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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上的人都变了脸色,皇帝铁青着脸呵斥她快退下,她却反而走到使臣面前说要替燕国的皇帝向他们敬酒。
使臣们一脸的莫名其妙,大为惊讶鲜卑族的女子竟如此开放,一名身材粗犷的使臣见她长相不俗,遂向慕容瞳请求,把这名女子赏赐给他。
慕容瞳气得差点没掀了桌子,他后宫的妃子,暂且不论是不是他爱的女人,岂是能随意赏给一个外邦来的下等使臣的。若真如了他的意,他这皇帝的尊严往哪摆。可是现在出使而来的正是日渐强大的秦国派来的大臣,若自己不按他们说的做,难保他们回国不会暗中挑拨,唆使秦王攻打燕国。燕国近年来,国力已经大为衰弱,百姓们的生活都青黄不接,实在经不起战争的折腾。
慕容朱华听到使臣的请求,扬起玉手就朝他扇过去,并拔高了嗓音骂道,“你真是放肆。我乃是皇上的宠妃,岂是你这等蛮人配得上的。”那使臣猝不及防挨了个耳光后,下意识地就从腰间拔出佩剑驾在了慕容朱华的脖子上,吓得慕容朱华脸色煞白,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被这把剑打得七零八落,只张嘴惊恐地喊:“皇上表哥,快救我,快救我。”
席上坐下的人都骚动起来。皇上正在进退维谷之际,大司马慕容冲对使臣们道,“各位奉王命出使,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为我燕国和秦国的友好关系作出了杰出的贡献。若是要求我皇兄将此女赏赐给这位大人,本无可厚非。”顿了顿,他看着使臣们跋扈不豫的脸色,接着道,“诸位有没有想过,你们是秦王派来促进两国关系发展的功臣,皇兄若是把自己的宠妃都赏给了你们,难免不会让百姓们觉得你们秦国不顾君臣礼义,有乘势强抢之嫌,这可是给你们的秦王和你们的国家抹黑啊。”
慕容朱华在剑下瑟瑟发抖着,看着席中众人,只有十岁的大司马挺身而出,不由得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大声嚷道,“王爷表弟,你一定要救我。”
慕容冲漂亮的丹凤眼冷冷地扫了那个无知的女人一眼,满是不屑。把手负在背后,走出自己的座位,平静地立于正持着剑的使臣面前,干净的眼神直直望进他的眼里。使臣情不自禁地松了手中的剑,还好慕容朱华没蠢到无药可救,知道趁这间隙赶紧退后到安全地带,一脱离危险,她就哭哭啼啼地向上座的皇帝奔去,哪知慕容冲一反手,就把向他投怀送抱的慕容朱华给推到了地上,怒火攻心地指着她道,“等下朕再收拾你。”
看到达到预期的效果,慕容冲别开了目光,以着替对方着想的口吻道,“话说回来,刚刚是仪妃对您不恭,您要怎么处置她都可以,但本王以为,把她交给我们燕国处置更好,这样才不会显得你们喧宾夺主,也更能替你们赢得美誉。请放心,皇兄一定是秉公处理,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觉得此言有理,使臣们个个面色好转,不再多言,又在慕容瞳的一再保证会给个交代且又赏赐其他美女和金银珠宝之后才告辞而去。
待宴会散去,慕容瞳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他身侧的端木蔚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绪,他甚至有些怕去直视她的目光,慕容瞳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方才一事,若非凤凰儿挺身而出,后果只怕不堪设想,他不只对权倾朝野的慕容朱华的爹慕容垂无法交代,更是可能会导致边关再起祸端。然而,他心底最深的隐忧却是,他的皇后,他深深爱着女子,恐怕会对他更失望。
端木蔚没有表露什么,只称身体不适便早些回来了。临走时,慕容冲也告退,随着她一起离开议政宫。
苏来仪听完端木蔚对季嬷嬷细细的解释,不禁咋舌。凤凰儿果真是个人才,不是徒有其表啊。难怪慕容瞳竟会封一个十岁的少年做大司马,这要在现代可是相当于国防部长的官职。
季嬷嬷听完后,却当即跪下给端木蔚请罪,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回禀给了她。端木蔚并不见生气的表情,温和地搀起苏嬷嬷,对她道:“本宫知道嬷嬷是为我好,皇上今日一直宿在她宫中,嬷嬷是为我不平,想借此机会让她失宠。只是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也不是嬷嬷希望的。蔚儿不怪你。”
季嬷嬷老泪纵横,哽咽着说自己给皇上给娘娘添大乱子了。
苏来仪看着这相拥的两人,心里暖暖的,虽然这场面看起来像极了还珠格格里的皇后和容嬷嬷,但她深信,端木蔚和季嬷嬷都是好人。这后宫里,能有这样各自都真心相待的主仆真是不容易。
端木蔚注意到正看着她们的苏来仪,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招手唤她过去,仔细考了她今天学得内容,让她很满意的是,苏来仪聪明灵活,完全没让她失望。
要回房歇息前,端木蔚忽道,“来仪,你不姓苏的。”苏来仪低着头,默然不语,其实,从那日进宫时娘亲和苏梓昕的反应,她已经猜出了几分。
“娘娘,来仪承蒙您厚爱,就请娘娘给来仪赐个名吧。”苏来仪仰起脸,认真地道。
端木蔚摸摸她的头,温言道,“来仪倒是个好名。改了也可惜,你仍叫来仪吧,他日你亲生爹爹会寻到你的,到时你再姓回自己的姓不迟。只是现在,有名无姓,你可愿意?”她讲这话的口吻,像极了娘亲,带着温暖的慈爱,苏来仪鼻子酸酸的。
深深拜倒,来仪道,“有姓无姓对来仪而言,并无多大干系。人在世间,不过是浮游于天地,无需计较太多。只是,娘娘对来仪的恩情,来仪定铭记于内。”
端木蔚闻言甚为动容,来仪跟她太投缘,她也相当喜欢她的聪颖透彻。端木蔚心里遗憾且酸楚,这孩子,为什么不是她替那个人生的。
躺在床上,来仪久久不能入睡,近日发生的种种在头脑里盘桓,现在的一切,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她在皇宫里一切都好,只是不知娘亲在宫外怎么样了,还有若奇哥哥,他会不会想她呢?
窗外无月,寂静的夜晚,只有巡逻的士兵们走动的声音。苏来仪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滚进被子里,就快要入睡之际,突然觉得周围有异样,她屏住呼吸,手悄悄地伸向枕头下自己自制的迷药。
“来仪,醒醒,娘来看你了。”居然是司音的声音,苏来仪惊讶地从床上坐起,然而定睛一瞧,却看见是个身材窈窕的蒙面黑衣人,除了个头相似,她根本不像身材壮硕的司音。
“来仪,你在这里一切可好,娘想死你了。”黑衣人慢慢地向坐在床边,惊出一身冷汗的苏来仪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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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与君终相见
眼看着那身影迫向自己,来仪一咬牙,手心里紧抓着那包药粉就要朝她撒过去,黑衣女子那双在幽暗中清亮的眼神却让她顿住了动作,好熟悉的眼神,是娘亲每次望向自己的慈爱的眼光。
终于意会到自己忘记了什么事的林恩月一把扯下面巾,对着来仪道:“来仪,是娘亲,你认不出吗?”
看着她凑近的面容,来仪傻住,这几日看过了气质绰约的皇后和姿容艳丽的丽妃,都是像能拍偶像剧的大明星,却不想,现在自己眼前的这张脸,丹唇逐开,眼波盈盈,如一朵清水芙蓉,出尘脱俗,即使眼角因为上了年纪而多了几条皱纹,但决不能因此否认她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而现在,这个美人儿告诉苏来仪,自己是她娘,那个满脸肥肉、身材壮硕的女人。
来仪张着嘴,吐不出一句话来。为什么她是穿越到这么一个男女老少皆是美人的朝代,连她唯一自我安慰自己丑是因为她娘不美的理由都要给她否决掉。
司音坐在她身边,把她揽进怀里,哽咽着道,“来仪,娘让你受苦了。”
来仪一时不习惯自己以前靠着的软软的肉没都没了,她抬头,问司音:“娘,你怎么一下子变这么瘦了?还有,你的脸,便漂亮了。”
司音苦笑着摇头,叹气,如果可以,她宁愿是那个丑丑的林恩月,自己的这容貌,也是自己不幸的源头。
时间紧迫,她来不及苏来仪详细解释其中缘由,只说当年是中了毒才身材走样,连容貌也变了。虽然这些年她已经暗中研制出解药,但不想破坏自己和来仪平静的生活,只是命运扔不肯放弃捉弄她。
“来仪,我要去找你爹了。你真正的爹,不是苏梓昕,你的亲生爹爹,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要去找他,让他把你从端木蔚手中带回来。娘要你恢复你真正的身份,绝不会让你再跟着娘受苦。”司音抓着苏来仪的肩,表情严肃地对她说。
“这—”来仪觉得自己已经搅进一团乱麻中去了,娘亲,苏梓昕,端木蔚,似乎他们之间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而像是他们之间的筹码,谁得到,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晃晃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总之,她仍是坚信,司音不会害她,只会用生命来保护她,不管她做什么事,都是为自己好。
小手环在司音的腰间,苏来仪埋进了她的怀抱,深深地吸了一口属于娘的味道,懂事地道:“娘,你去吧。皇后娘娘对来仪很好,来仪在这里等着娘,等你和爹一起来接我。”
司音眼眶含泪,感激上苍让她拥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娘俩紧紧相拥,为着即将到来的离别,她此次一去,或许生死未卜,来仪还这么小,端木蔚应是难忘旧情才善待来仪,若他日情况有变,不知她又会怎样对待来仪。不管怎样,她决意赌一次,赌来仪的父亲对自己的真心,赌他对他的愧疚,赌老天也许愿意帮他们一次,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出路,她绝不能容忍,自己女儿在宫里卑躬屈膝而和自己骨肉分离。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司音又简单地对来仪交代了一些事情,褪下腕上的血玉镯子给了她,让她好生收着。临离去时,两人都万般不舍,司音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从窗户跃出,身影消失在夜空中。
来仪第一次知道司音还会轻功,这可是真正的武功,比电视上演的好看多了,她娘的轻功真是厉害,来无影去无踪,谁说皇宫不能擅闯?等娘和爹接自己出去后,她一定要娘经常带着她来皇宫看风景。
糊糊迷迷地睡了过去,手指间紧扣着娘留给她的镯子。月亮悄悄地爬上了天空,皎洁的月色跳进窗棂照在苏来仪白白的包子脸上。
宫里的日子着实无聊,后宫的女人,生活的目的就只是等待皇帝的宠幸。让阿葵奇怪的是,皇帝甚少来到熙凤殿,这么年轻美貌的皇后,慕容瞳竟舍得让她独守空闺。更甚者,端木蔚从来不为自己受冷落而尝试做点什么。除了在某些国宴家宴、接见外国使臣的重要场合,她似乎不会主动去见自己的丈夫,来仪大抵能猜到这位皇后的心不在皇帝身上,她心中恋慕的,恐怕是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想她因此才会强迫自己进宫来。
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后宫的女人们无聊,她来仪更是无聊,虽是下人,但最是官最大的下人,端木蔚此举是为了她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待在她身边,所以,熙凤宫的大小事情,根本不用她去操心,而且,有季嬷嬷这个忠心的老人,端木蔚哪用得着她这八岁的小孩来伺候。
平日里,端木蔚会在众嫔妃们给她请过安后,带着她逛逛园子,让她给自己读读书,端木蔚偶尔兴起会弹琴给她听,她的琴技相当出色,素指在琴弦间飞舞跳动,美妙的曲子就倾斜在空气里,但端木蔚大多数时候是没有情绪的,所以她弹出的曲子也像是没有灵魂的。来仪被端木蔚问及喜欢喜欢她弹奏的曲子,来仪先是点头,后又是摇头。端木蔚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来仪认真地道,娘娘的心,是蜷缩着的。这句话,触动了端木蔚心底里的弦,何尝不是她说的这样,自从没有了他,她就把自己封锁起来了,即使风光嫁入给皇帝,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仍是不快乐的。
情绪失控间,她抱着来仪狠狠哭了一场,感激她对自己的懂得。但自那之后,她便让宫人收了古琴,不再弹奏。
此时,端木蔚在里间歇着,她近日,受了点风寒,有点头疼,只嘱咐来仪自己寻些事情做,便在榻间躺着。
来仪穷极无聊,家里的那些医书都是司音多年收集的宝贝,可她早就看完。端木蔚的藏书,又都是些诗词歌赋,魏晋时期的诗作,多为浮夸,她是在看不下去。在背了第五遍草药大全之后,她偷偷摸摸地溜出了熙凤宫。
隐约记得藏书阁是在熙凤宫的东北方,出了熙凤宫,她直向东北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