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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铎又问马首辅如何,黄公称‘忠臣’,多铎反问士人皆称马首辅为歼臣,为何黄公独树一帜?黄公答曰,马首辅保护天子,死战不降,忠臣何疑?而那些口称马首辅为歼臣的,反倒统统投降虏丑了,不是歼臣又是什么?”
说到这里任堂有些疑惑,他听说邓名是福王遗孤,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质疑马士英?
“说的不错。”邓名点点头。
讲述到这里时,任堂再一次停下,因为再往后又会涉及到鲁王系、唐王系对马士英这个福王支持者的迫害,仔细计较起来,郑成功和张煌言脸上都会有些难看。
东林复社对马士英最为痛恨,因为他们最担忧的就是福王坐稳帝位,和他们计较当年诽谤、侮辱郑贵妃一事。相比东林造谣谋叛,勾引左良玉配合清军进攻南京,马士英反倒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表现的极为克制,三次制止了弘光对东林的挑衅做出反击,力主要和衷共济,不过他最后得到的报答是大规模的武力叛乱。马士英被清军俘虏后大骂不降,被处以剥皮充草的酷刑,而东林得知后人人拍手称快,灭绝人姓地笑称马士英这般下场和他“瑶草“这个号正相配。而且有一点任堂并没有对邓名说,当年复社领袖张溥死后,人走茶凉,复社的好友、门生都忙着争夺他留下的政治遗产,正是这个被东林鄙夷的马士英,因为一些浅薄的交情和士人的感情,独自为张溥的后事奔走了一个月,让这位东林领袖能够尸骨还乡、入土为安。
如果邓名想大用江南士人,任堂多半会把这些黑材料拿出来,让长江提督有所了解,不要完全信任他们,但现在邓名已经表现出了对士林明显的轻视,那任堂也就不雪上加雪,免得导致邓名更不把士人放在眼里,让他再也没法获得同盟军。而东林在邓名前世的后续行动,任堂当然不得而知,黄宗羲的弟子万斯同主编明史的时候,仍常常写信给黄宗羲讨论内容,直到那时他们师徒仍唯恐马士英能获得忠义之名,《明史》羞羞答答地提了一笔马士英殉国的事后,马上又长篇大论地称,有野史称马士英是投降满清了的,只是事后又私通隆武才被清廷处死。在正史里大谈野史如何如何,这也算是独一份了,而且这段野史的描述比对马士英死亡的正式记录还详细,还要绘声绘色。
党争这种问题邓名同样是无可奈何,而且在他看来这也不是东林一家的毛病,西营要不是因为同样的问题也不会被清廷打得一败涂地。这次邓名劝说张煌言优先考虑帮助郑成功,就是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把不同派系的明军再次团结起来。
“听说鲁王去了澎湖,张尚书对此颇有些担忧,我们回四川前,我回修书一封给延平,请他把鲁王送还舟山。”邓名觉得即使是为了共同的事业,让张煌言单方面付出也是不太合适的,所以就想设法让郑成功退一步,帮张煌言去掉一个心结。不过直到此刻,邓名对黄宗羲仍抱有一些指望,毕竟前世那个反封建反''的大思想家这个名头还是很响亮的,现在邓名正处心积虑地想建立国民社会,要是有个理论大师帮忙,那这宣传工作就不用他亲历亲为了:“可惜这次来的只是一个黄先生的弟子,要是黄先生亲身体前来,我倒是很想恭请他去四川开书院。”
四川的书院虽然和传统的大不相同,会是一所大学而不是为官府生产后背官员的培训所,但邓名估计黄宗羲肯定搞不懂里面的文章,说不定会欣然上任,等到了四川那反悔也未必来得及了。
但黄宗羲不知道,任堂同样不知道,现在这个书院的模式仅存于邓名的脑子里,他见邓名居然想让黄宗羲帮他培养后备官员,顿时又是大急:“提督为何对黄宗羲念念不忘?让他留在江南和提督做做生意不好吗?书院祭酒一职,就是交给钱谦益都比给黄宗羲强啊。”
见任堂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邓名大奇道:“为何不妥?”
“提督想让他教学生什么?教私通鞑虏么?”任堂为了打消邓名的这个念头,也顾不得士林形象:“黄宗羲最近五、六年一直在江南讲学,提督知道他都在讲什么么?直到为何清廷置之不理么?他当初可是参加过义军,被清廷通缉过的啊。”
“黄先生都讲了什么?”邓名确实一无所知。
“他讲大明天子乃是天下之大害!”任堂义愤填膺地说道。
在邓名的前世,黄宗羲的讲学颇受推崇,他从顺治十年左右开始努力讲学,称君为天下的大害,怒斥大明皇帝聚敛无数,搜刮民脂民膏;还讥笑大明天子从洪武开始,就想把国家当做私人财产,锁进箱子里,永世占为己有。
“当年黄宗羲大骂先帝好色无度,抓蛤蟆炼春药,到底对谁有利?现在黄宗羲大骂国朝天子,岂不是为虏丑张目?”任堂质问道:“提督请他做监生贡院的祭酒,到底想让他教什么?”
“他说的其实没错。”邓名听任堂叙述过前因后果,知道正是这些言论给黄宗羲带来了反封建反''大思想家的头衔,至少邓名觉得黄宗羲对明朝历任天子的指责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剃了头呆在清廷治下这么说未免有踢死狗的嫌疑。见任堂鼓起嘴还要争论,邓名抢先补充了一句:“只是不合时宜。”
“只是不合时宜吗?”任堂厉声问道,虽然邓名是它的长官,但任堂已经忍不住要力斥其非了。
“就是不合时宜。”邓名再次重申道,黄宗羲的行为就好比在抗曰战争期间,呆在曰占区历数国民党的''罪恶,号召学生们看清中华民国的反动本质——''在解放战争期间同样责备过国民党顽固坚持读才、''、一党''这些罪行,并号召全国人民起来推翻国民党''统治,但''肯定不会在抗曰战争的关键时刻去曰占区发出类似号召,因为这些指责虽然没错,但肯定是不合时宜的。
至此邓名已经打消了请黄宗羲去负责四川书院的念头,黄宗羲若是在四川继续这种宣传,那对清廷的帮助说不定比对推广宪政思想还大。
“还是等我光复了中国大半领土之后,再请黄宗羲来讲学吧。”邓名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那个时候再让黄宗羲痛骂封建''应该就没有大坏处了,现在显然还是太早;而且黄大思想家一边反大明封建的同时,还歌颂清帝是圣人,如果黄大思想家不是出于阿谀逢迎而是真心这样认为的话,邓名知道后果会更不堪设想,那就好比在抗战期间,有知名学者在后方大肆鼓吹曰本天皇和大x东亚共荣圈一样。
“我这就写给延平郡王的信,等周陪公回来,帮张尚书在崇明站稳脚跟后,我们就回四川。”邓名岔开话题,不再与任堂争论大明天子是不是圣明的问题,帮助闽浙明军同心协力后,邓名知道西南还有一大堆麻烦要处理:“等返回四川后,我要再去一趟昆明。”
“提督要亲自去昆明吗?”听到邓名的这个打算后,周开荒立刻就叫起来。
“提督不会亲自去得,肯定是派一个使者。”任堂不满地瞪了周开荒一眼,事关邓名的安全,他马上也忘记了刚才的争执。
“不,我就是要亲自去一趟昆明,到时候你们接着练兵,不要松懈了,让赵千户陪我走一趟。”
第六节 亲征(上)
周沛公只用了三天就从南京返回,大部分合约条款两人都早已达成共识,最主要的军事方面:在对合约绝对保密的前提下,明军在十天内放弃镇江,舟山军撤退回崇明,不得无故登岸;而川军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湖广,不得在江南境内托词逗留。对应的,南京方面负责向燕京保证可以独自面对崇明,并不尝试重建水师或是做出其他威胁崇明的举动。
不过在军事合约之外,还有商贸问题,周培公要求仿效武昌的例子,由南京方面负责组建销赃商行,而不能由着舟山军明目张胆地进入江南领地四下贸易。就连出货周培公也要求由这个商团负责,而周培公拿出来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那就是安全和保密需要。
对于货物价格邓名并不担心,最大的利润是由运输带来的,只要明军负责大部分的运输,那定价就不可能由南京说了算。尤其是利润最可观的海贸方面,更是南京无法插手的,或许南京知道海贸的利润很高,但到底舟山军和延平的交易价格仍是南京方面无法知晓的,除非明军这边主动透露。
“这些交易一律用银子核算。”周培公见邓名沉吟不语,又补充了一条他认为很重要的条款。
“看来周培公是发现武昌那边的货吃亏了。”邓名本来也无意在南京这边使用欠条政策,至少现在时机未到,他刚才没有立刻答应主要还是担心南京会突然切断货源,官员的信用一向不好,所以邓名同样想插手其中,设法扶持、培养一个财富和明军息息相关的利益集团。
“好吧,用银子核算。”邓名痛快地答应了周培公的要求,不过他马上拿出一个交换条件:“既然江宁巡抚不打算重建水师,那就把造船匠给我吧,反正马上就要禁海了,造一些漕船总要不了现在这么多造船匠吧。”
“邓提督打算把他们要走然后造战舰打我们么?”周培公冷笑一声:“巡抚大人怎么可能会同意?”
“我是打算在四川造一些船,如果没有足够的船,货物就无法运输,此外想运货去海外也需要大量的船只。”邓名耐心地给周培公解释起来:“海贸一本万利,江南丝绸卖给武昌售价顶多涨个三、四成,而卖给延平郡王至少能翻一、两番,瓷器可能还要高。”
“一两番吗?”周培公有些奇怪邓名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个价格,不过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确实是大利啊,延平那里肯定还要赚一些吧。”
“延平能赚多少我就不知道了,但如果没有这些船,紧靠四川的十万百姓,我是养活不了多少军队的。”上次周培公走后,邓名花了足有一晚上来揣摩周培公的心理,认为自己把握到了一些对方的脉搏:“要是我军队多一些,周布政使的位置也越发地稳了吧?”
“我是朝廷忠臣,邓提督休要小看人。”周培公冷冷地说道,接着话锋一转:“但我若是帮提督多造商船的话,提督打算怎么回报我?官职不能算,那是朝廷给的恩典。”
“我们联合成立一个商行如何?不,应该叫商团为好。”邓名拿出了他的方案,这是一个有别于武昌模式的方案,这个商团从清廷控制区收购货物,由两江总督衙门负责掩护,运到崇明岛后出售给郑成功,中间的差价都是商团的利润:“赚的钱三、七开,你三我七,怎么样?”
周培公哈哈大笑了两声:“提督是想讨价还价到四、六吗?先开个三七等我开口说五五时好还价。”
“周布政使知我肺腑啊。”邓名也是一笑:“那就五五吧,这事定下来了吗?”
“可我怎么知道提督到底挣了多少钱?”周培公反问道。
“这个容易,周布政使可以派几个账房来嘛,合伙做生意,还能不让查账不成?”邓名慷慨地说道。
“好吧,就这样定了。”周培公对这个协议很满意,谁都知道海贸利润巨大,但没有渠道也只能干瞪眼,这样直接从明军的利润里分走一半,不但比他原先的计划收益高,而且也不怕邓名再给自己下类似欠条换货的套。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的收入,不但有了收买知情人所需要的经费,还可以让两江总督衙门上下都分到些油水。
明军放弃了一部分利益,不过既然崇明允许两江总督的账房一起管账,那他们进货的账本明军也理所当然地可以过目,这样崇明对货源和出货商也不会两眼一抹黑,要是两江总督衙门变卦,那明军展开走私也要方便许多。
“那造船工匠一事。”
“全包在我身上。”周培公已经想好了和蒋国柱的说辞,朝廷禁海在即,船厂解散,除了留下一些漕船所需的造船匠外,剩下的显然都要遣散去种地,给了邓名也没有什么损失;对于蒋国柱可能的不安,周培公打算从两个方面说明,一方面是战术姓的:邓名无法侵占江南是因为他兵力不足,而不是因为船少,而且船多先倒霉的也是李国英;另一方面是战略姓的:周培公打算向蒋国柱指出,邓名和郑成功不同,下江南是图财不是想扩大地盘,邓名船多挣钱就多,老虎吃饱了就不伤人了——以邓名的好财表现来看,如果真达成了协议,邓名不好好合作挣钱反倒和两江厮打的可能姓微乎其微。或许再过个十年,如果邓名那时不但没有被朝廷剿灭反倒打跑了李国英,想出川扩大地盘了,那首当其冲的也是湖广,再说那时蒋国柱说不定早就离开南京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把邓老虎喂饱,让他不要赖在江南不走,而且南京还可以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