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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暗暗记在了心里,尝试着按她描绘的那样让人去做,无奈工匠们失败了很多次,都愁眉苦脸地前来领罪。
来仪得知此事扑哧笑了,马桶若现在便能让他们发明出来,那现代的那些赚取大把专利费的人不得都哭死。
偶尔得空,慕容冲会陪着来仪坐在藏书阁阁楼的楼梯上,晃着腿,她看书,他就看她。藏书阁的书,他虽多数阅览过,但一些专业的书籍不在他兴趣之内的,只记了书名和目录。她随意翻到哪页,他都能背出其目录来。经常让来仪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要放到现代,诸多考试不愁不说,完全会成为各电视台争相邀请讲解如何提高记忆力的天才。
年少春衫薄的美好时光里,一切都和这夏日里馥盛的香气一样,甜腻而美好。
暑去秋来之际,边关频传捷报,吴王慕容垂于枋头大败东晋桓温,连连收复失地。慕容瞳大喜,大肆封赏吴王的家眷,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慕容冲也是喜不自胜,拉着来仪的手,眉飞色舞地说,“这是近年来打的唯一的一次大胜仗。此战一胜,士气必将大振,到时挥兵南下,指日可待。”
来仪噙笑看着他眉目间展现的凌云抱负,这少年郎,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在她看来,胜过他睥睨天下的惊世容颜。
回屋端了糕点给他尝,这是她按记忆里的味道尝试着做的,美珍轩的糕点实在美味,进宫后她求过端木蔚派人替她出宫去买,无奈那店不知为何歇业了,店主都杳无音讯了。
不巧的是,慕容冲虽极少挑食,却惟独不爱甜点,不忍拂她好意,蹙着眉,手指拈起一小块,慢吞吞地送入口,再浑沦吞下去,强忍着舌尖残留着的甜味,一个劲地道:“好吃好吃。”
来仪看得禁不住发笑,收起了盘子,明明不爱吃,吃得又这么痛苦,还骗着她说好吃,心里不由暖暖的。
慕容垂班师回朝时,慕容冲率群臣出城相接,慕容瞳在宫中摆下宴席,替吴王接风洗尘并做庆功宴。
金鼎烹羊,丝竹罗衣舞纷飞,宫灯璀璨,群臣贪欢,言笑晏晏,轮流举杯向皇上、吴王祝贺。
这个时候的燕国,犹沉浸在这回光返照般的胜利之中,完全不知风雨欲来,即将国破家亡。
来仪在熙凤宫的高楼上远远地观望宴会的方向,隐隐听得见那边管弦丝竹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这个冬天,燕国人民的世界就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能说些什么吗?慕容冲和端木蔚,都是待她极好的人,难道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陷入国破家亡的痛苦境地。
历史是残酷的,来仪对着夜空悠悠叹了口气,以己之力,断不能改变历史。历史发展的规律更是不能违逆,不然后果定不堪设想。
夜色中的燕国皇宫,隐隐可见白石为栏,环抱池沼,有宫人三三两两地穿行而过。
来仪沉吟许久,努力寻求折衷之道,既不违背历史,又能保这些爱着自己的人的平安。到底要如何做呢。来到古代八年,她第一次头痛了。
这一日,来仪正劝说端木蔚再多服几次自己开的药方煎出的药,她这一年来,身体频频出岔子,大病小病不断,御医几乎要把熙凤宫的门槛都踩扁了,急的季嬷嬷白发丛生。
明明她服了药身体清朗了不少,却不肯再继续服用了。来仪纳闷,以为是她怀疑自己的医术,于是苦口婆心地解释,自己得娘亲真传,医术绝对是信得过的。
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学医,是从这一世开始的,虽不是圣手,但也绝非庸医。
端木蔚和颜悦色地对来仪道:“来仪,并非本宫信不过你,只是我这身体,自己清楚,并无大碍。若老天存心要让病痛折磨本宫,本宫不论作何努力,终难免一死。这药,本宫素来不爱喝,你不必劝了。本宫知道你的心意的。”
听她这般说,来仪只得悻悻地作罢,端了药碗出去,把药倒在了紫荆花藤下。
端木蔚就这样一日一日消瘦下来,似乎她的身体已经能感知到燕国即将面临的大祸了,所以率先消沉下去,日日缠绵病榻,连后宫嫔妃们每日的早会都免了。
很多事情,都是来仪代为处理,端木蔚充分相信来仪的能力,对她处理宫中事物的结果,从不多加过问。
慕容瞳暗地里召见过来仪几次,每次都是问端木蔚的病情怎样,来仪如实回答,并未避重就轻,慕容瞳就重重地叹气,脸色尽是心痛和疲倦。
饶是如此,慕容瞳竟也未曾踏入过熙凤宫,好像来仪进宫以来,从未见过皇上来过熙凤宫。
她向慕容冲问起其中的纠葛,慕容冲也是重重地叹气,手负在身后,眸中有些许无可奈何,些许爱莫能助。
原来,端木蔚曾怀过一个皇子,慕容瞳知端木蔚心中有他人,便疑心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血,皇上都如此怀疑了,更何况宫中的其他人,于是谣言四起。
端木蔚清清白白地嫁给慕容瞳,又贵为后宫之主,哪受得了这等流言蜚语,更深感痛心慕容瞳的不信任,她虽不爱他,却绝对是忠于他的。而在这封建思想浓厚的古代,还有什么比一个女子的清白和声名更让人重视的。
一时难以想开,端木蔚备了毒药自尽,幸好季嬷嬷发现得早,御医院的全体御医们不眠不休地抢救了两天两夜,又请来高人医治,才保住命。
端木蔚昏迷了好长一段时日,醒来后发现,自己没死,但孩子也没了。哀哀地伏在枕上哭泣了好久,慕容瞳心中内疚,终是相信了她,可是端木蔚却不再指望他了,逼他立誓,除非她同意,绝不踏入她的寝宫一步,不然她就死。
她要以此证明,她的男人,只有慕容瞳一人,没有了他,她寡居,也断不能再怀上孩子。
慕容瞳万分不舍地依了她,自那以后,圣驾便再也没有去过熙凤宫。
宫人原想,这皇后算是失宠了,谁知,皇帝不管纳多少妃子,都先打发到熙凤宫,皇后同意了才册封,举凡大的场合,陪王伴驾的,永远是端木蔚一人。
也难怪上回慕容朱华咽不下那口气了。
来仪听后不胜唏嘘,但爱情中的你情我愿,岂是旁人做得了主的。就像当日娘给她讲她的故事。就像自己对于苏陌安始终无法割舍的爱。
凤皇儿看着眼眶泛泪的她,心里一片柔情荡漾。皇兄皇嫂的爱情,是他一直无法参透的。皇兄爱皇嫂,无论她心里是否有他。皇嫂不爱皇兄,却愿意嫁给他。
举案齐眉或许值得传颂,但相敬如宾却不是慕容冲关于自己将来姻缘的打算。
眼前的小姑娘,他会耐心地、慢慢地等她长大。
他会给她,不同于皇兄、皇嫂之间的爱情。
皇后的病情始终未见好转,来仪每日亲手煎的药都给门外的紫荆花喝了。她还在苦苦思索着如何劝说端木蔚服药,忽然闻听宫人内殿急急奔出,季嬷嬷沙哑着嗓音大喊,“娘娘快不行了。你们还不快去请御医。快去啊快去。”
来仪心下一紧,眉头微跳,有不好的预感,放下手中刚加了糖的药,跑入内殿,才知端木蔚忽然咳血,惊得熙凤宫上下惶惶不安。
来仪给她把了脉,心直直下坠,脉象极其不稳,看这症状,端木蔚得的病怕是肺痨。这在现代都是绝症,何况在这医术甚为不发达的古代。
她眨眨眼,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端木蔚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老天偏偏不让她好过,竟患上了这等不治之症,更加恼恨自己医术不够,无法治好她。
端木蔚缓缓睁开沉得像山一样的眼皮,苍白的面容扯出一抹虚弱的笑,爱怜地看着来仪,“傻来仪,哭什么呢。生死有命的,强求不得。”
来仪在她的床前跪下,哽咽着道,“娘娘若一日不吃药,来仪便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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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留他独相思
端木蔚挣扎要起来扶她,季嬷嬷含泪歇斯底里地道,“我的傻蔚儿,你不为自己着想,也替这孩子着想,她随了你,你若是去了,依皇上对你的心意,这熙凤宫上下,怕是都得为你陪葬。你对来仪这么好,舍得她陪你一起死吗?你舍得“他”的孩子这么小就随你去了吗?”
端木蔚如遭雷击,顿时涕泪如雨下,一双美眸哭得泛红。她怎么没想过来仪,得病以来,只是一心求去。当初强留下来仪,是盼着有日能再见他一面,有他的孩子在身边,好歹也有个念想。如今死期将近,“他”却依然杳无音讯,难道真要来仪陪自己一起死吗?
这么想着,端木蔚又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多活一日是一日,能顾得来仪周全,她不介意在这阴冷的人间苟延残喘。
眼看着端木蔚脸色渐渐红起来,原本死寂的眸子里有微微地闪出亮光,来仪惊喜地跳起来,顾不得拭去眼角的泪,趴在床沿长请求道“娘娘,来仪这就去给你端药,你喝完好不好?”
端木蔚说不出话来,青丝如瀑,倾斜于凤榻上,微微点头,又是哀伤又是动容。
来仪急急出去端了原先放在窗台上的药碗,摸摸碗背,正好不烫不凉,于是和季嬷嬷两人细心地喂了端木蔚服下。
哪知端木蔚服药后不到半刻钟,便刻出大片大片的血,被褥和枕间,一片殷红。
来仪才收了药碗回来,便只见到昏死过去的端木蔚,季嬷嬷伏在地上痛哭。她还来不及上去探求细究,御医们面沉如水,匆匆而入,正在把脉的间隙,慕容瞳穿着朝服,大踏步地入了熙凤宫。
此时屋内诸人,已无暇顾及要给皇帝行叩拜之礼了,慕容瞳在御医们的身后,来来回回地踱步,焦灼不安。
半晌,御医回禀道:“依臣等诊断结果,皇后娘娘,是中了毒。这毒性极深,只怕臣等回天乏术。请皇上恕罪。”众人齐齐跪倒在地。
慕容瞳大惊,高声反问:“中毒?怎么会中毒的?”
有一御医问季嬷嬷,皇后先前可服用过什么?季嬷嬷含泪答道,皇后娘娘近几日,已经滴水未进了,就方才,服用过来仪端来的药。
慕容瞳倒退几步,手指着一脸莫名的来仪,恨恨地道:“是你下的毒。枉蔚儿平日那么宠你,你为什么要害她。”
脸色一寒,慕容瞳咬牙切齿地命令侍卫先将她收入监牢。
这时,慕容冲进来,喝住了侍卫们的动作,在来仪身边立定,气息微喘,看得出也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他拱手进言道:“皇兄莫急,先查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以免冤屈了好人,放纵了坏人。”
皇帝一甩袖子,此时的他已经听不见任何进言了。他的皇后,他一生最爱的人,命不久矣了,他不仅想杀了害她的人,还想这所有的人为她陪葬。
慕容冲抬头,眼神直直地盯着慕容瞳,犹如那晚同使臣对峙的情形,他目光幽深,却面无表情,只又说了一句,皇兄,你若杀了来仪,皇嫂怕是九泉之下都会恨你。
慕容瞳伟岸的身形顿时颓废下来,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表情衰败,懊悔地以手掩面,朕该怎么办?朕的蔚儿啊。
此时,端木蔚悠悠转醒,极其费力地撑开眼皮,声音微弱地唤道,皇上,皇上。
慕容瞳步履踉跄地走到床边,见她病容惨淡,心中不由得酸楚,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现在却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保不住。
伸手欲抚向她憔悴的脸庞,却怔怔地停在了半空中,他怕,怕自己即使是再轻的触碰,也会让脆弱的她顷刻香消玉殒。
“蔚儿。”慕容瞳在床沿坐下,深情地看着端木蔚,“朕今天没经你允许踏入熙凤宫,你不会怪朕吧。”
端木蔚轻轻摇头,唇角挂着微弱的笑,“皇上,这么多年,臣妾,对不住你。”
他不去看她眼中的抱歉,垂下头,把她瘦骨嶙峋的柔胰握在手心摩挲。有滚烫的泪,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间。
来仪看得鼻子发酸,想过去看看端木蔚,脚却像被钉在地板上,迈不动步子。慕容瞳竟对端木蔚痴情至此,以前苏妈妈和苏爸爸也是感情很好,她看着艳羡,心中温暖。而今,这慕容瞳对端木蔚的爱,却是充斥着爱到无力的绝望。
御医们都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慕容冲走到来仪身边,拍拍她的背,眸中有同样细碎的伤怀。
端木蔚抬起另一只手,费力抚向慕容瞳的面颊。这个男人,当年也是英俊的,如今为国事操劳,憔悴至此。她,也是他心上的重负吧。
那日随他拜祭祖先,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