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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烟几乎从不主动和别人联系,韩志宁接到韩烟的电话很出乎意料。
韩烟没有马上回答,他蹲在警察局前的石阶上,伤痛而茫然,直到韩志宁发现不对,又叫了几声“小烟”,他才答应到,声音颤抖而压抑,“师兄!我在警察总局的门口,你有时间吗,能不能来接一下我。”
“你在那里干什么?出什么事了吗?”韩志宁的声音带上了担忧。
韩烟埋下头,说不出话。
韩志宁听不到答复,更加担心。立即说到,“你别走开,我马上就到。”
韩烟恩了一声算是听到了。
韩烟等了近半小时,韩志宁来了。
看到韩烟孤零零的坐在警察局前的石阶上,顶着大太阳,垂着脑袋,看起来憔悴而悲伤,像一只被世界抛弃的可怜小猫,韩志宁的心跟着颤动了,对韩烟心疼不已。
听到韩烟说自己在警察局前,韩志宁便打电话到警察局问了情况,没想到韩烟的母亲出了这样的事。韩烟还小,定是很伤心的。不过韩烟在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自己,这让韩志宁欣喜而满足。
韩烟的情况,韩烟家里的情况,韩志宁在对韩烟有心的时候,便调查清楚了,但是他不想让韩烟发现自己的图谋不轨,便一直装着不知道。韩烟从不在人前提家里的事,也从不说他的母亲,韩志宁一直以为韩烟对自己的身世和母亲的职业有心理阴影,他便更加不能在韩烟面前揭露他的伤疤。
“小烟!”韩志宁站在韩烟跟前,轻轻唤道。
韩烟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来,刺眼的阳光让世界恍惚迷茫,站在身前的人背对着太阳,让他看不真切,不过会这样叫他的只有一个人,“师兄!”
韩烟起身,由于低血糖,世界在他眼前飘忽起来,摇摇欲坠之时被人扶住,拥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韩烟没有气力去推拒,他需要一个肩膀供自己好好依靠一下,他太累了,身体累了,心也累。
“我的车在那边,过去吧!”韩志宁扶着韩烟,带他到警察局后的停车场。
“谢谢你,师兄!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坐在车上,韩烟对韩志宁道谢。
“这些都是应该的,你有事都可以找我。”韩志宁看到韩烟伤痛而无助的样子,不知应该怎样安慰。只好说,“我给警察局打电话了解了情况,没想到伯母会出这种事,不过生死自有天定,你不要太伤心。”看到韩烟没有任何表示,又说道,“若是你一个人住在家里害怕,搬来和我一起住吧!我是一个人住,住处还有空房间。”
韩烟觉得自己已经很麻烦韩志宁了,自己家里出了事没有理由让他承担自己的痛苦,何况他也没有义务安慰自己和看自己的脸色。韩烟扯出一个微笑,说道,“师兄,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你也不用对我这样好,我一个人没有事!你把我送回我家吧!别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承担起自己的世界,没想到说出这样的话,便已是极限了,他心底其实是希望有一个人的吧,有一个人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在自己脆弱的时候,能够支撑自己。
“小烟,别这样。想哭就哭出来吧!伯母离开了,你以后可以依靠我,我不会舍你不顾的。别将任何人都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好吗?”车停在路边,韩志宁拉过韩烟,将他拥在怀里,不断轻抚着他的背,安慰道。
——别将任何人都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
一句话,原本筑起的坚强的外衣被撕开,韩烟伏在韩志宁的怀里,没有声音,眼泪如注。
第十一章 韩志宁
韩志宁紧紧搂着韩烟,想给他力量,想安抚他心底的伤。
开始时还能感到韩烟轻轻的颤抖和抽泣,渐渐便没了声响。
“小烟!”韩志宁将韩烟扶起来,发现韩烟原来是伏在他身上睡着了,自己的西服,胸前已被打湿,一滩水渍。将韩烟在副座上放好,关小空调,韩志宁开车将韩烟带回自己的公寓。
身边的少年,紧皱着眉头,脸上全是悲戚之色。韩志宁看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韩志宁第一次见到韩烟,是在四年前。
那时的韩烟才十二三岁,身体完全没有发育开,小小的个子,粉粉嫩嫩的脸,细细的胳膊,细细的腿。
那时秋雨缠绵,校园里金黄的银杏叶在微风细雨中缓缓飘落,韩烟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背着深蓝色的小书包,打着一把淡青色的雨伞,从图书馆旁的银杏道走过。
韩志宁那时二十岁,刚从国外回来,这所大学里有他家投资的研究所,那天他开着车去研究所帮兄长拿一份文件,却在学校七弯八拐的路上迷路了。
看到走在路边的小男孩,他以为是学校教职工的孩子,开车到他跟前去问路。
韩烟本来走得好好的,看到有车过来,他还特意让了让,没想到对方硬将车开到自己身边。学校太老,这条银杏单行道坑坑洼洼,身穿白衣的韩烟被开过来的车溅了一身脏水。
韩志宁打开车窗,看到伞下的孩子正怒瞪着自己,大大的眼睛,挺鼻小嘴,雪白透着淡粉的脸蛋,冷清的神情,太可爱了,韩志宁看着韩烟甚至忘了问路。
“你将我的衣服溅脏了,是不是应当道歉!”韩烟以为开车的会是一个大叔,没想到是一个还稚嫩的年轻人,对方穿着一身灰色的西服,看起来挺正式老成的。韩烟看看自己满身脏水的白衣服,又要洗了,韩烟生气的要求对方道歉,不过他还是一副孩童的嗓音,即使带着怒气,说出话来也软糯可爱的要死。
韩志宁觉得这个孩子有趣极了,便逗趣道,“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给你洗干净就好了,小孩子发脾气是会变成老头的。”
“你当我白痴呢!”韩烟听到对方逗孩子的话,不屑的撇嘴。
最后韩烟上了韩志宁的车,带他去了研究所,而在韩志宁的再三要求下,韩烟将外套脱下来由韩志宁送去了干洗店。
韩志宁知道了韩烟是这所大学的特招生,已经大一,很是惊讶。
后来,本已拿了经济学硕士又要去国外深造的他鬼使神差的在这所大学读起了社会学。
几年的时间,近距离的接触韩烟,看着韩烟一点点长大,长成一个出类拔萃的少年。他心中的喜悦是无法言喻的,就如一个家长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拥有骄傲和喜悦。
韩志宁是家中幺子,还是韩父老年得子,在家里备受宠爱,这些并没有使韩志宁的脾性变得骄纵,他从小仿佛就带上了他名字中的‘宁’,安静而早熟。
韩志宁长相斯文,性格温和,从来一副正经样,做事严肃而认真,喜欢养各种小动物,还对可爱的东西没有丝毫抵御能力,不过他还继承了韩家人的一个毛病,喜新厌旧。
遇到韩烟后,他放弃了家中的各种可爱动物,开始养起韩烟来。最开始的时候,他每日给韩烟送早饭,送课间茶,给韩烟买各种小孩子喜欢的糖果、点心、玩具。但是,韩烟每日会在家吃过早饭才上学,也不喝课间茶;他的灵魂已经是大人,对小孩子的玩意儿更是不屑一顾。
韩志宁餋养各种动物多年,第一次在韩烟这儿碰了壁。后来他才知道韩烟喜欢看书,喜欢静静的待着思考,是一个很自主的人,虽然长得很小很可爱,却是一个思想成熟的独立个体了,失望之余,又开始给韩烟送书,和韩烟聊文学、聊古人。
韩烟大二的时候开始抽个子,一下子便长高了好多。韩志宁觉得一周不见韩烟,韩烟便会长高一截。看着一个孩童就这样在眼底下长大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守着韩烟的韩志宁觉得幸福。
韩烟的大学只读了三年便提前毕业了,由于成绩优秀又被保送成本校的研究生。那时韩志宁已经博士毕业,想历练自己,便在家里的一个下属公司里做小小的业务经理,每日跑上跑下,忙得脚不沾地。
韩烟为了庆祝大学毕业,请韩志宁吃饭。是在一家很普通的家常菜吃的东西。吃完后韩烟说自己做得更好吃,以后有机会会请自己吃他亲手做的菜。
韩志宁一直等着韩烟实现诺言,不过韩烟却没再提起。
后来,两人去公园散步聊天。
那天的夜空很平常却也异常美丽。由于城市的光污染,天上的圆月只有淡淡的一层光晕,看不到星星,更看不到银河,灰灰的一片有一种朦胧美。韩志宁陪着韩烟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韩烟第一次问起他家里的情况,韩志宁轻描淡写的说了,没有说实话。韩烟讲起了自己,说他以后要谈恋爱,一生只有一次的恋爱,但是定不会结婚,他只能一个人孤独终老。所以他要挣些钱,不然以后不能养老。
韩志宁知道韩烟是在说孩子话,但是听韩烟这么说,他的心却空了一块。
韩家的公子个个都花心,到处沾花惹草,韩志宁老实,却也没脱这条定律,他的女朋友几周一换。韩志宁遇到过各种美丽的女子或是男孩,还有各种英俊的男人,对于他们,他从没动过心。此时,感受着韩烟的气息,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悸动了,那种感觉很幸福,但他却迟疑而犹豫。他不能伤了韩烟,韩烟是他心里的宝贝,不能伤了他。
静静的夜色里,韩烟的脸上宛若浮着一层月光,美丽的眉目,有些忧伤的神情。韩志宁想亲吻他的脸,想拥他入怀,想说,我也不结婚,陪你一起终老。最后,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将韩烟送回了家。
炎热的七月,韩志宁将韩烟从车上抱下来,然后坐电梯回到公寓的时候,已是满身冒汗。
韩烟并不特别瘦,再说又很高,将韩烟放到沙发上后,韩志宁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脱臼了。
又累又热,打开空调,回过头看韩烟静静的躺在自己的视线之内,韩志宁的心里有的只是深深的怜爱与怜惜。
韩烟其实早醒了,他却不愿意睁开眼看世界,躺在沙发上,觉得自己的世界空了,心也空了。
韩韵,你的灵魂是不是在看我。
还是你已经见到你自己的亲生孩子,知道我是假冒的,再也不理我了。
只要这样想着,韩烟的眼泪又冒了出来,粘在眼睫上,滚入鬓发里,一滴一滴,晶莹仿若美人鱼掉落的珍珠。
韩志宁看到韩烟的泪,知道他已经醒了。半跪在沙发边,轻轻将他的泪拭去,亲吻他的额头,小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要这样伤心了!”
“我得为她报仇,不然愧对她的养育之恩。”韩烟小声的呢喃,已去浴室的韩志宁听不到,也无从阻止。
第十二章 埋葬
一方小小的墓穴,一块小小的石碑,韩韵笑颜如花,只是时间却永远凝在了那一刻,没有眸光的婉转,没有娇言呵斥,原来生动的形象只能在脑海里慢慢回想。
一个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的一切凝固在了从前,只在活下来的人脑海里留下淡淡的影子,而这个淡淡的影子也会随时间越发单薄,直到变成灰色的痕迹渐渐虚无。
韩烟站在韩韵的墓前,看着眼前冰冷坚硬的墓碑,才觉得韩韵真的不会回来了,那个每日说着脏话、好吃懒做的女人不会回来了;那个对自己语气尖刻、但眼中总是溢满温暖柔情的母亲不会回来了;那个对生活永远充满激情、心底善良柔软、永远少女情怀的孩子不会回来了
那触手冰凉的骨灰盒被埋在了地下,那里面已不是韩韵,只是冰冷的骨灰,真正的韩韵在哪儿,在哪儿呢
天空万里无云,大大的太阳像要将人烤焦。
没有雨也没有风,墓地旁的树耷拉着叶子,沉默的注视着这一片肃穆的悲凉之地。
韩烟静静的站着,没有说一句话。
他已经这样站了一上午,韩志宁站在一边很忧心,却没有办法劝阻,只是为韩烟撑了一把阳伞,以免韩烟被晒中暑。
“韩韵,我得走了!”看到大热天穿着黑色西服的韩志宁已经满头是汗,却仍然坚定的陪在自己身边,韩烟对着韩韵的墓,轻轻的说了一句,仿若诀别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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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烟住在家里,以前总觉得狭小的屋子突然变得大起来,明明到处都摆放着东西,却因为东西的主人不在了,让人无端觉得空间无限空旷起来。
沙发前的玻璃小桌上放着一叠夏装杂志,旁边是韩韵乱放的防晒霜、爽肤水,指甲刀,指甲油以前因为韩韵到处乱放这些东西,韩烟总会大发脾气。如果韩韵能够回来,即使她买一大堆没用的东西将不大的客厅堆满,韩烟也不会再骂她了。
韩志宁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