颈上。
侯爷纵使显贵如常,可张府已经不是原来的相府了。
这话声音不高,但如响雷一样在灵珂的脑中炸开。
今晚的事是郑王授意的,不然轩辕释也不敢如此动作。
怎么办,一切没有安排妥当,什么也没有实行,并且现在全真在他们的手中,脱身也难。这怎么办是好。
不管内心如何的慌乱,外表依旧如常,只是他的脸色苍白的另人担心。
王爷的意思是,……
不是他没有骨气,实在是事关重大,不可不低头。
全真看着不是很明白,可看见这样的架势也知不可儿戏,于是也安静了下来。而奈何因为知道内幕,所以和灵珂一样的心慌,但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用眼睛看着灵珂,希望他可以从自己的眼睛中看到鼓励和支持。
很简单,奈何,全真,你只能带走一人。
那剩下那人,王爷意欲何为?
张大人,不会如此吧。
他带有一些狡诈的笑了,没有回答他的目的。
我想知道留下的人是否安全。
张侯说那里话来,他们可都是百里挑一的人儿,小王怎舍得伤害他们。
我都不想舍弃,王爷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郑王想做什么呢?看样子好像不想杀了他,那难不成只是一个警告而已。
候爷应该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吧,人是不能太贪心的。
怎么办?灵珂问自己。
奈何是朋友也是妹妹,她为了张家受尽委屈,是决计不能舍弃她的。在这样的时刻她还写了‘良辰美景奈何天’这样约定好示警的话,说明了奈何当真是一个将家族扛在肩上有担当的好姑娘。再说一个女孩子到了他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看了一眼全真,那是自己倾心的人,至到现在他才知道全真是多么不想割舍的。自己孤苦半生,纵使拥有了旁人欣羡的地位和荣耀,可繁华背后的真实是那样的苦涩。全真就像他一个纯洁的梦,他也是决计不能拱手让人的,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即使是郑王也不行。
他第一次有这样无力的感觉,恐怕自己无法保住自己最心爱的人。那是一种从心底上来的寒冷和恐惧。
原来从来没有过。
因为,没有被威胁的经历也因为没有想要的人。
但是现在只有控制自己,用尽全力控制自己,这是唯一可以能做的事情。
全真也在想,眼前的局势怕自己只能被他留下了。那天,灵珂一看那个檀香木盒子里的信笺就马上专注了起来,可想而知其在灵珂心中的重要性,灵珂甚至为了她在父亲新丧的时候来到青楼,只为她的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全真也是读书人,他知道礼法,在父亲新丧的时候应该闭门守孝,那里都不能去,更何况是青楼楚馆了,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眼前这个女子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看着灵珂,眼神中的爱恋和专注是没有任何瑕疵的。想自己,如果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今生已足。
知道自己被放弃,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伤,毕竟他并没有喜欢上灵珂,何况他也不是女子,没有必要在这里装做弃妇般自怨自艾。
侯爷,很难吗?反正今晚只能有两个人从这里走出去,你自己选择吧。
只有两人,……灵珂细细品了一下这话,王爷说话算话?
当然,无戏言。
好,王爷,我信你这次。你让他们走,我留下。
灵珂清冷的声音在大厅中格外清楚,带着穿透力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好,好,好。侯爷好担当,好胆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失言。他手一挥,放了他们。
侯爷,我可是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