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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俯身拾起杏黄裙幅上的纤细素手。
叶贵人的手在皇帝掌心缩了缩,白皙的脸颊顿时飞上一抹浓郁的红霞,声音却越发小了下去,细声回道:“是,臣妾遵旨。”皇帝不容分说拉着往外走,叶贵人只是羞喜的说不出话来,双耳间坠着一对细银线的明月挂珠铛,正在不安的晃动。
…
远处宫院的明炽灯盏零星明灭,夜空中的满穹繁星亦交互闪烁,星光璀璨、灯火闪耀,二者相互辉映着,使得宫殿楼阁都被笼上一层氤氲之气。椒香殿台角堆放着数十盆月白茉莉花,一阵清爽的夜风拂过,如烟似雾的淡雅幽香便随之飘散,似一双无限温柔的美人之手,轻轻撩拨着月下人儿的心弦。
因今夜皇帝留宿玉粹宫,宫妃都已得知消息,纯嫔在泛秀宫用过晚膳也没回去,晚上便留在椒香殿歇息。六尺有余的沉香木阔床,两个女子睡在上面显得格外空荡,纯嫔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散着一腰的乌黑青丝支起身子,冷不丁问道:“芫表姐,你心里面可曾恼恨皇上?”
“你又疯魔了?”慕毓芫探手将纱帐合严,又用床头的玉雕如意童子摆件压住纱帐口,回头嗔道:“这样的话,以后再别说了。前些日子还夸你学得安静些,渐渐的也有几分先前皇后的模样,怎么又开始冒冒失失的?”
“左右没别人,难道说说都使不得?”纯嫔赌气撇撇嘴,好似心中特别燥热,一把掀开薄若蝉翼的浣纱叠晶被,坐起身道:“皇上待我自不必多说,只是他先前对表姐有多好,惹得多少人红着眼睛?到如今”她嘲弄似的朝玉粹宫方向看去,轻慢的冷笑道:“跟前有新人伺候着,立马就把过去抛到脑后。想来,那些娘娘们正在捶胸顿足的懊恼,原先都是恨错了人。”
慕毓芫拾起床头的玉兰花团扇,轻轻的摇着风,自案隔上取下两个紫苑花锦绣背枕下来,倚在上头悠悠说道:“秀女们入宫便是皇帝的妃嫔,雨露均占总是难免,难道让她们都一辈子等死在宫中?比如先前你跟龄嫔她们入宫那会,不也是一样。如你姐姐身为皇后,为表率贤良大度,不但不能抱怨一言半语,反而还要在从中为嫔妃周旋,难道她心里就没有半分苦楚?”
纯嫔似乎有些心酸,哽咽道:“难道皇上他就不能专情一人?”
慕毓芫朝纱帐外微微侧首,皎洁的月光勾勒出她脸上优美的弧线,微微漾起的笑容飘渺不定,望着清凉如水的新月,“古往今来,后宫里的女子大都如此想,却没有几个皇帝会这么做,便是想做也未必做得了。”她自漫漫的说下去,仿佛与自己全然不相干似的,“各家的女儿在宫里,皇帝冷落哪个都有臣子不答应,后宫的娘娘们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如此岂会有安宁日子?往远处说,便是寻常王公权贵、富贵人家又何尝不是三妻四妾的?所谓同心一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寻常男子尚且无定心,何必在君王身上寻真情?若是有情,反倒心生牵挂而不能自持,想来竟然还是无情的好。不论如何,今后总还是要好好的活下去,慕毓芫拂开那些杂乱的想法,回身微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如今也渐渐的大了些,别在像从前那样钻牛角尖了。”
纯嫔还在方才的话里出神,一时倒是忘记悲伤怨愤,闻言愣了愣,脸上又浮现出一些恼恨之色,不屑道:“皇上心里没有我,为何还要去曲意承欢?”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慕毓芫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敛,清澈的目光有着洞穿世事的锐利,淡声说道:“你不理会皇上,难道他就没有别的去处了?可若是皇上不理你,那就只有在后宫等着老死,再也没有别的出路。所以我们做妃子的,最要紧的就是位分和荣宠,若是一味赌气丢掉身家性命,还拿什么妄说情分心意,不是好笑么?”
纯嫔一时说不出话,只是倔强的缓缓摇头。
“佩柔”慕毓芫的声音柔和绵软,一面徐徐的给她扇着,一面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说道:“缜姐姐是皇上敬重的皇后,你也不能总是孩子脾气,皇上他心里深念着皇后的情意,待你自然是要比别人优厚些。今后宫中的嫔妃会越来越多,表姐一个人恐怕也周旋不过来,你若是心里能够想明白,就帮着分担一些罢。”
“难怪……”纯嫔逐渐有些哽咽欲泪,仰面半晌,方才低下头说道:“难怪人总说无情最是帝王家,纵使不甘心……”她微微阖目,眉目间有些深宫女子的冷然,“皇上连亲妹妹都舍得,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我们又算得上什么?不过是……”
“好了,早点睡吧。”慕毓芫平静如水的打断她,扇风的手势带着长姐的温柔,哄劝孩子般轻声说道:“别想太多,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第二十五章 相争
皇帝对新人们的态度渐次分出高下,叶贵人娇俏可人、性喜多笑,言行间颇有几分少女的无忌,是以在新人中被召幸的次数最多。再加上同宫的江婕妤亦有几分恩宠,她二人走得又近,一时间连玉粹宫的差事也变得炙手可热。原本平静的后宫微起波澜,不过宸妃和龄嫔却安之若素,惠嫔老实,陆容华谨慎,便是纯嫔也安静不少,余下周贵人等更不敢有半句闲话,因此除却咸熙宫的熹妃略有怨言外,竟然也相安无事。
新人入宫后,惯例要让各宫嫔妃齐聚一场。赏花宴席设在椒香殿后院内,席面上是些时鲜的瓜果、蜜脯、小点心之类,不过是应景而置。倒是泛秀宫自制的数十种花茶格外新奇,荼蘼水香、新荷玉露、牡丹春、木樨清露、香橼汤等等,让人眼花缭乱的各式花样,或清新、或浓郁、或润甜,无一不让年轻宫嫔们觉得新鲜有趣,惊叹万分。
眼看临近开席时刻,各宫嫔妃们都已按顺序入座,席面上花团锦簇、莺声燕语,却唯独少了熹妃一人。明帝朝左侧空座瞧了瞧,脸上微显不悦,却不便当着众多妃子面发作,皱眉吩咐道:“派人去咸熙宫催催,难道又要等她一个不成?”多禄赶忙领着人去咸熙宫相请,带回来的消息却说熹妃偶感不适,病中不便前来。
“皇上,先润润嗓子。”慕毓芫亲自端过来一盏雪水香梅露,浅蜜色的汤水上面飘着几点玉簪花瓣,以取其新鲜香气,“既然熹妃姐姐身子不快,咱们也不必再等,过会再让人将席上的吃食送些过去,她也就知道皇上的心意了。”
明帝听她说的温柔婉转,反而失笑道:“你说的如此和气,朕还能反驳么?难得人都来的齐全,今日更应该好生热闹一番,方才尽兴。”慕毓芫含笑不语,抬手示意宴席开始,顿时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歌舞坊的开场节目过后,接下来便轮到新嫔妃们才艺展示,第一个是以叶贵人奏萧为伴的云意浮波舞。叶贵人特意梳了个桃心盘姮髻,一支双头并蒂的丹珠修翅长钗,几点串珠花翠,更兼眉心点有俏丽的额黄,衬得她脸上甜美的笑颜如春花般灿烂。江婕妤也换上纤薄的轻绢舞衫,一身金光烁烁的织飞鸟描花长裙,裙摆缀有细碎晶石,缓缓盈步登台,顿时在锦毯上摩挲出一串“簌簌”之声。
叶贵人微微侧首,朱唇轻启,优柔绵长的萧声便自玉箫中传出,顺着清风逐渐扩散开来,萦萦绕绕的将众人兜揽于其中。江婕妤的舞姿与先前蝶姬颇有相似之处,走得都是婀娜柔软的路子,她低腰展手急速旋转,越舞越快,纤长盈透的裙带亦随之旋转而漫天纷飞。江婕妤容貌清秀雅致,并无蝶姬那般妖娆妩媚的气质,不过却因舞动流转,而生出额外的飘逸之姿,美若流水。
明帝领头抚掌,笑道:“二人相得益彰,舞曲皆妙。”
叶贵人将玉箫交与宫人,拉着江婕妤笑道:“皇上,江婕妤为今日之舞足足苦练半月,臣妾亦是自愧不如。”等江婕妤一番自谦完毕,又道:“皇上今儿高兴,因此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江婕妤辛苦良久,应得加倍赏赐,就把臣妾的那份合过去吧。”
明帝笑了笑,道:“那好,朕准了。”
众嫔妃跟着赞声不绝,席间的氛围逐渐热闹活络起来,接着便是文才人以当场书法贺宴。两名小宫女各执一副红绫上来,位列两侧站开,前头有小太监跪地捧笔端墨,文才人上前一手拾起一支玉管狼毫,莫非是打算双管齐下?众嫔妃不免惊动咂舌,原本神色淡漠的皇帝也来了精神,只见文才人将两支狼毫沾满浓墨,双笔飞速急下而书,一气呵成,到最后利落收笔才略微绽开笑容。
小太监赶紧将其捧于皇帝跟前,两幅红绫上的字各自不同,左书“鹣鲽情深”,右书“琴瑟和鸣”,文才人上前裣衽道:“臣妾身无所长,唯有以此双联献上,愿皇上和娘娘举案齐眉、恩爱绵长,福气宽广而泽被臣妾等人。”
“很好,很好。”明帝显得格外高兴,含笑回头看了看慕毓芫,吩咐多禄道:“难为文才人如此有心,将这两幅红绫送到制器馆,裱糊好再送到椒香殿去,嗯,就挂在宸妃平日写字的小书房里,仔细别弄损了。”多禄赶紧如捧奇珍般亲自下去,皇帝又吩咐重重的赏赐文才人,大有嘉许之意。
如此一来,不免将先头江婕妤的风光剥去不少。慕毓芫凝目环顾众佳丽一圈,各色表情尽收眼底,笑道:“多谢文才人美意,本宫深念诸位姐妹平日的关照,改日再一一谢过。”
谢宜华亦是不动声色,侧首瞧见惠嫔有些出神,不由低声笑道:“惠嫔姐姐,你的茶要洒出来了。”惠嫔闻声低头一看,手中的花茶几乎倾斜泼洒出去,旁边的陆容华已经帮她扶住,遂讪讪笑了笑。
纯嫔却坐在慕毓芫身侧,起身捡了几样果脯走过去,附在她耳畔轻声笑道:“芫表姐,你看她们那模样,往后的日子可要热闹了。”
明帝侧首笑问道:“佩柔,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慕毓芫轻轻扯了扯纯嫔的衣衫,让她入席坐下,回头笑道:“佩柔看江婕妤她们得了赏赐,也想向皇上讨点东西。”顺手将腕上的红麝香刻字手串褪下,朝纯嫔递过去,“你如今比她们都大,别像以前那般孩子心性,把这个戴上,别再胡闹淘气了。”
纯嫔嫣然一笑,欠身道:“是,谢娘娘赏赐。”
明帝不免笑着摇摇头,底下有杨氏姐妹端上一盘小荷包,五彩缤纷、花样别致,做功针线也很精细,其中一个道:“臣妾姐妹愚钝,别的巧活也不会,因此绣的一盘花籽香荷包献上,一人各绣一面,聊以算作一点心意。”
内中的荷包大小不一,花样也各自不同,中间最华丽的那个自然是献给皇帝,旁边两个奉与宸妃和熹妃,余下的荷包按宫妃品级而稍减。如此竟然绣得好几十个,难得六宫后妃一个不落,想来也是花费了不少时日,辛苦非常。
明帝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二人,笑道:“真是让朕头疼,总是分不清楚你们两个,到底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慕毓芫微笑招手道:“都站近些,让皇上细细辨认一下。”
二人相视一笑,左边穿玉兰花儒裙的笑道:“怕皇上和娘娘们难以辨认,所以臣妾从不梳抹额,好露出眉心的朱砂痣来。”她指了指右边穿桂色瑞锦裙的少女,“这是臣妾的妹妹,眉心没有痣的,平时最爱梳的就是双环迎春髻,如此也就不难分开了。”
明帝听她说话口齿伶俐,颔首笑道:“很好,赏她们!”
如此热闹一直持续到暮色初升,嫔妃们都慢慢显出疲乏,皇帝便吩咐众人散去,自己留在椒香殿用膳。皇帝既然已经在泛秀宫,晚间断然不会宿于别处,因此各宫娘娘们都早早的梳洗卸妆,各自关了宫门安歇。
虽然年轻的宫嫔们带来不少朝气,不过后宫内却保持着大致的平静,如此又过了一月,眼看已经将近万寿节。今年乃是皇帝的三十寿诞,非往年生辰可比,宫嫔们都忙着给皇帝预备寿礼,多半闭门不出,因此宫中上下显得既忙碌又安静。
谢宜华依旧常来泛秀宫下棋,落子空闲间不免说到后宫琐事,说来说去又闲话到新选的宫嫔身上,“眼下议论的都是叶贵人,甚至开始揣测她何时会有身孕,真是”侧首摇了摇头,却问道:“娘娘,你觉得文才人如何?”
慕毓芫随手落下一枚黑子,且不急着回答,先端起案首的清溪玉叶吹了吹,饮了两口方道:“你们同住一宫,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她日日过来请安却不多话,看起来是个安静沉默的人。”
“看起来?”谢宜华忍不住重复着一笑,又道:“嫔妾放肆了。”
慕毓芫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嗔道:“你呀,果真放肆很多。”侧首往窗外望去,一树如火如荼的朱蓼花正随风翻飞。恍然忆起前年这个时节,自己正躺在皇帝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