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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伶忍不住对他说:「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用勉强自己。」
屏风那边突然安静下来,整间屋子安静了很久。
苍伶翻了个身,准备睡觉,不料常慕却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床上。
该死,应该用砖头砌一堵墙!苍伶猛地坐起来,不满的看着常慕。「你想干嘛?」
「我好像从来没有在你面前表现过伤心啊,你怎么知道?」
「是人都感觉得到。」
「你又不是人。」
苍伶翻了翻白眼,「我不想和你开玩笑。我是替你着想,你这样表里不一,不觉会很累吗?」
「累,当然累。但是为了身边的人,累一点也值得。」常慕开心一笑。
苍伶靠在床栏上,摇头道:「我不懂……」
「我喜欢笑。遇到开心的事,理所当然是笑;遇到伤心的事,我还是会笑。你如果关心一个人,看到他常常笑呵呵的样子,会不会觉得很开心?」
被他这么一说,苍伶想到了哥哥的笑颜,果然心头掠过一丝甜蜜。
好像是这样的……苍伶点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咯,我想让关心我的人都开开心心,不要为了我难过。如果我萎靡不振,判判和大家一定会为我担心,气氛会变得很沉重,而我沉浸在这种气氛里,自己只会越来越消沉,越难走出悲伤的阴影……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看得出我是强颜欢笑,其实很多人心里都很明白。但是我的笑,至少还可以让他们知道我很坚强,可以令他们感到欣慰,可以让他们少为我担心……然后很快的,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苍伶看着常慕的侧脸,慢慢开始产生了佩服之情。「听君一席话,胜读三年书。木耳前辈,我想我明白了,我会努力向你学习。」
「日后你见到我说笑,别打岔子。」
「我知道,我还会尽力配合你。」
「嗯,很好!呵呵呵……」
「呵呵……」
就这样,无常殿又恢复了消失了很久的笑声。
第二天,全新搭配的黑白无常整装出发,看着他们边说边笑、精神奕奕的走出鬼门关,所有的人都不禁露出赞赏与信任的眼光。
判判坐在牌坊上瞻望远去的一双人影,对站在地上的阎王说:「你看到没有?木耳很坚强。」
「嗯。」马马虎虎。
「苍伶从头白到尾,白无常简直就像是他的天职!」
「嗯。」勉强凑合。
「你说我能不能撮合他们俩?」
「嗯?」异想天开。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他们彼此之间更了解一点,相互感情更加深厚一点。搭挡嘛……呵呵……」
「哦。」原来如此。
第八章
新的黑白配诞生之后,一晃几年就过去了。
常慕努力把自己所学的东西转授给苍伶,在实战中加以认真指导,他这样做使苍伶的潜在的能力得到了充分的激发,短短数年,无论是功夫还是法术,甚至在狡黠的个性方面,都盖过了常慕,成为冥界名副其实的白无常,惊讶之余,大家也不忘赞叹判官大人独具慧眼。
常慕和苍伶只要一有空,就会往潼州跑,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一到潼州,一个往江边跑,一个往城东跑,约好什么时辰在城门口见面,便分头个忙个。到时候碰头,再一起结伴返回冥界。
苍伶会跑回以前的家,坐在以前坐的位子,摸着哥哥以前用的茶杯,怀念一些过去的时光。平时的生活过于忙碌,无暇整段整段的追忆往事,他总是担心一百年之后,或者一千年之后,会忘记这段曾经在家里度过的快乐时光。
苍铭辟了一间小屋子,专门供牌位,现在桌上摆放着的两块就哥哥和自己的。墙上还有一幅哥哥的丹青,挂在那里作为苍家开山祖师的画像。苍伶每次看到自己的灵位都觉得怪怪的,便吩咐铭儿把自己那块取下来。
没过几年,苍铭成家了,果真娶了夫子的小女儿,还生了个白胖儿子,虽然苍铭每次都叫叔叔多回家看看,可苍伶每每看到他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只会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不应该再介入他的生活……渐渐的,他回去少了,有时候只在江边散步,或者去一些曾经和哥哥游玩过的小地方徘徊,早早的便回去城门口等常慕。也许终有一天,可以不再回到故地……
而常慕却恰恰相反。
许点稍稍长大一点,他的「家人」就知道这是个痴呆孩儿,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弟弟,再隔年又生了妹妹,从此许点不再受到关爱,常常被扔在一边。
无人照看的许点经常受到周围皮孩子的欺负,好几次常慕回去看到他被小孩子当马骑,被大孩子当靶子打。每次细数着许点身上的伤口,就心痛如绞,恨不能每天陪着他。
偏偏这户人家命中多子,没过几年,又多了两个孩子。什么事情都不会做的许点渐渐成为家中多余的包袱,非但外人瞧不起他,连家里的弟妹都要骂他「傻瓜」、「憨大」。家长们不会给他新衣服穿,不会给他好东西吃,在这个孩子身上,能省的全都省了。
常慕每次偷偷的带许点出去,都要带很多好吃的、好穿的给许点,吃的东西吃进肚子也就算了,可是他穿回家的新衣服,都会被父母换下来,给弟妹们穿,还非常好奇是谁对一个傻孩子这么关心。
常慕怪不得他们,更打不得他们,只能急在心底。每次许点拉住常慕的衣角哭着喊:「木耳哥哥你别走!」常慕真的好想陪着他一起哭,好想带着他远走天涯,于是他在阳间逗留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回到城门看到等待已久的苍伶,只能抱歉的笑。
日复—日,年复一年,到最后,苍伶不再去阳间,可常慕抱歉的笑容却越来越多,因为只要接勾魂令,苍伶就会—个人出去完成全部任务,让常慕去潼州照看许点。常年累月累计下的恩情,常慕不知道如何还给他。
一次,两人外出降妖归来,因为是顺道,苍伶便同常慕去了一趟潼州,他也眼见了许点的悲惨。许点被几个孩子推下河,差点没淹死。幸好常慕及时赶到,才把他救上岸来。常慕抱着许点很久都不吭一声,送他回家却发现关家的父亲在前几天突然中风瘫痪,只能靠母亲织布维持生活了,根本没人在乎许点的死活。今后的日子,许点一定会过得更艰难……
「木耳前辈,快到鬼门关了,你……还是笑一下吧!」
「哦?」常慕回过神,抬起头看前方,果然快到了。他尴尬的点了点头,努力换上一副笑脸,同苍伶一起走进去。
苍伶见他是这副样子,便提议去冥河边上散散心。等心情缓过来一些之后再回去。
两人挑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常慕累得靠上苍伶的肩头,呆呆的望着永不止息的冥河。隔着河岸望过去,有点像一对小情人饭后小憩,甜蜜的靠在一起。偏偏,这河对岸,牛头马面巡逻经过……
苍伶随口聊聊说:「我到冥界已经有十五年了,许点应该也有十五岁了吧?」
「嗯。」
「他个头好小,比我十五岁的时候还要瘦小。好可怜……他成年之后,家人会再继续照顾他吗?」
「我不知道。我很担心。」
「能不能想点办法?」
「我在想……」常慕长叹一口气,疲惫的闭上眼睛。
苍伶想了想说:「前辈有没有听说过霁雪天将洛之遥的事情?」
「没有,这个人怎么了?」
「这是判判跟我说的故事。他说这个天将因为厌恶天庭的生活,在一次出战中诈死逃离了天界,在凡间过起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然后呢?」
「然后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诈死!你的脑子怎么变得这么愚钝了?」
「呃……」常慕恢复精神,睁开眼坐直了身子,慢慢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可是……「用什么证明我死了?」
「我啊,我证明你死了,死得干干净净,一个魂魄都没剩下!然后我拿着你的镰刀回来哭丧。」
「其他人会相信吗?我是正神,哪有那么容易随随便便就逃脱天上的千里眼?万一派人来抓我怎么办?」
「唔……我们去找判判商量一下怎么样?说不定他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两人说走就走,快步走到朗月居,却听到牛头马面在那里打小报告。
「黑白无常两位大人感情好得不得了,现在正在河边你侬我侬呢。」
「真是郎情妾意,甜蜜无间!我看常大人是彻底从许大人的阴霾中走出来了呢!」
常慕听此,差点气炸掉!想冲进去拧掉那老牛的耳朵,却被苍伶拉住了。
「别冲动,这样也好。至少他们不会怀疑你为了许点而诈死。」
苍伶露出很狡猾的表情,这令常慕非常吃惊。他开始意识到,这些年来,苍伶绝对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是本能的狡猾!
苍伶摊开手,常慕接到灵子,牵住他的手,装似「甜蜜无间」的走进去。
「判判,我们回来了。」
两人若无其事闯进去,一见到牛头马面,故意装作万分窘迫,把原本牵着的手匆匆放开,苍伶脸上更是夸张的蒙上了一层红晕。
牛头马面立刻奸诈的笑起来,向判判使了个眼色,很识相的告退了。
判判对于这两人的举动甚是惊讶,劈头就问:「你们两个……做什么?」
苍伶转身开门,常慕搬了两张椅子摆在判判前面,和苍伶坐下后,用一种讨好的口气说:「判判,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判判就知道这两人有鬼,原本的黑白无常就常慕一个人在搞鬼,现在这个组合简直就是鬼上加鬼,真不知道是苍伶本性如此,还是被常慕带坏了!「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
「判判记不记得曾经跟我说过霁雪天将的故事呢?」
「记得。」
「噢,那事情……大致是这样子的!」苍伶眉飞色舞的大致说了一下诈死的这个想法,听得判判心里直喊后悔,后悔不应该把洛之遥的事情告诉他。
「判判,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天上地下的人都相信我死了?或者让全世界的人都找不到我?」常慕真心求教。
判判挺了挺胸膛,严肃的回绝道:「没有,我没有这种办法,也不赞成你这么做。」
「判判,木耳前辈和许点前辈真的很可怜的!」
「不行就是不行。我告诉你,洛之遥能躲在人间不被其他神仙发现是有他自己的方法的,但是我们没有。何况,我这边没有黑无常的人选。」
「判判啊……你帮我想想办法吧,我知道你善良温柔,聪明绝顶,法术高强,见死必救,我现在很想很想陪在他身边,你就实现我这个卑微的愿望吧!」
「这不可能。我是冥界的判官,不是法力无边的大仙,也不是你们的祈愿树。」今天的判判似乎正直的有点过分,挥挥手,下了逐客令:「我今天要出门,现在要换衣服,你们回去吧,专心做你们该做的事情,不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常慕和苍伶吃了鳖,闷头闷脑的回去了。
回到无常殿,苍伶躺在床上和屏风那边的常慕聊起来。
「唉……什么时候……判判也铁石心肠起来了……」
常慕闷了很久,终于恨恨地说:「我就不相信我搞不定他!」
「你想怎样?」
常慕有绕了过来,一屁股坐在苍伶的床上。「咱们这么着……」
三日后,判判办事归来。
一到他休息的时间,常慕和苍伶就闪进了朗月居,确定无人发现,两人破门而入,常慕「扑通」一声给判判跪下,接着眼泪就簌簌掉下。
「判判,我没有办法再看下去!小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