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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清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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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他宴宾客,
  眼见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
  俺曾睡风流觉,
  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
  回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我坐在车上珍而重之的品尝最后一个糖葫芦,不理会胤禟脸上越来越深的戏谑。在后门停了车,我刚要下去,他忽然拉住我,促狭的一笑道:“兰齐妹妹,不是我说你,干个坏事儿,偏还要带出幌子来。”我正在莫名其妙,他已经掏出帕子往我脸上抹,一边还慢条斯理的嘲笑道:“八哥对你也是极好的了,也没有克扣过你,怎么吃个糖葫芦就把你馋成这样。脸上这块糖是留着明天吃呢还是……”我又气又不好意思,扬手就是一拳捶到他身上。他也不躲闪,仍是“嘻嘻”笑着,又向我端详了一下才说:“去吧。”我急忙跳下车,瑞秋早候在门口。
  过了几天,八阿哥果然叫了一班小戏儿到府里。早上八阿哥叫人送了戏单子进来让我点。我拿给姐姐,姐姐笑道:“爷给你叫的班子,我们都沾你的光,你点就罢了。”其实我也不会点,想着《桃花扇》虽然已经看过了,但是新戏,就又点了《桃花扇》,又胡乱点了一出《西厢》。
  晚上八阿哥过乌雅氏那边用晚膳,我跟着姐姐在房里吃完饭,姐姐开始做针线,我闲着没事儿,想着去书房找本书看。刚进书房,就发现八阿哥也在,一个人正在窗下打棋谱。他看见我,微笑道:“大晚上的还跑出来做什么。”我反问他道:“姐夫,大晚上的你在书房做什么?”他说:“就进去。要不要跟我下棋?”我汗颜。所谓“才女四项”,琴棋书画,我只是是勉强会“书”。琴,是只会听。画,胤莪画得好,这一点颇令人意外,我诚心诚意的想跟他学,他却冒火说:“谁耐烦成天窝在书房里面教?!”最后我没学成画,倒跟他学了好些个满语,——都是用来骂人的。棋,那是更不要说了,我唯一会的就是背诵“金角银边草肚皮”。这会儿我摇头说:“还是不要吧。”他笑着把棋谱放下,问我:“今儿下午听完了戏,我瞧你往人家后台上跑,又淘气去了?”“没有啊,”我赶紧分辩,“那个唱《西厢》的小旦唱得好听,我去跟他学两句。”“是吗?”八阿哥皱着眉头笑道,“你去学戏?”“就玩儿玩儿而已,”我一时兴起,走到屋中间,装模作样摆个架势,学着那小旦抛过去一个眼风,“我学给你听。”
  “……翠被生寒压绣因,休将兰麝薰。便将兰麝薰尽,则索自温存。昨宵个锦囊佳制明勾引,今日玉堂人物难亲近。这些时坐又不安,睡又不稳,我欲登临又不快,闲行又闷。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灯下,八阿哥笑吟吟的听着,并不说话,只看见他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灯火,也是在笑。我又朝他抛一个眼风,转身一个亮相,顿时傻了——
  乌雅氏黑着脸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封折子,都快要捏烂了。她的目光象刀子一样往我身上飞过来。八阿哥看我僵在那里,这才发现乌雅氏,转向她问道:“怎么也出来了?”乌雅氏收回目光,向八阿哥说:“爷用完饭走得急,折子都拉下了。我怕爷急等着用,就给送过来。谁想惊到爷听戏了。”说完又用眼睛飞了我一刀。八阿哥扫了我一眼,温声向她说:“打发个下人送来就是了。我出来想把下午这套谱打完,正要进去。”说完又转向我:“你也回去吧。”我刚要走却被乌雅氏给叫住了。她板着脸说:“格格,你是什么身份的人,这戏可是你该学的?论理儿不该我来说你,可这内室之事……”“兰齐儿是唱着玩儿呢。”八阿哥打断她,“她是小孩子,贪玩儿些罢了。也没在外人跟前儿,就学两句也不打什么紧。回去吧。”最后一句是向我说的,我立刻脚底生风,溜之大吉。
  从那晚上以后,我一直避着乌雅氏。虽然我不怕她,可也犯不着招惹她。何况我心疼姐姐,以后就算我跌回现代,姐姐还得在她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呢。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过多久,我还是被嫡福晋撞了个正着。
  这天八阿哥出门去了,胤禟他们也没来,下午我跟着姐姐进花园儿里逛。虽然已经立秋,天气还是十分闷热。恰好几个小厮在池塘边捞枯叶,我就有些蠢蠢欲动想借机去玩儿水。姐姐开始不肯,架不住我一阵软磨硬泡,只得答应我在边上看着,可不能动手。我哪里听得进去,一到边儿上就跑去抢竹网兜,又朝小厮们撩水。降温降温,我高兴的想到。姐姐开心起来,也忘记拦我,在一旁“咯咯”直笑。
  正玩儿得兴起,猛然听到一声喝问:“这儿是在吵什么呀?”姐姐的笑立刻僵在了脸上,显出一丝惶恐的神气。我回头一看,乌雅氏带着嬷嬷和几个丫头,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我们。姐姐赶快拉了我迎上去,蹲身道:“兰平给姐姐请安。” 乌雅氏也不叫起,仍是冷冷的看着我们,过了好一阵才向姐姐说:“爷不在家,你们就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兰齐不懂规矩,你也不懂了吗?”姐姐低下头,答道:“兰平一时忘形,求姐姐宽宥。”我心里明白乌雅氏正想找茬儿,会“宽宥”才怪呢。可我不能说话,不然姐姐更难做。我老老实实的低头站在边上,心里却在温习胤莪教我的满语。
  乌雅氏铁青着脸道:“‘一时忘形’?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八贝勒府!不是什么下五旗的小家子,没有规矩!”姐姐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姐姐确是镶蓝旗的,虽说并不是什么“小家子”,可镶黄旗出身的乌雅氏确实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小声的嘟哝了一句:“金枝玉叶里头倒养出个母夜叉。” 乌雅氏没听见,偏她身边的一个嬷嬷耳朵尖,这时候尖着嗓子叫道:“大胆,福晋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我反唇相讥道:“在我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嬷嬷被我堵回去,乌雅氏冷笑了一声:“好啊,虽说是下五旗的,到底还是格格,我身边的奴才,在你们面前自然说不上话。”说完转向姐姐道:“是我没教好奴才规矩,叫你们姐妹见笑了。”姐姐的脸越发苍白起来。我正在担心她,乌雅氏厉喝一声:“今儿我倒要好好立个规矩!瓜尔佳兰平,你行为不检,可知错?”“我,我没有……”姐姐又惊又羞,脸由苍白立时涨得通红。“没有?是谁在这里和小厮们调笑?”姐姐委屈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刚才的那个嬷嬷在一旁轻蔑的小声嘀咕了一句:“狐媚子!”我忍不下去了,大声斥道:“你骂谁!” 乌雅氏和嬷嬷都被我吓了一跳。乌雅氏先回过神,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她狞笑道:“反了,反了,我的府里,还有我治不了的?来呀,把瓜尔佳兰平给我拉下去,给我掌嘴!”
  我心里火气往上冲,想也没想就往姐姐面前一拦,对乌雅氏喝道:“你敢!”她没想到我这么大的胆子,又惊又怒,伸手就来推我。我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力气,狠命一巴掌朝她打过去。她没防备,居然被我打了一个趔趄。乌雅氏恼羞成怒,扶着旁边的丫头就嚷:“打,给我打这些个没王法的东西。”
  这下可乱套了,上来拦乌雅氏的,拖姐姐的,拉我的,闹得乌烟瘴气。我虽然拼命挣扎,毕竟现在的身体只有十二岁,哪里挣得脱。正乱作一团,忽然有人高声叫道:“弟弟给两位嫂嫂请安!”
  乌雅氏一下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我也停止挣扎,徇声看去,胤禟从游廊上匆匆走过来,后面跟着瑞秋。
  胤禟一直走到跟前,大家都还愣着没动。胤禟上前躬了躬身,笑道:“弟弟来找八哥要花园图样子没见着,一时心急就自己进来了。冲撞了两位嫂嫂玩耍,还望不要见怪。” 乌雅氏脸色尴尬,半晌才强笑道:“哪里话。这天儿也热的,不玩儿也罢了。”说完阴沉着脸瞪我和姐姐一眼,又向胤禟道:“九爷到书房里坐吧,我们爷也快回来了。”胤禟又欠欠身说:“那弟弟就叨扰了。”说完朝我使个眼色,我急忙扯过姐姐,跟上他出去了。
  我和瑞秋送姐姐回房,又自己梳了头换好衣裳出去找胤禟。他正站在书房院子里看花。一见我,他跟没事儿人一样“嘻嘻”笑道:“胆子不小啊你。”我横了他一眼,走近问道:“你怎么跑进来了?”他说:“巧得很,我过来找八哥,刚进门就碰上瑞秋站在外头。她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要领我进来看戏。”我窝了一肚子火正没处发,扬手就是一拳:“有没有正经话呀?”他挨了我一拳,仍是嬉皮笑脸的说:“这话再正经没有了。那可是老安亲王的外孙女,八哥府里的狮子。你当是我么,想打就给你打了?”“你……”我一下子泄了气。胤禟说得没错,至少说明了两个事实。第一,基于我斗口从来不是他的对手,对他我已经开始崇尚暴力美学。第二,乌雅氏背后是安亲王的面子,八阿哥现在也要忌惮她三分,开罪了她只怕我在这里的安生日子到头了。也许还有第三点吧,我暂时没心思去捉摸了。
  我无精打采的向胤禟说:“你能不能……”“我不会跟八哥说的。”他打断我,又找补了一句,“用得着我说么?”他又说对了。今儿闹得这么凶,除非八阿哥是傻子,没有不知道的理儿。他见我呆在那里,幸灾乐祸的笑道:“这下你出名了,赶紧想想怎么着功成身退吧。”
  我提心吊胆等了一下午,八阿哥晚上回来却并没有说什么。我自觉自动的连着几天躲在屋里不出门儿。好在胤祯象知道我的心思一样,这几天每天一早就来报道,晚上大家伙儿要睡了才撵得走他。拉着他挡箭,我心里塌实了不少。我有些奇怪的问他:“你天天在外头晃,宫里不问吗?”他答:“有九哥帮我圆谎呢。”——原来是他,这个老狐狸,自己不来,倒支使起胤祯。
  姐姐为府里的闹腾担心得不得了,可也没有办法。乌雅氏不好在胤祯跟前发狠,——就发狠我猜这小霸王也敢跟她对上,——只做张做智地嚷着要回娘家。
  我忿忿的想,你有娘家,欺负我在清朝没有么?对了,我一拍脑袋,这么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还是暂时祭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我挑了个八阿哥单独在书房的时候,期期艾艾的开口说我要去杭州住一段时间。八阿哥脸上立刻表示出反对。但他没有开口阻拦,因为胤祯比他更快:“不行!你不能回去!”我和八阿哥诧异的对看了一眼,又一起看向他。他斩钉截铁重复了一遍:“小齐儿不能走。”自从知道我比他小三个月以后,他改口叫我小齐儿,我抗议无效只得让他叫了。作为回礼我也改口叫他“小祯子”:看谁麻得过谁。
  “为什么?”终于轮到我来十万个为什么了。“我说不行。”这算什么理由?!我看向八阿哥,他也一脸的茫然。胤祯向八阿哥说:“皇额娘前儿说想找几个格格帮她抄抄经文,念念书,叫小齐儿跟了我去吧。”
  叫我进宫?不不不,那种是非之地,我还是不去为妙。八阿哥显然也不认为胤祯的提议很有吸引力,坐在那里没有说话,象是在考虑什么。半晌,他看了看我,缓缓说道:“也好。杭州——太远。”这又算什么理由?!我几乎立时就要跳起来反驳。但是,且慢,他说得还是有点儿道理。
  我现在已经基本放弃主动设法回到现代了,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法可设。但我一直没有放弃再一跤跌回去的希望。从我在长安街上一跤跌进八贝勒府来看,万一我去了杭州,说不定跌回去就是身无分文躺在杭州街头了。是太远了,我可没指望自己能两条腿儿走回北京。也许到时候我往杭州街头那么一倒,周围又没个熟人儿,我就那么……想到这儿,我打了个寒战,我还是老实呆在北京得了。
  得到八阿哥的首肯,胤祯压根儿就没想过还要询问当事人的意见。当屋里就剩下我和八阿哥时,我垂头丧气的想,什么时候八阿哥变成我的家长兼发言人了?我偷偷去瞄他,他正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呢,我赶快低头。过了好一阵儿,我都怀疑自己要成化石了,他才长叹一声:“兰齐儿——”我心里“咯噔”一下,耳朵也支棱起来。又等了半天,他低声说道:“早点儿睡吧。”
  胤祯果然是个行动派,才隔了一天就来告诉我们,宫里已经打点好了,立刻就叫进去。八阿哥让姐姐给我收拾了几件随身的衣服,又给我添进去几张银票和一包银子。我疑惑的看着他,他点点头,低声说:“万一要用呢。”又对我说:“好好的,过了这一阵儿我就接你出来。”
  坐在车里,我隐隐约约起了一阵恐惧,侯门一入深似海,何况这是皇宫。我还能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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