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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靖王府突然成为京城中名气最响亮的府邸。
大批的药材和赏赐从宫中送进这里,伴随着还有一道圣旨——靖王府小王爷单庆余因救驾有功,特别御赐为靖王,赏赐黄金百万两、良田百亩、珠宝十箱。
圣旨和赏赐送来后不到一刻,来自各方的贺礼几乎塞满王府的大厅,家中的奴仆个个眉开眼笑,与有荣焉。而且新继位的王爷将赏赐和贺礼的一部分赏给了大家,每个人并加俸三个月。
不过大家一见到王妃,都纷纷低头忍住笑意,因为她的脸比以往更臭了。
接获圣旨之后,她只冷漠地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别做出让王府丢脸的事。」
面对母亲的奚落,单庆余只是一笑。「本王的事不劳王妃操烦。」说出这句话时,她心里涌起无比感伤。
戴上象征王爷的顶戴,这辈子她将被禁锢于这样的身分之中,永远背负着靖王府沉重的声誉活下去。
她不能选择出生,也无法决定自己的性别,今后更有抛不开的责任,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至于那份不该产生的情感,她会永远将它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发现,只求能继续陪在他身边,两人就这么一辈子持续君臣关系,直到缘尽。
从出生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没有爱人和被爱的权利。
被封为靖王后,皇帝连续半个月没有传唤单庆余,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只留下一道淡淡白痕。
这几天没有进宫,她终日待在云轻阁,连看书、练功也提不起劲。
本以为远离他,不必朝夕相处,对他的感觉会慢慢变淡,谁知道思念的滋味更加难受……
她努力甩开感情的困扰,强迫自己面对另一件更棘手的事——该如何甩掉一个不想要的未婚妻?
瞧铁柔一副蛮横骄纵的模样,不可能任她娶回家供着,况且她那个大将军哥哥绝非好惹……
苦思终日不得其解,直到华灯初上,因在家闷得发慌,单庆余只好上街去透透气。
来到北大街,店家都已打烊,单庆余漫无目的地闲晃,仍无法甩开愁绪。
直到她回过神打量周遭,却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前方矗立一道高耸白墙,抬头可望见里头坐落着几栋精致的楼阁,如天籁般美妙的琴音正从某一栋楼台之中传来,暂时令她忘掉心头的烦闷,一心想找到琴音的主人。
沿着白墙,她找到了华屋的入口,开敞的大门上头挂着一幅字迹娟秀的匾额——采春阁。这是什么地方?
「唷——这不是靖王爷吗?下官先恭喜您啦!」
正当疑惑之际,有人唤她,单庆余认出来者是礼部尚书卢之超。「卢大人,谢谢您送来的贺礼,真是凑巧在这儿遇上您……」
「区区薄礼,只怕您看不上眼……对了,王爷您也来参与竞标吗?没想到王爷也是同道中人,只是这么一来,卢某自该知难而退了……」
「竞什么标?这采春阁到底是什么地方?」
卢之超掩口轻笑,像是单庆余问了什么笨问题。「哈哈!靖王爷您爱说笑,哪个男人不知道采春阁是京城里最有格调的风月之地,王公贵族们的销魂窟呀!」
原来是妓院呐!她离京那么久,一回来又被皇上拴在身边,哪知道京里哪间妓院最有名?况且她又不是那些色鬼,不知道这些很正常吧?
「那么,方才卢大人所说的『竞标』究竟是什么?」
从卢大人的反应,单庆余知道自己又问了蠢问题。
「这件事轰动全京城,难道王爷没听闻?采春阁的当家花魁云想依今日满十八岁,情姑娘今晚为她办了一场初夜竞标会,出价最高者将可得标,和天仙般的云想依共赴云雨……」
卢大人说得陶醉,仿佛他已经是那个幸运的得标者,看得单庆余不以为然。
「大人家中不是已有如花美眷,听说还有两位夫人,难道还不满足?」
「哈哈,所谓『食色性也』,不风流就不算男人……」
「不风流就不算男人?」单庆余忽然灵光一现,眼里闪耀着异样神采。
虽然不耻这班色鬼行径,但这句话给了她一个启示……
「不过,靖王爷您是京里最有身价的单身汉,名门闺女个个急于投怀送抱,应该没有必要沾染烟花习气,否则不知要伤了多少少女的心……」见单庆余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卢之超赶紧劝她放弃。
「况且,皇上对您宠爱有加,若知道您狎玩娼妓,恐怕……天威难测呀!」卢之超意有所指地点醒单庆余,她却更显兴致勃勃。「呵呵!卢大人,咱们快进去吧!竞标会就要开始了!」
她不仅要沾染烟花习气,而且要沾得彻底!
进了采春阁,单庆余说明来意,立即被单独请至一间布置雅致不俗的厢房。据说参与竞标者都要先经过这儿主事者情姑娘的审核。
一盏茶过后,却不见情姑娘出现,反而来了一位相貌艳丽的姑娘。只见她福了身之后,尚未开口便开始在单庆余面前宽衣解带,一副玲珑有致的胴体随即展露眼前。
单庆余目瞪口呆,虽然同是女人,但第一次见到别人的裸身,她还是免不了脸红。
不过她还是故作镇定,毕竟她正扮演着一个寻花问柳的男人。
女子妩媚一笑,随即往她身上贴近,丰满的胸乳开始在她眼前晃动,极尽挑逗之能事。
眼看女子岔开双腿就要在自己腿上坐下,单庆余却猛然起身,出手扶住差点摔倒的女子。
「姑娘得罪了,单某只想见情姑娘。」她朝女子一笑,温文儒雅的模样让女子芳心暗喜。
「公子请稍候,芊芊立即去请情姑娘。」
女子一出房门,另一名年纪稍长、丰姿绰约的女子立即进房,显然早已在外等候。「呵呵,京城第一美男子果然气度不凡!」
「想必这位便是京城第一嬷嬷情姑娘。」方才卢之超对她说了些关于情姑娘的事,单庆余对她相当好奇,果然是个爽飒的女中豪杰。
「靖王爷,殷情这厢有礼了。」
「情姑娘别多礼,在这采春阁,单某还需多仰赖你呐!」
情姑娘对单庆余谦和有礼的态度感到些许讶异,这位新任的靖王爷,据说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臣子、京城中最有权势的皇亲,没想到本人态度却这般谦和有礼。方才她刻意派芊芊前来试探,他是唯一不受诱惑的竞标者,看来这是云想依的福分。
「听说王爷有兴趣参与想依的初夜竞标,从未来过采春阁的您,不知为何突然对咱们依依感兴趣?」他看来不像寻花问柳的男人。
单庆余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素闻采春阁花魁清灵的容貌更胜天上谪仙,这天人般的人儿却错生在烟花之地,本王实在感到心疼,更不可能让她任意被摘下。」
这情姑娘果然不简单,一开口就直指要害,还好她灵机一动,努力扮演一个惜花的风流种。想必情姑娘相当疼爱云想依,自然希望她能遇上一位珍惜她的良人。
「看来王爷是个惜花之人,实是想依的福气……」情姑娘开始为云想依的未来铺路,「只是,这初夜一过,只怕王爷便将依依弃如敝屣,不闻不问了……」
「如果情姑娘愿意割爱,本王愿意将云姑娘迎进王府,照顾她一辈子……不知云姑娘是否愿意?」
单庆余暗自打算,她非但要买下云想依的初夜,还计画将她迎进王府,当她的侧王妃。如此一来必定引起铁府的反弹,铁征自然不肯将捧在手心的妹子嫁给她、和烟花女子共事一夫,届时退婚必然是唯一选择。
「王爷何不亲自问她?」
第二天,靖王参加花魁初夜竞标的事立即传遍京城。
单庆余一早就被焕贞叫到房里训了一顿,直骂她败坏门风,玷污了靖王的名号。
当她祭出家法就要朝她身上挥下时,单庆余一把抓住竹藤抢过来,将它丢到一旁。「够了!」
焕贞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孽子,眼里还有我这个靖王妃吗?」
单庆余轻笑出声。「我这个靖王爷尚未娶亲,哪来的靖王妃?等本王迎娶云想依进门,她才有资格被称为靖王妃呐!」
「你敢?」焕贞如同见到仇人般瞪向单庆余,「如果你敢让那种低贱的妓女进门,我就要进宫面圣,拆穿你的真面目!」
「然后眼睁睁看着您的亲生孩儿因为欺君之罪被砍头吗?」单庆余逼视着母亲,「难道您不知道,这欺君之罪会祸及满门,靖王府里一百多条性命无一幸免,尤其您这个始作俑者……」
焕贞像是恍然大悟,整个人呆愣住了。
「现在才觉悟吗?太晚了!当初您自作主张改变我的人生时,就该想到这一点!」想到母亲恨她至此,单庆余心痛如刀割,「我们现在坐在同一条船上,任何一人想弄翻船,就要有让自己灭顶的认知……」
从口中说出的话语,一如她的心冰冷。
「迎娶花魁只是让铁家退婚的一个方法,除非您想得到更好的法子,否则就安分地在祥晖园里安享天年。虽然您从没有将我当成亲生孩子,但我还是会侍奉您的,母亲。」
单庆余转身离开祥晖园,努力眨去夺眶的泪水。
以为母亲的言行对她再也构成不了伤害,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她保护自己的伪装。这颗心不管藏得再好,都逃不过情感的纠缠,脆弱得不堪一击,对娘如此,对皇上也是……
单庆余在花园池边站了好久,直到心情稍稍平复,却接获宫里传来的讯息,说皇上要召见她。
唉!她只是投了一颗石子,却引来一波波的浪涛。
嘉俊一听到消息,差点气炸了。
小余儿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居然想学男人嫖妓?
嘉俊一脸铁青坐在御书房中,瞪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儿,之前准备好训她的话却都忘光了。已经好多天没见面,一见到她,只想将她拥在怀里,汲取她身上的馨香。
「爱卿看来气色不错,伤口都好了吧?」
「托皇上鸿福,微臣已经完好如初。」单庆余努力找回以往的冷静。
从第一天进宫面圣至今,她不知道什么叫紧张;今天在他面前却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心思随时都会被他看穿。
短暂对话后,御书房又是一片寂静,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隔了一会儿,嘉俊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朕今早听闻,说爱卿近日出入烟花场所频密,还标下采春阁花魁的初夜,可有此事?」
「皇上消息的确灵通……」单庆余故作轻松地谈笑,「微臣已经成年且尚来成亲,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况且此乃臣的私事,不足惊动皇上……」
「你是朕身边的人,自然要谨言慎行,怎可狎玩娼妓?」其实嘉俊嫉妒得要命。
即使是女人,也不能和他的小余儿太亲密!况且还未确定小余儿的身分,一想到他抱着女人亲热的画面,心口便涌上阵阵酸意。
能和小余儿亲近的只有他一人!
单庆余感觉出嘉俊话里的妒意,仍依照所拟定的计画行事。「臣并无抱持狎玩之心,而是认真地想将云想依迎娶进门。」
「娶进门?」
「微臣对云姑娘一见倾心,决定帮她脱离烟花之地,迎娶入门。」如果让皇上以为她爱上了云想依,他就不会百般纠缠。
「朕不同意!」听她说出这么荒谬的事,嘉俊勃然大怒,「我绝对不同意你喜欢上任何人,更别说娶回家……」
看来小余儿是认真的,难道她真喜欢女人?还是当日自己看错了?
「难道微臣连喜欢谁都要经过皇上的同意吗?」单庆余笑着反问,陌视于嘉俊的怒火。
她故意惹他生气,这样他就会讨厌她,渐渐疏远她……
「没错!」嘉俊像个孩子般赌气,「你不能喜欢别人,只能喜欢朕!」
单庆余轻叹一声。「微臣已经清楚告诉皇上,臣是堂堂男子,喜欢的是女人,您就别为难臣。」
他的醋意如此明显,连她都感受到他的认真已非往常所以为的戏耍逗弄,否则这颗藏得密实的心怎会一点一滴沦陷?
两人不能再陷下去,因为他们终究不会有结果。
她的喟叹和为难,全都显露在那双会说话的眼眸中,嘉俊这才慢慢收回火气。
如果小余儿真是女儿身,以现实的状况来看,也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身分,欺君之罪的后果非她所能承担;反之,如果他是男子,即使真正喜欢自己,道德的束缚也会让他却步不前。
任何一种情况都对他不利,难怪小余儿看来如此无奈。罢了!即使他真喜欢上花魁,终究还会继续留在他身边……
一番思忖之后,嘉俊果真不再为难单庆余。「唉!都怪朕太在意爱卿了,不过,无论怎样,爱卿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待在朕的身边,不是吗?」
只要留住他的人,他会想办法让小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