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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身,头枕在她腿上,“那你下午还哭得那么伤心?”第一次见她哭得那么大声,跟个孩子似的。
“那么长时间连个信都不来,当然伤心了,你真没良心,就不能让人多带几封信回来,说不准会有一两封寄到家里呢?”揪一把他的耳朵,顺带歪头看他脸上的伤——还真是留疤了,不过挺好看的。
李政然眯着眼,享受妻子挠痒般的虐待,不禁感叹一句,“还是自家老婆好啊——”
“难道你还试过别的女人不成?”动手把他的脸揉成各种奇怪的表情,自觉好玩又好笑。
李政然笑着侧过身,脸埋进她的怀里。
“说清楚,你是不是在外面乱来了?”莫语一边质问,一边咯咯笑个不停,因为他咬得她很痒。
李政然没答,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今儿晚上母亲特地把两个孩子带过去睡,摆明是为了让他们小夫妻单独相处,不能驳了老人家的美意不是?帐子一踢,先把生理问题解决了,其他问题押后。
帐落灯灭,但听屋里一片宁静,除了床榻的叽叽歪歪声。
隔日一早,夫妻俩睡得正酣时,门被捶的咕咚作响——乔乔姐弟俩要进来!
莫语好不容易才睁开眼,艰难地爬起身,昨夜睡太晚,也太累,现今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睡衫敞开,露出大半个身子她都懒得去拉。
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脚,挑开床帐,钻进来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疼。
李政然也因阳光太刺眼而痛苦地呻吟一声,翻过身趴进枕头里, 独留背上的伤疤在阳光里狰狞。
莫语半眯着眼看他,傻笑一下,随即用脚趾拧一下他的耳朵,“你闺女和儿子叫你呢,还不快去!”他一向都很疼孩子。
李政然根本睁不开眼睛,“大清早的,让他们多练会儿嗓子,助中气。”说罢努力眯缝一下双目,瞅见妻子正衣衫不整的撑着双臂看他笑话,劝道:“再睡一会儿吧?”他很累,赶了十几天的路,昨晚又尽兴地玩了好几次洞房花烛,再雄健的体魄也受不了这么折腾。
“好啊。”砰——莫语也倒回了枕头里,她也很累,自从接到他的阵亡书开始,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胸口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心也找了回来,加上昨晚他实在太有兴致,把她累得够戗。
夫妻俩倒头再次呼呼大睡去。
可怜了门外的姐弟俩,叫了大半天门没人应。
直睡到近中午,李政然夫妇才带着倦意爬起身,要不是因为腹中太过饥饿,他们还能再睡上半天。
本来今天为了迎接李政然回来,王虎特地想办法在镇上搜集了一点鱼肉回来,想说全家一起吃顿团圆饭,结果老大两口子直睡到了大天晌,孩子们都围在厨房门口大半天了,就等着开饭,偏偏那两口子姗姗来迟。
莫语真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几乎抬不起头来,却见她那厚脸皮的丈夫一脸平淡,就像他们没睡懒觉,没让家里人等一样,居然还好意思说说笑笑——这男人确实沉稳,连犯错都犯得比常人稳重。
“老虎,你是不是在做军需的生意?”李政然饮下第一杯酒后,问妹婿。
“大哥怎么知道?”王虎还没来得及跟大舅子说呢。
“我到江北大营复命时,听一个认识的人说的。”
王虎笑道,“是啊,闲着也是闲着,总要出来找点事做。”
“你小子脑子转的到是快!如今世道艰难,军需确实可以赚一些。”
王虎乐道:“大哥,要不咱们一起做吧?你认识的人多,而且魏军那边也呆过,关系肯定比我足,尤其魏军,肥的流油,弄点买卖回来绝对手到擒来。”
李政然摇头,“我这身份不行,退役文书还没下来,不方便做这些事,不过——”看向他,“多少可以帮你一点,至少要把家里的口粮弄来。”看孩子们喂粗粮喂的,个个面黄肌瘦,他的心里不好受,既然回来了,且他也有这本事能弄来粮食,何不试试呢?
“就是——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可就是找不来粮食,大哥你也知道,仗刚打完,粮肉贫乏,不好找——”
李政然看着手上的筷子好半天,道:“过两天你跟我去趟江北。”想办法弄点东西回来。
王虎当然乐意。
要不说当家的就是当家的,关键时刻就是有办法解决问题!
李政然带王虎去了趟江北,回来时,带了好些个鱼肉米面,把全家人都给乐歪了,老大就是老大,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政然呐,这么多东西得花不少钱吧?”吴氏一边围着小山似的粮食转圈,一边啧啧赞叹。
王虎替大舅子答:“一个铜板都没用上。”
李政然推开他的后脑勺,这家伙说谎真不打草稿,“这些东西可不止一点点钱,我在魏军的功赏、俸禄都在里面了。”
全家人惊叹,这么贵啊?为了吃口肉值得吗?
王虎嗟叹:“朝廷有规定,自魏军中退下来的,无论军官还是士兵,封赏和俸禄一律全部上缴,等事后再统一发放。”妈的,意思就是拼了半天命,钱都不是自己的。
听了这话后,一家人开始议论纷纷,暗叱朝廷做得太过分。
“钱不钱的是小事,人回来就行。”吴氏安抚长子。
李政然并在乎那几千两银子,比起那些回不来的人,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今天做顿好吃的!”吴氏让儿媳和女儿到厨房去——
一家人忙着搬粮食,吴氏趁机拉了长子进屋聊天,昨晚人多,好多话不方便说。
“你回来就好了,家里也有了盼头,你都不知道娘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想起这半年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你媳妇倒也挺守规矩。”跟隔壁周家的那个比起来,到是相当安分的,“你的阵亡书一下来,就有人来打听她回不回头。”一半是因为儿媳,另一半是为了政然留下来的家底,“她做得我还算满意。”也不是没有过担心的,毕竟儿媳还年轻,担心她守不下去,好在儿子现在回来了,她这颗心也总算放了下来,“此外——政然啊,娘年纪大了,你走得这两年,我这身体也越发不行了,总不能客死在异乡啊,怎么说也得回家去,你爹还在那儿呢。”
李政然听罢沉默片刻,点头,“我已经请北上的同袍打听消息,若是家里那边安定了,咱们就动身回去。”
“好。”只要大儿子心里惦记着这事,她也就心安了。
***
隔日一大早,李政然带了好些吃的来到隔壁拜望周家老夫人,结果闹的老太太哭了一个上午——人家的儿子回来了,她的儿子连尸首都不知在哪儿呀……
听着隔壁老太太呜呜的哭声,正聊天的李家女人互看一眼。
“说起来周老夫人也真够可怜的,就一个儿子,还没了。”吴氏叹口气,捻线引针,却因老花眼而不得不把针线交给身旁的闺女。
李欣乐接过母亲的针线,仔细引好后递还给她,“谁说不是呢,也不知老太太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赵絮嫣正趴在桌子上描婆婆的花样儿,打算给丈夫做几双鞋垫,“照说她要是想得开,就干脆放手让儿媳把二郎招过去,起码家里还算有个男人啊,大嫂——这雀儿用什么颜色好看?”
莫语放下丈夫的衣服,歪头看过去,“浅绿的应该好一些。”
“他大嫂,政然有没有说他那退役文书什么时候下来?”吴氏现在就惦记这事,儿子的退役文书一天拿不到,她就跟着担心一天。
“他说挺麻烦的,之前白少将军把他们那批人转进了魏军,文书要通过好几处才能批下来,不过他已经知会营里,让他们到时直接送到七番镇去。”
“这么说,咱们可以回家啦?!”赵絮嫣、钱诗诗异口同声。
“他没说,不过我估计差不多了吧,老虎不是听说北边都安生了嘛。”莫语阻止女儿继续折腾她的针线篓,小丫头刚开始学女红,总把她的布料剪得七零八落的。
“要是真能回去就好了,也不知我爹我娘他们怎么样了。”赵絮嫣嘟嘴。
她这一句话惹得另外两个媳妇也黯然神伤,谁都有娘家,好几年了,也不知道家里人可还活着……
“娘,你脖子破了。”乔乔一句话乍然把刚营造出来的悲伤气氛化去。
这几天莫语一直都很注意,就怕让人看到身上的奇怪淤痕,谁知却被自己的闺女给卖了,忍不住暗中捏一把女儿,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众女都闷笑了起来,包括吴氏在内。
莫语的脸烫得足可以煎蛋,心中默念真是丢人!
赵絮嫣最是不知羞,特地伸头过来看一眼,“呦——还真是伤得不轻。”被莫语推开,“大哥到底是大将军,就是不一样。”这次换吴氏伸手指一下二儿媳,就属老二家的最口无遮拦。
赵絮嫣也觉得自己的话好笑,呵呵大笑了起来,连带其他人也都跟着大笑出声。
莫语拿手上的线圈扔一下赵絮嫣,这张该撕的嘴,越发没遮拦了。
像是应和女人们的笑一样,门外枣树上不知何时落了只花喜鹊儿,正东张西望的喳喳叫着。
从喜鹊的眼睛望进门里,李家女人正坐成圈儿捧腹大笑。
这家的女人真是越来越没书香门第的样儿了……
66
66、六十六 停不下来的日子 。。。
自从李政然回来后;不过十多天的功夫;隔壁周家老太却像乍然老了十年;原本不忿的心态也崩堤垮塌了;对儿媳没了先前的那般管制——床都快起不来了,还能怎么样?
好在梁二郎是个实在人;隔一两天买些肉骨送来,给老太太和小宇炖汤喝;到时十分细心,老太太也慢慢不在对他侧目,态度倒是好了不少。
在李家回乡之前;吴氏终于打破先前的嫌隙,过来跟周老太这边坐了一会儿。
“老姐姐,我明天就回去了;你要多保重。”天色渐晚,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吴氏打算起身回去。
周老太笑笑,“回家是好事,我保重着呢,再怎么说还有个孙子在身边。”
听到她这话,吴氏不免又坐住了,老人懂老人的心理,“年轻人要走,你怎么也绑不住,不如多为自个考虑考虑吧,那梁家二小子是个憨实的孩子,按说不会祸害老姐姐你,干脆给了他算了,错过了这个村,再找这个店可就不好找喽,咱们别老了老了,再受起小辈的罪,梁家这二小子就不错,该想得开的,想开点,还能活几年呐。”笑笑,“我这说得都是心里话,老姐姐你可别再骂我。”说实话,政然阵亡书回来时,她也考虑过儿媳的事,虽然心里不情愿,可反复想一想,该想开的时候还是想开吧,真让她守在你面前过日子,弄不好要天天生气,干脆随他们去,人一辈子,到了该撒手的时候,就不要再留恋那点表面的尊严了,没意思。
“娘——该吃晚饭啦!”赵絮嫣在隔壁喊一声,“大哥从北面给我们带了首饰,不快点可就被抢光啦!”
周老太苦笑,“你的命真好。”儿孙满堂,个个都这么孝顺。
吴氏叹口气,“也有不如意的事,生气的事肯定少不了,生完忘了就算了。”有人的地方就有琐碎和矛盾,天天如此,活着呗,多计较也要过,少计较也要过,看透了也就是了。
两个老人互道一声珍重后就此别过——
人活着都会认识朋友,告别朋友,有的朋友可以再相见,有的可能再不相见,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美好或者不好的回忆一一收藏起来。
吴氏推开自家院门,儿媳、女儿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头东挑西捡。
“老三家的,就说你最精,都划拉过去,我们还挑什么!”赵絮嫣永远那么直肠子,而且最爱占便宜,瞧她怀里那一大堆。
钱诗诗没理她,从石头堆里挑出一块蓝色的,对着夕阳看几下,随即收入囊中,她的眼光一向好,凡事也能忍,最后总是能得到好处。
一旁的大儿媳莫语,在挑到自己喜欢的石头后,退开半个身,给身旁的女儿比划着,看是做成链子好看还是手镯好看,她是只要拿到自己想要的就不会再争了。
李欣乐翻来翻去,捡过一块后,与自己怀里的对比一下,不好的就扔掉,好的就把怀里的那个扔掉,有时候扔掉了又后悔,再爬过去找,反反复复——仍旧是那么没主意。
吴氏扶着门,笑笑,这一家女人啊——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活法,能过到一起也真是不容易。
“母亲,你不过去看看?”政昔、王虎各拿着一把胡人的弯刀,“大哥从北方带来的东西,魏军的军船给捎回来的,刚到!”异口同声。
吴氏瞅一眼小儿子和女婿,这两个没心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