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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些人就是有轻而易举激怒别人的能力,赤司显然对此非常擅长。
她忍住想要把茶壶里的液体倒在赤司脑袋上的冲动,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突然的刺痛感让她暂时冷静下来,随即又使劲深呼吸一口气,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谢谢了”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她的耳膜。
她刚迈出去的脚仿佛定格了似的停在半空中。
同样静止了的还有她的表情。
不知道是几秒钟,几十秒还是几分钟,她才缓慢地回过神,朝赤司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已经放下了茶杯顺手拿起筱宫夫人刚放下的那本原版读物,眉头微蹙,“统计学与经济学原理……看来筱宫夫人有个了不起的爱好呢。”
啊啊,果然是错觉。
这个以嘲讽的语气说出恭敬的言辞的人才是她熟悉的赤司。
听到赤司征十郎说“谢谢”什么的,绝对是自己一时间精神失常了吧。
而这只是个开始。
俗话说,家庭是塑造性格的最重要的环境。
像是赤司征十郎君这样的……姑且只能用“古怪”二字来形容的性格,他成长的环境和身边长期相处的人是怎样的,应该也不是特别难推断。
可以说,赤司先生就是一个成年进阶版的征十郎。
年龄和丰富的阅历让中年男人的眼角和额头带上了一些沧桑的细纹,但这并不影响他作为一名威严而成熟的男性的魅力。
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了,但每次与他之间的距离小于五米,筱宫凉就会下意识地觉得背后发凉,手臂和后颈等敏感的部位还会起鸡皮疙瘩。
在餐桌上,她的后背挺得尤其直。
赤司先生握着叉子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已经陈旧到黯淡的素圈婚戒——这是这位男士身上带着的唯一配饰;
着装简洁整齐,没有明显的品牌LOGO,却意外地符合他本人沉着内敛的气质。
与之匹配的还有他低沉的嗓音。
间或地,席间两位家长会交换关于生意上的信息和意见;偶尔说到一些管理理念时,赤司先生还会适时地停顿一下,转而询问儿子的意见。
这个时候,赤司征十郎就会放下刀叉,先是低头致意,然后迅速给出简明的看法。
光从反应来看,赤司先生似乎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
筱宫凉全程只低头专注在面前盘子里的牛排上。
作为筱宫家企业唯一的继承人,她对生意上的事兴致缺缺——事实上她在国外的时候,目标一直是某名校的语言学系。
只是现在说这些似乎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而与女儿的淡定不同,筱宫夫人似乎对自己被忽视这一点有些不满。
她一直在寻找可以插话的机会,终于,当赤司先生与筱宫先生的对话结束的界点,她拿起餐巾在嘴角擦拭了一下,眯起戴着浓密假睫毛的眼睛,说:“对了,凉已经回国好几个月了,订婚礼应该可以准备起来吧。”
——啵。
赤司手中的银叉子戳爆了盘子里用来装饰的小番茄,红色的液体倏地溅出来,落了两滴在他的指甲上。
他不动声色地掀起餐巾的一角把污渍擦去。
“我觉得还可以再等等,母亲。”
筱宫凉几乎是一字一顿,带着咬牙的语气说出以上那句话的。
她扬起下巴,像只色厉内荏的小动物;然而她的喉咙里好像卡着什么似的,每发出一个音节都觉得疼。
然后她感到自己的大腿被人在桌下使劲掐了一把,疼得她眉头一皱。
贵妇掩着嘴尴尬地轻笑了两声,“当然了,筱宫家也并不急。只是前期的筹备可是要花很多时间的呐……”说到这里,她给筱宫先生递了个眼色。
对方头疼地按了按眉间,没有接话。
赤司先生审视的视线在桌上扫视一圈,当他看到赤司征十郎手中的叉子上还扎着无辜的小番茄的时候,他的表情微微一动,旋即道,“夫人说得有道理。只是非常抱歉,我平日的工作有些忙,恐怕无法亲自操持管理诸多繁琐的事宜,筹备典礼这件事,恐怕就要全权委托给夫人您了。”
这句话说到了筱宫夫人的心坎上,贵妇的脸瞬间绽放成春日的花。
“您太客气了。”她索性撂下餐具,眼神有意无意地往赤司的方向移动,说,“那……赤司君也没意见吧?”
赤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被父亲大人先一步抢白,“征十郎君没有意见。”
他停顿一下,“这孩子平时不善于表达,但私底下几次跟我说过他对凉的印象很不错。”
筱宫夫人的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根了,“啊啦啊啦,同样的话凉也对我说过呢。看来他们俩都是害羞的孩子啊。”
筱宫凉晃了晃有点僵硬了的后勃颈。
她简直想把带骨牛排和盘子一起吞下去。
对面的赤司尽管一直都没有改变表情,但他的肢体动作却带着显然的不自然。尤其是在筱宫夫人说了“害羞的孩子”这个词以后,他缓慢地抬起手,把被刺穿的小番茄送进嘴里,使劲咬了两下然后吞了下去。
缺乏血色的嘴唇上沾上一点点番茄汁,像是郁闷吐的血。
筱宫凉已经沮丧到没有心情去幸灾乐祸了。
晚餐的后半段是在诡异的沉默中结束的。
筱宫少女以为这就是结尾了,没想到在饭后的甜点时间,自己的母亲大人不知道又想到了哪一出,突然提出了“既然马上就要举行仪式,所以应该给孩子们营造更多相处时间,以后就让赤司君和凉一起去上学吧”的想法。
她刚含在嘴里一口热茶,在听到母亲大人天马行空的想法后,她没忍住一口把热茶吞了下去。
这个时候,她又一次亲身感受到了御曹司大人的修养。
赤司先生把瓷质白色杯子放回杯托中,像是茶道那样把杯子旋转了半圈,指腹在杯壁上打转,口中淡然道,“那就如您所言吧。”
筱宫少女霎时间有种自己今后都没办法在赤司面前抬起头了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08
秋天的凉意让走在庭院中的少女双手冰冷,哪怕刚刚喝了浓郁的、与保持体重的真意相悖的奶油浓汤,她还是觉得指尖冷得发疼。
道路两边没有高大的树木,风直接吹在柔软的皮肤上,俨然可以听见仿佛撕裂般的声音。
大人们走在几米外的前方,热情的筱宫先生坚持要送客人到大门口,筱宫夫人陪伴在旁边;不过是几分钟缓慢的步行,全程却只有主人家单方面地进行着谈话,偶尔可以听见女性压抑着的笑声。客人出于礼貌点头回应着,但明显兴致不高的样子。
赤司和筱宫凉并排走在大人们身后,死气沉沉的气氛。
耳朵有点干涩的疼,还隐隐发烫。
当然不是害羞的少女情怀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冷而已。
她摸了摸已经快要没有知觉的耳垂,鼻尖一点浅红,而开口时嗓音有点沙哑,“赤司君你也看到了吧,我的家庭就是这样。”
被点了名的少年口中发出“嗯?”的询问声。
“虚荣又庸俗,小门小户见识浅薄,即便一时富有也改变不了骨子里带来的穷酸气。”
她的语气镇定得完全不符合常理,赤司不明所以,也没有回应。
筱宫凉咳了两声,乌黑的瞳孔在路边草坪中低矮的照明灯与黯淡的最后一抹夕阳余辉中映衬下显得格外明亮。
“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是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赤司君你。觉得无论是我还是这个糟糕的家庭,都讨厌得不行了。”
她低下头,踩坏了鹅卵石装饰带开裂的缝隙中钻出来的一根草苗,“现在想要想要摆脱还来得及,等我家母亲大人心血来潮提出应该让我们住在一起增进感情的时候,再后悔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在噩梦变成现实之前,好好考虑吧。”
她的提议让他的脚步顿了顿。
赤司站定,转过身,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
“你多虑了。”他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然而刻意压低了声音:“无论是虚荣还是庸俗,都是你们自己的事,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妨碍,也不存在‘讨厌’或者‘喜欢’的说法。”
“不过是出于生意上互相关照的利益关系而在一起,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是谁都无所谓。”
他停顿一下,挑了挑眉,“我是一个不喜欢‘变化’的人,同时也觉得没有花时间去适应无关紧要的事物的必要,所以只要保持现状就好。”
“如果是你单方面对此感到不满的话,毁约也好怎样也好,都是你的事。”又恢复成一贯的冷冰冰的样子了,继而他欠身淡道,“今天多谢款待,那么明天见。”
之后回身,头也不回地跟着父亲走出筱宫家的庭院。
简直糟糕透顶。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赤司家的两位男性相处,但无论哪一次,她的感想都相差无几。
而显然,筱宫夫人觉得还不够。
筱宫凉坐在书桌前,桌上摊开放着空白的国文功课。她的思绪还没能完全冷却沉淀,门却被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筱宫夫人已经换下的修身的套装,披上宽松柔软的睡袍,单手托着下巴的动作优雅得非常刻意。
大概是年轻的时候曾经饰演过类似的角色,她的动作都很符合有钱人家的太太的身份,但神态却并不能与之匹配。言辞更是离“得体”这个形容词相差十万八千里。
总而言之,演技相当捉襟见肘。
不等筱宫凉质问她为什么不敲门,她就先一步开口道,“最近不忙吧。找个时间和赤司君一起去挑选礼服。”
“母亲你胡闹到这个程度还不够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学习了多年的修养课的内容立刻被名为少女的怒意的强烈情感冲击得支离破碎。
用了全力拍在桌上的手掌隐隐作痛,同时,她的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
少女激动的反应有些出乎筱宫夫人的意料,她皱着眉头,柔软腻人的二十代年轻女性声线愠怒道,“你这孩子,跟长辈说话可以用这种态度吗?都是那些没规律的西洋人把你带坏了。”
与母亲之间的感情根本谈不上亲厚,现在更是满腔无处宣泄的郁闷与怒火,所以即便理智上知道自己无权对长辈出言指责,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是没念过什么书的演员出身又怎样?为什么不能坦然承认,非要装出高品味的样子?况且哪怕是演员你的演技也根本不及格,拙劣到一眼就被看穿的伪装难道会让你觉得自己真的是贵族吗?这么做的时候母亲你难道不觉得心虚吗?”
眼眶倏地红了,“还有母亲是怎么有勇气主动对赤司家提筹备典礼的事的,是害怕哪天人家后悔不要我,母亲没办法再攀附上那种程度的有钱人所以才这么着急吗?你考虑过我的颜面吗?我已经做了牺牲,把自己的理想全都抛弃了,你还不满意吗!”
最后一句话看起来是询问,但分明是责问的语气。
她本来是不想说这些的,可或许是实在太压抑的缘故,一开口就无论如何停不下来,哪怕知道即使自己这么说了,情况也根本不可能有一点好转。
因为底气不足所以心虚,害怕被人评头论足自己前演员和新富的身份所以在旁人面前装腔作势,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并非不能理解。
但理解是一回事,心平气和地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每次这么想的时候,筱宫凉都会觉得自己很罪恶,但却又无法自制地对母亲的虚荣做派感到厌恶。
这次更是变本加厉。
她自觉不是保守的传统日本女性,如果真心喜欢的话,哪怕自己主动追求对方也不是不可以。但她面临的却是与之完全不同的状况。
自己努力在与赤司的相处中营造出“身份平等”的氛围,被母亲大人几句话轻而易举地毁了。
莫名地觉得委屈。
她使劲抽了口气,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流下来,止也止不住。
带着眼妆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置信,“牺牲?让你和有钱人家的少爷订婚就是牺牲了吗?”筱宫夫人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
“大人做的决定虽然是出于赤司家能在生意上帮助你爸爸的考量,但同时不也是为了让你今后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吗。像这么好的人家不可能会遇见第二个,既然这是唯一的机会,当然要主动抓住!”
哭到说不出话来,筱宫凉别开头,抬手用手背一下下地擦着眼泪。
虽然说感情淡漠,但被她这么一哭,筱宫夫人的眼眶也跟着有些泛红。
“你的理想是什么?可以换成钱吗?你靠理想就可好看地活着吗?理想可以让你住这么好的房子,想去国外读书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