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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宫词-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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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不如直说是夏烈王好了。”似乎赌了许久的气,终于找到发作的机会,不屑道:“皇兄怕他领兵造反,对不对?”
  “放肆!”明帝气得脸色铁青,甩手将手上的筷子扔在地上,连连点头道:“好,很好。你果然是已经长大,知道如何顶撞你皇兄了。”
  “皇上”慕毓芫赶忙扯了扯他,劝道:“敏珊小孩子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跟她怄气呢?再者,敏珊的身子也禁不住,还是少说两句罢。”
  明帝在她的的目光微顿,稍微消了消气,伸手去拉乐楹公主道:“好了,坐下来吃点东西,别再耍小性子胡闹。”
  “我胡闹?”乐楹公主用力挣开他的手,差点碰翻桌上碗盏,恨声道:“皇兄性子好,慢慢吃罢。”说着就起身往外走,慌得阿璃赶忙上前搀扶,满殿宫人谁也不敢上前劝阻,只有看着她往殿外而去。
  慕毓芫忙朝旁边递了个眼色,待吴连贵追出去,方才叹道:“敏珊在外面受了不少委屈,心里难免有气,过些日子也就好了。”明帝既没点头也不出声,一桌子菜肴几乎没怎么动,原本该热闹喜气的家宴,到最后反倒弄得不欢而散。
  是夜,明帝宿于泛秀宫。乐楹公主虽住在偏殿,却也并不过来说话,遣去的人回来一脸惶恐,支支吾吾回道:“公主……公主已经睡下了。”明帝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脸上表情深沉,晚膳后逗着七皇子玩了会,便早早洗漱安歇。
  庭院内月光皎洁如水,窗纱上树影稀薄凌乱,静谧中传来一阵阵“咝咝”之声,那声音细而密,窸窸窣窣,似数条细小春蚕在啃噬着桑叶。慕毓芫侧首看了看明帝,宁和的月光勾勒出他疲惫的轮廓,轻声叹道:“这个时候,只怕敏珊也没睡着。”
  明帝伸手搂了她,低语道:“嗯,朕觉得有些冷。”
  慕毓芫握了他的手,往怀里靠了靠,刚要开口劝慰几句,却听一阵慌张的脚步声传来,吴连贵在外急道:“皇上、淑妃娘娘,公主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嬷嬷说多半是要早产……”
  “什么?!”明帝翻身坐起来,胡乱抓了件袍子就跳下榻去,急急忙忙问道:“太医呢?产婆传了没?还愣着做什么,朕要过去瞧瞧……”慕毓芫也是大吃一惊,赶忙起身穿衣,自己随意挽了个发髻,顾不上仪容便急急跟出去。
  侧殿传出乐楹公主呼天喊地的声音,明帝被宫人们挡在产房外面,不刻便有产婆跑出来,战战兢兢回道:“皇,皇上……公主她是头一胎,月份也不足,要是有个万一的话?那该保谁……”
  慕毓芫忙喝斥了一句,急声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保公主!”
  明帝神色不动,只是死死盯着寝阁方向,原本深不可测的双眸透出一丝寒气,恶声道:“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些人,也全都别活了。”那产婆吓得抖如筛糠,连连叩头,后面的话也说不囫囵,几乎是半爬着滚了进去。
  底下的宫人也吓得丢了魂,皇帝口中的“这些人”可是难讲的很,于是皆凝神摒气垂了头,生怕一个不慎就丢了性命。殿内空气凝的让人难受,慕毓芫看着皇帝异常阴冷的神色,加上此刻公主还是生死未卜,也不便多言劝解。只是人多反而不好,遂朝身后轻轻挥了挥手,吴连贵立时会意,忙领着宫人们退到殿外侯旨。
  远处宫廊传来一阵阵更鼓声,铜漏水滴的声音也越发清晰,时间却像是被初冬寒气所冻结,过得格外的缓慢。“啊……”乐楹公主撕心裂肺的尖叫了一声,底下便瞬间安静下来,里面脚步声慌乱匆忙,立时便有人狂奔出来,“皇上,皇上!公主于亥时三刻诞下小世子,母子平安!”
  明帝吁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喃喃自语道:“平安,平安就好……”顿了顿,像是突然领悟到什么似的,厉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母子平安,公主诞下小世子?”
  “是,是……”小太监忽然有些结巴,不敢抬头。
  “皇上”慕毓芫挥退不知所措的宫人,上前道:“公主头一次生产,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皇上先进去瞧瞧罢。”
  明帝的眼神飘忽不定,似被博山炉内的袅袅轻烟兜裹住,逐渐飘散开去,静默无语站了片刻,颔首道:“嗯,夜深了。朕进去看看敏珊,陪她说几句话,你先回去睡觉就是,不必等了。”
  “是。”慕毓芫轻声答应下,出殿时反手剪了门。
  寝阁内已被迅速的收拾干净,嬷嬷们都是老人精,最会察言观色,将瘦小的小世子抱上去给皇帝看了一眼,待点头便退了出去。乐楹公主静静仰卧在床上,脸上还带着用力挣扎后的红晕,嘴唇却有些紫白,看起来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明帝于床前坐下,伸手拂开她额上的湿发,神色恍惚道:“那年冬天……”
  那年十二月初八,是喝腊八粥的日子。
  小公主丢失一个心爱的玩偶,大发脾气,腊八粥也没喝完便哭着跑了。英亲王素来对妹妹十分娇惯,知道她的淘气任性,只当哭闹一会就好了。碰巧有要紧客人来到王府,分不开身,便只吩咐嬷嬷们追出去。
  当时凌妃失宠日长,连成年的英亲王都不受皇帝待见,更别说一个无封的公主,嬷嬷们都有些不上心。况且,谁愿意去看小孩子的脸色?于是都趁机窜到厢房,待到热酒热菜下肚,闲话说笑半日,出来却发现小公主不见了。嬷嬷们也不着急,只往素日常去的地方寻去,谁知道挨个找遍也不见人,这才开始慌张起来。
  “混账,都反天了!”英亲王不等嬷嬷们回完,便已勃然大怒,“你们这起狗眼的奴才,在本王的府上都敢懈怠,平日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来人,统统拖到庭院里去打死,一个祸害也别留!”嬷嬷们皆吓得半死,连求饶都不会说了。
  还好英亲王妃上前求情,劝说道:“王爷别太动气,嬷嬷们都是宫里的人,有什么罪名也该回宫去领。眼下还是找敏珊要紧,晚上也没听说门上有人出去,想是小孩子贪玩藏起来,应该还在王府上的。”
  英亲王去年新婚,却十分敬服这位王妃,略消了气,让嬷嬷们带着人去寻找,只说等找到小公主再定罪责。当夜英亲王府火把通明,上下人等皆已出动,后来在一个废弃的书房找到人。小公主自己跌伤了腿,走不动,又害怕,见到英亲王便一头扑过去,抽抽搭搭哭得哽咽难言。
  当夜,小公主突然发起烧来。据王府医官说,是因为受了惊吓,再加上冷热失调所致,倒也不算大病,只需几服汤药就可调理好。英亲王放下心来,谁知道小公主却不肯喝汤药,直嚷嚷太苦。宫人们服侍半日也不见成效,又不好强灌于她,不免都有些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英亲王又哄又劝,自己喝两勺,小公主喝一勺,才勉强把汤药一勺勺喂完。小公主喝了三天的汤药,英亲王也陪着喝了整三天双份的,好在只是消热的寻常药物,没什么大碍。
  那年,殷敏珊六岁。
  “皇兄……”乐楹公主在回忆里哭出声,像是要哭尽所有的怨恨和委屈,所有的无奈和不甘,泪水止不住的滚过面颊,“敏珊没有忘……没有……可如今,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朕是皇帝。”明帝艰难的吐出这句话,忍住心口的疼痛,垂下眼帘不去看她的泪眸,“皇兄是一国之君,所以只能以国为先,家为后。”说到此处略微停顿,过了片刻才道:“你若是愿意去明白,那就多体谅皇兄一些罢。”
  乐楹公主缓缓合上眼帘,只是默默流泪。
  夜风中传来刺耳的响声,仿佛是枯枝被劲风生生折断,外殿的窗纱上开始“笃笃”作响,越来越急促,竟然是下大雨了。明帝将刺花锦被提了提,仔细的掖好,用袖子替乐楹公主拭着脸,笑哄道:“都已是做娘的人,还哭?朕晚间仔细想过,世子住别处实在不妥当。况且,人都已经住进去,哪有再搬出来的道理?等明年开春,朕让人给你修座别院,保证比原先的公主府还要大,还要漂亮……”
  “不……”乐楹公主的双眸似两个无光黑洞,泪水也仿佛在突然之间干涸,缓缓摇头道:“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第三十四章 恩侯令

  相关事宜既已准备好,皇帝便开始紧急往下部署,不敢稍错时机。因此次之事机密重大,故而先不在早朝上群议,只宣召了几名要紧的股肱密臣,为的是能够在小范围内迅速做出决定。启元殿内侯立着七、八位官员,皆在低声的激辩着,太傅梁宗敏打断众人道:“此事已经议了好几年,既然眼下就要做出决断,不如各自都站出来,把自己的意思简单扼要叙述一番,好让皇上圣裁。”
  “太傅言之有理,再这么没完没了的议下去,只怕藩王们也该等烦了。”明帝在上扫视众臣一圈,却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意思,只是含笑问道:“请问众卿,当初为何要分封藩王?”
  傅广桢尤熟知过往之事,率先出列道:“启奏皇上,当初武帝爷为求稳固国内,故而分封诸位有功将领,以他们的兵力和威严镇守四方。几位老王爷与武帝爷都有过命之情,自然是忠心耿耿、一心一意,的确让朝廷省下不少心。”
  明帝微笑颔首,又道:“那么,如今呢?”
  “如今”傅广桢略顿了顿,待皇帝示意往下说才继续道:“只是爵位一代一代往下传,如今的王爷们与皇上来往甚少,又都是些未经战事的贵胄,难免在地方上骄奢淫逸、张扬跋扈,甚至连朝廷的旨意也不放在眼里。因此,如何解决好藩王之乱,已经成了当务之急。”
  “说的好!”明帝赞了一声,因见镇北大将军郭勋和似有话说,遂笑道:“当初燕国初建之时,老将军乃我军最骁勇的前锋,常年跟着武帝爷四处征战,立下诸多功劳。如今国之有困,不知老将军有何见解?”
  太祖武帝曾在战中受伤,称帝不过两年余,便因旧病不愈而崩于寝宫,而后历经成帝、景帝、光帝三位君主,亦不过四十七年时间。郭勋和自十六岁便追随武帝,少年从戎、英勇善战,膝下子嗣亦多为武将,先前早亡的郭宇亮便是其幼孙。当年追随武帝的将臣们,死的死、亡的亡,独郭勋和生性豁达、不争名利,活到如今,已经是七十一岁高龄了。
  郭勋和乃五朝元老,被尊为正二品镇北大将军。皇帝特赐他阶下坐谈,此时于椅上欠身道:“老臣一介武夫,只懂得治军部署、带兵打仗等事。如今,皇上问得是国家权谋大计,确实有些为难了。”像是回想起往事,眉目间略有激昂之意,“老臣已是年迈不中用,幸而还养的几个子孙,虽然粗莽些,却都有一腔热血愿效于国家。将来皇上若是需要用兵,郭家子孙定然奋勇争先,即使倾尽满门子嗣,也决不后退!”
  明帝闻言颇为动容,叹道:“老将军忠心耿耿、以身许国,一身系国家安危五十余年,如今仍是英勇不减当年,朕心甚慰。”
  傅广桢最好揣摩圣意,见机忙道:“有老将军的这番话,皇上再无后顾之忧。既然藩王们已经逆节萌起、有碍朝廷,皇上何不趁早下令,将诸藩削而弱之?”
  “削?怎么削?”明帝淡淡反问。
  傅广桢顿时有些语塞,支支吾吾道:“自然是,皇上下旨……”声音越说越小,偷偷往上瞅了一眼,皇帝脸上全无赞许之意,忙改口道:“……只怕也是不好。削藩之举事关重大,还得大家从长计议,方才妥当。”
  明帝懒怠与他口舌,转脸看向杜守谦道:“杜卿,你来说说。”
  杜守谦自有一派名臣风流之态,施施然站出来,清声道:“如今藩地辖域良大,少则数十城,多则纵横千余里,藩王们在封地上自给自足,俨然已成小国之势。削藩的想法固然不错,只是藩地都是藩王们的心头肉,岂会对朝廷旨意言听计从?”
  众臣皆道:“不错,正是如此。”
  杜守谦又道:“万一动乱,朝廷则不得不派兵前去征剿。而藩地距京畿甚远,京营兵士对藩地路途又不熟,如果贸然前去,无疑于羊入虎口。况且,藩地东西南北的分散着,朝廷哪来几路大军去征?”
  梁宗敏点了点头,捋着胡须道:“藩王们固然是难对付,可北边青州也不安定,京畿若是出兵太多,岂不是让霍连人趁虚而入?”
  “这还只是其一。”杜守谦待他说完,又道:“再者,朝廷若是把藩王们逼太急,难保他们不会联合以逆京师。到时候,国内动荡不安,北方则必定会借机南下,朝廷处于内外受敌的危险局面,将何以控制?”
  傅广桢听得连连点头,问道:“那…,依杜大人的意思?”
  杜守谦赶忙摆手,朝明帝请示了一下,对众人道:“皇上的意思是,此时不宜与藩王们闹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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