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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服的神色。
能今王看上的,果然有几分本领!
虽然心动了,却可以装得如此冷淡,她为他送去一面『水影宝镜』,他明明应该兴奋不已,却刻意
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就是用行动在说明:是你要送来的,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
还好,这次来的人是她,若是冲动的红龙盾吹,或是自负的白龙矢羽,怕不被他活活气死?
现在,那个狂妄又狡黠的人类,应该从床上坐起来,一边得意地嘲笑着她,一边摸着镜子吧?
◇◆◇ ◇◆◇ ◇◆◇
就如紫龙箭雪所料,她的前脚才踏出寝室,皇甫清狂就立刻自床榻一跃而起。
不过,他并未知紫龙箭雪所想的嘲笑她。
现在,他的所有心思都只放在手中的古镜上。
指尖沿着镜背上的龙纹描绘,皇甫清狂想,这样的一面镜子真有紫龙箭雪所说的神奇力量吗?假使
真的……看到了又如何?
抓着镜框的指尖收紧再放松,之后再收紧,挣扎几次后,他终于敌不过心底里的愿望,深深吸一口
气,将镜反转过来。
乌亮的瞳孔一眨不眨地凝视镜面,接着,就好象一滴水滴上镜面,牵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就在光影荡漾之间,影像渐渐浮现……
大红的灯笼,鲜红的布幔,双红囍字。
喜堂前坐着珠光宝气的老妇,丫鬟扶着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跪下,凤冠上的簪花、珍珠不住颤动,
而她身旁跪着身挂彩球的俊秀新郎,唇上两撇好看的小胡子,一身儒雅不凡。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皇甫清狂听不到叩头的响声,听不到媒婆吟唱的喜庆话,却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还未曾好透的心伤裂痕渐渐扩大,一片一片地剥落,那份痛太过清晰,亦太过难受,他张开口,用
力地吸气,却始终无法冷静下来,浑身痛颤不断。
忽然,两条手臂从后伸出,将他拥住。
没有回头,也没有惊惶,皇甫清狂的眸子依然没有离开镜面上那片喜气洋洋的静景,抖着唇说,「
我早已知道他会照样迎娶新娘,但是一直在想说不定他……他会为了我……很可笑,对吗?」
放下,放下,若真的可以轻易放下,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表哥一直爱得理性,爱得清醒,与之相比,他就好象一个大傻瓜。
痴傻执着……痴傻执着……用力地将镜丢开,看着它在柔软的被褥间弹动,看着镜光与四周的晶光
互相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彷如天虹的七彩颜色是那么地美丽夺目,而他的爱情,却被映照得分外丑陋、
可笑!
他用空洞的眼睛瞪着前方,水晶宫冷冻的空气彷佛凝顿下来。
「别哭。」
身后,低沉的男声微带不悦,皇甫清狂这才觉得脸上有点凉意,想伸手去摸,却被阻止了。
厚实的右手覆着他的手背,放在肩头上的左手轻轻着力,将他的身子转过去。
冷着脸的敖广不发一言地拉起衣袖,抹上他的脸颊,指头的力度是细细的,就好象在抹拭一件易碎
的瓷器。
看着敖广用衣袖笨拙地为自己擦去脸上的泪痕,细致的动作与温热的指尖,令皇甫清狂陷入呆滞。
他的脸孔冰冷,他的声音平板,但是,他的手却是那么地炙热。
敖广……与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在冷冻无情下,藏着最深刻的温柔。
他发怔的样子入了敖广眼底,敖广锐利的眉峰不由紧锁,沉默片刻后,他开口说,「若你想,天地
间不会再有那个人类存在。」
声音中带着露骨的不悦,这种事绝非敖广愿意为之,不过,为了皇甫清狂,姑且可以做一次。
定神看着那双冰冷如水底晶石,却又有着无限温柔的眼睛,皇甫清狂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他没有响应敖广的说话,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飞扬的眉头,锐利的眼睛,匀称的鼻头,薄薄的唇,有如冰雕的轮廓。皇甫清狂早就知道敖广长得
很俊,一直都视之平常,但现在,他的脸颊微微地红了。
尊贵的龙王,孤高冷傲,用他冰冷的眼睛睥睨地上的一切,这样的敖广却愿意为他做一件根本不屑
为之的事。
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在心头荡漾,忽然,他察觉到原来眼前的敖广具备了他梦想中的一切完美……冰
冷时,为他带来温暖;哭泣时,为他抹去眼泪。
人总有软弱的时候,而散广的胸膛是那么地结实,臂弯是那么地强壮,他不着痕迹的温柔亦是那么
地教人依恋。
「镜是你叫紫龙箭雪拿进来的,是吗?」在水晶宫里,就只有敖广知道他的心思,亦只有敖广关心
他的想法。
敖广没有否认,看着他,淡淡地说,「是一面好镜。」
凝视着他。皇甫清狂眼里不自觉地露出荡漾波光,默默地偎进他的怀抱里,用微湿的脸颊在青丝衣
襟前轻轻磨蹭。
若说,当初亲近敖广是为了报复风飞扬,在桃林随敖广离开是因为别无选择,现在,投入敖广怀里
就是他心甘情愿。
「累了吗?」敖广伸手在他的背项轻拍起来,「若累了就合上眼睡吧。」
敛下眼帘,皇甫清狂觉得依偎在敖广怀里,就好象被汪洋大海包裹其中,而敖广的手就是海面上的
波浪。
在温柔的拍打下他渐渐地睡着了,梦里,所有都是温和平静,浩翰如海。
梦中,一切一切流转而过。
温柔地喂他吃糕点的娘亲,抱着他摘桃子的父亲,安慰他、亲他的表哥,所有人、事就如走马花灯
,转瞬即逝,最后,剩下来的只有他。
孤单寂寞地坐在凋零的桃树下,直至一双手的出现,将他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内。
枝头上的桃花终于再次盛开,而梦中的他亦灿开如花笑靥。
皇甫清狂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敖广依然抱着他,用墨黑的眼眸看
着他。
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敖广,好一会后,皇甫清狂忽然问。
「龙王可以有多少个王妃?」
「龙王妃只有一个。」
「那侧妃呢?姬妾呢?」不满意敖广的答案,皇甫清狂非要追根究柢地问个清楚明白。
「龙与人类不同,我们忠于自己的伴侣,大部份的龙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只有人类才喜欢朝秦暮
楚,龙不会。
「唔……那你是属放大部份?还是小部份?」这点很重要,一定要问清楚。
皇甫清狂充满疑惑的声音、神情,令敖广微感侮辱,俊脸覆上一层冰霜。
见到他的脸色,皇甫清狂吐一吐舌头,不再追问下去。
难堪的沉默弥漫四周,良久,皇甫清狂咬一咬唇,「你……会对我好吗?」
脸色稍霁,睿智的敖广已经将他的心思明白了大半,答道,「当然。」
果见皇甫清狂的脸颊微微浮起两朵红云,难得地露出怯生生的羞赧表情,轻声再问,「会有多好?
」
轻勾唇角,敖广冷峻的脸上亦少有地浮现一抹柔情,淡淡地说,「你想有多好,就有多好。」
惑人的凤眼起,探长手,拿起被丢在床角的宝镜,摸着光滑的铜面,眸子内浮起万千感触,皇甫清
狂随手一掷,脆弱的黄铜碰上坚硬的水晶柱,在清脆俐落的声音中迸裂成千百片。
扬首,脸上的羞赧与感触已经消失不见,凤眼勾着敖广,铿锵地说。
「我已经不需要它。」
随意点点头,敖广并不吝啬那一面『水影宝镜』,在他眼中重要的是皇甫清狂。
举起双臂,勾住敖广的脖子,皇甫清狂脸上带着惑人的神色,轻轻闭上眼睛,缓缓地将唇送上。
响应的是敖广炙热的唇瓣,是冷冻又温柔的气息。
地上黄铜的碎片与数之不尽的水晶角柱倒映出万千光彩,将一切映照得知幻如真。
光影交错,闭着双目的皇甫清狂却依然清醒,心胸之间一片豁然开朗,他知道这次他终于真正放下
了。
这是一段恋情的终结,亦是一段恋情的开始。
天下间最不幸的是谁?
以前不觉得,不过,小左现在觉得是自己。
本来,在少爷跟着『妖怪敖广』消失不见后,表少爷就遣散了侯府中的几个下人,还大方地赏了每
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五千两!是一张足足五千两白银的大通宝号银票!
他和小右立刻抹去眼角的几滴眼泪,欢欢喜喜地拿着银票,计划衣锦回乡后,买田地、盖大屋,最
好,再娶个小美人。
那时候他就想:少爷呀少爷!你走得好,走得妙!小左以后一定为你立个长生位,天天为你祈福!
就在他俩用油纸和小手帕将银票裹了一层又一层,贴身收在亵衣里,包袱款款地踏出府门之际,忽
然,『哗啦哗啦』一阵大雨扑头扑脸而来,接着,大风翻起,一个披着赤红金甲的将军突然在他们面前
出现。
他的样子俊秀,只是脸色有点难看,瞪着眼将他俩上下打量了一遍后,问。
「小左、小右?」
小左自问一生中做过最傻最傻的事,就是在那时候不顾小右猛地址着他的衣袖,傻傻地点下头。
结果……
又是一阵狂风大作,冰凉彻骨的水倏地卷在他俩身上,将他们旋转得晕头转向之后,眼一睁,就已
经到了水晶宫。
看着欢欣雀跃地向一段时间没见,显得白白肥肥多了的少爷扑过去的小右,他只可以呆呆地坐在地
上,将手深入湿淋淋的衣襟,打开一层又一层的手帕和油纸,将五千两银票托在手上,为自己的不幸而
哀悼。
他的田地,他的大屋,他的新娘子!
哭……
「小左,别再看着那张银票发呆了,快将参汤捧给少爷吧!要凉了!」看着小左第一千次看着那张
银票陷入沉思,小右用单手提着水晶食盒,空出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肩头。
「小右,小右,我很难过……」小左看着手上的银票,愁眉苦脸。
水晶宫中,没有市场,没有钱庄,他一生中最大的财富一一五千两银票就这样变成一张废纸。
可以再伺候少爷其实他是很高兴的,只是……呜……他的银票!他的五千两!
「嘘!」小右忙不迭作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点,小心被少爷知道你还收着表少爷给的银票后,
连带生起气来,我看你怎么办?你知道,少爷现在的身体可不同寻常,气坏了他,当心龙王拿你的内来
熬汤。」
想象到那个情景,小左浑身打个冷颤,慌忙将银票收起来,捧起另一个放着参汤的水晶长方托盘,
急步向龙王寝宫走去。
走过长廊时,只听一把熟悉的声音从寝宫内传出,「再左一点,不!不!还是挂高一点,等等……
让我再想想。」
在动听的男声指令下,经常自诩为水晶宫第一猛将的红龙盾吹,僵硬地保持着双手拿着山水画举起
的姿态,动也不敢动一下。
挂一幅画,由寝宫的左面墙,一直到右面墙,不让他用法术也罢!皇甫清狂还要这也不满意,那也
不满意!
红龙盾吹早被他气得吹须瞪眼,恼火不已,只苦于他的身份,不敢出言顶撞。
看着他憋得赤红的脸颊,皇甫清狂轻轻地勾起唇角,笑道,「我总觉得这画挂在这里不好看,麻烦
红龙将军再帮我走一趟,到我家拿另一幅画来吧。」
不是吧!
闻言,红龙盾吹一张俊脸登时胀红近紫,勉强勾出一抹假笑说,「其实这幅也很好看,就这样挂上
去吧!」再找一幅新画,之后挂上去,又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了。
而且,上次到他家拿东西时,四、五十个捕快突然出现将他团团围住,他堂堂龙王军右先锋,竟然
被当成盗贼,迫不得已要用法术才可以脱身。
皇甫清狂睬也不睬,转头向坐在旁边的敖广问,「挂西湖烟雨,好吗?」
「嗯。」敖广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垂首把玩他素白的指头,完全看不见在他附和的一瞬间。他手下
将军脸上的沮丧神色。
「那就麻烦将军了,画就收在我家书房的左面墙,第三个柜,第五行,第八格。」挑起眉尖,向红
龙盾吹一睨,皇甫清狂脸上的狂妄神色差点将他活活气死。
红龙盾吹忿忿不平地踩着重步向外走去,站在门外的小左慌忙躲避,向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目送他的身影走远,小左喃喃自语,「真可怜,就不知道少爷为什么总是要作弄他?」
睁大眼睛,小右一脸奇怪地问,「你不知道吗?」
想了想,小左依然摇头。
笑了笑,小右神神秘秘地凑近他的耳边,「你不觉得他和宁王府的小王爷有七分相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