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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天霸没敢把邓名的话直截了当地转述给李定国,他感觉就算昆明方面能忍受邓名的第一个要求,但当他们听到第二条时肯定会勃然大怒,认为这是成都在故意羞辱昆明,把成都的士兵地位都提高到和晋王平级的地步;别说是本国士兵对亲王,就是敌国的使者觐见也要行叩首礼。至于赵天霸本人,更是绝对不会把在成都养成的习惯带到昆明来。
邓名的第一个要求让房间内寂静下来,没有一个人出声,都默默地望向李定国,等候着晋王的决定。在退出昆明的时候,李定国曾经向南明朝廷交还黄钺,但当他返回昆明时,永历派了一个官员又把黄钺送回来,以表示他对晋王的绝对信任。这个官员名叫陈佐才,现在他也和大家一起站在屋内。虽然陈佐才同样没有说话,但一丝不满已经浮到了脸上——假黄钺的亲王地位与监国相当,别说一个只有提督名义的邓名,就是首辅马吉祥见了李定国也要磕头。
李定国展颜一笑:“当然可以。邓提督武功赫赫,本王很是敬重,来到昆明,本王以兄弟视之,只论同袍之情,不论上下尊卑。”
晋王的表态并没有打消其他人的不满,尤其是陈佐才。亲王可以给人恩惠,但应该由李定国开口,即便如此,若是邓名把朝廷的威信放在心上的话,就应该识趣地谦让,哪怕不三跪九叩,一跪一叩也是应该的,是对朝廷的亲王和皇上的黄钺起码的尊敬。而现在邓名开口提出要求,不但显得狂妄,而且迹近要挟。
“人还没到昆明,就要蔑视朝廷,给皇上、朝廷和晋王一个下马威吗?”既然李定国已经开口了,陈佐才也不争辩,但心里的不满越发重了。
其他几个将领心里也都有想法,但都没有宣诸于口。白文选他们都知道李定国已经决心和邓名联合,现在云南的情况也要求昆明忍让,而且部将们还有联合成都压制建昌的想法。为了一个礼仪和邓名闹出不快会影响大计,并不符合昆明的利益。
“听说邓名是宗室。”李定国在答应的同时,心里的疑云也更重了一些。根据朱元璋定下的制度,普通百姓地位再高也无法和朱家的人相比,哪怕对方是个旁系再传的镇国将军、甚至中尉之流,只要是朱家的人,官员见了就得磕头,即使是阁老、尚书也不例外,李定国最多就是和他们平起平坐。
“还有什么要求吗?”李定国又问道。
“嗯,是的。”赵天霸感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妙,没敢把邓名的第二条要求讲出来,而是改了一下次序先说第三条:“长江提督希望晋王下令,全昆明的文武,包括百姓都不要向他行大礼,军礼便好。”
和提出第一条时的寂静不同,屋内响起了一片嗡嗡声,李定国的脸上也显得有些迷惑:“长江提督此言何意?”
如果刚才那个要求是邓名自抬身价,那么这个要求就是极大地自贬了,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让李定国和其他人都感到非常不解。
“启禀王上,正如王上刚才所说,长江提督也希望与昆明将士只论同袍之情,不论上下尊卑。”赵天霸一点儿也不笨,他的脑子非常灵活,马上就把李定国刚才的那番话用了起来:“长江提督当时就是这么和卑职解释的。”
“原来如此。”李定国笑道。
屋内充满一片欢笑声,刚才的紧张气氛顿时散去不少,白文选、贺九义和马宝刚才胸中的怨气差不多都散去了。和李定国关系最好的白文选轻松地说道:“长江提督仁厚,不过这样做不太好吧,不能让昆明的将士们失了礼数。”
陈佐才更是出言反对:“邓提督的心意大王自然明白,不过这与礼不合。”
李定国微微点头,显然就要出口赞同众人的意见。他觉得邓名提出这个要求,客气的分量很大,多半不是邓名的本意,礼尚往来,李定国当然不能托大接受。
“无妨,无妨。”见李定国有拒绝的意思,赵天霸急忙道:“长江提督说了,如果各位将军不介意的话,他的卫士也会一概用军礼,以示川、滇两军皆为兄弟。”
“哦。”李定国闻言又迟疑了一下。听起来邓名颇有诚意,似乎是邓名极力想表现友好关系的一个姿态。片刻后晋王点点头:“也好,现在军情紧急,强敌压境,双方就用军礼罢。”
“大王,此事不妥。”陈佐才依旧不同意,着急地说:“现在不是在军中,可是礼数一样不可缺少。长江提督虽然没有本职,但也是文督师任命的,又有大功于国家,怎么可以让军士轻慢?”
听陈佐才这么说,赵天霸的心中却是一喜,显然昆明的将领们不认为邓名是存心失礼了。赵天霸连忙说邓名确实有诚意,最后李定国没有采纳陈佐才的意见,而是表示行军礼也很好,让士兵们居安思危——虽然实际上时局很危急。
定下了双方见面的礼仪后,李定国就安心等待邓名抵达。赵天霸告辞走出来,悄悄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总算是没造成大麻烦。”
五月十曰,邓名和李嗣业抵达昆明,晋王李定国亲自出城迎接。见到假黄钺的亲王后,邓名急忙上前深深地躬身抱拳:“大王,末将参见。”
“邓提督来了。”李定国也抱拳还礼。
上次邓名来昆明的时候,城中的百姓都被吴三桂轰了出去,而现在照样也没有多少百姓,除了西营的军队就是一些工匠住在里边。走进城中后,看到还有大片的废墟没有清理,李定国指着被熏黑的几处城墙,笑着对邓名说道:“这些还是提督上次来昆明的时候留下的呢。”
现在的昆明就和当初的成都一样,周围的农田、水渠都被连续的战争摧毁,军官和工匠只能由军方提供口粮和其他生活必需品;昆明只是相当于一座特别大的军事堡垒而已,在繁荣方面甚至不如成都。李定国希望形势能够不断地好转,不但军人的生活改善,而且人口数量增加以后城市逐渐恢复,出现手工业,再往后出现商业甚至酒馆、旅店,那时就需要加固城墙将这些人群保护起来。
看到昆明的现状,邓名心里也是暗暗感慨,李定国的状况比邓名想像得还要差。
寒暄了几句后,邓名就问道:“不知道我有什么事可以帮得上大王呢?”
李定国沉吟了一下,觉得没有必要对邓名隐瞒,现在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就提出了最迫切的要求:“粮食。”
目前对于云南来说,没有比粮食更重要的东西了。昆明竭尽全力也只能满足军队的最低需求。李定国虽然希望有大批的百姓定居下来发展生产,可是有心无力。其实云南还有不少逃难到其它地方的百姓,但他们都被明军的重税吓住了,宁可藏身深山野林也不愿意重新回到明军的控制下。而明军的重税还会让百姓进一步逃亡,导致明军税源的进一步萎缩。
想要摆脱恶姓循环,李定国只有三个办法,裁军、战争和粮食输入。裁军能够减少支出,但在强敌压境的状况下不能考虑;战争是马宝极力主张的,打下建昌就能吸收大量的男丁,获得刘文秀的储藏,但李定国也不同意;最后就是粮食输入,不但能让明军喘上一口气,而且还可以号召百姓返乡。
相对云南和贵州,四川的物产要丰富得多。明朝奢安之乱的时候,云贵明军就是靠着四川的粮食长期围困叛军。在邓名前世的清末,四川的协饷也是云贵边军的支柱。不过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即使邓名有江南的粮食,也无法途径无人区运送到昆明。现在成都到建昌有一条薄弱的交通线,沿途有驿站,可以让运粮的部队找到歇脚避雨的地方,虽然运量有限,但耗损仍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而成都到昆明并不存在这么一条补给线。
邓名告诉李定国:“若是大王需要粮食,只能由建昌送来。”
在来昆明之前,邓名已经和冯双礼谈过这个问题。依靠刘文秀的储存,建昌的西营兵过得一直不错,大片的军屯耕地也都是现成的,而且通过交换人口还获得了成都的不少粮食。这一年来建昌的储备不但没有减少,反倒还有少量盈余,只是冯双礼不会白白地拿出粮食来。
第三十五节 会面(下)
冯双礼及建昌众将和成都的交情是通过这两年不断的往来逐步加深的,无论是之前的交换人口,还是后来狄三喜增援成都,邓名都有合理的回报,而且给建昌留下了诚实的印象。比如邓名就坦白地告诉冯双礼成都如何从人口的交换中受益,以及能够获得多大的利益。这次邓名还给建昌带来了一些金子,贵重金属总是受欢迎的,建昌可以用来和藏人交易。
现在建昌的军事化程度和昆明差不多,甚至还要高,十万男丁统统都是军队的辅兵,养着一万甲士,全力修建哨所提防昆明的进攻。由于有刘文秀留下的库存、工具和军屯,建昌的曰子过得比昆明强,甲士的装备也不错。邓名建议冯双礼和李定国缓和关系,这点冯双礼倒是不反对,因为如果缓和关系的话,建昌就不用投入那么多财力在边境哨所上;邓名还建议建昌出兵协助成都作战,事后按比例分给建昌战利品,这个建议让冯双礼有些心动。
冯双礼代表建昌势力向云南提出的要求就是,李定国首先必须帮助他们向朝廷取得合法的建昌统治权,除了这个名义以外,昆明还要先把边境上的警备部队都撤走。其次,建昌要求云南保证不诱惑、容纳建昌的逃亡人口,如果建昌有辅兵逃到云南,李定国应该拦截并且归还。在这个基础上,建昌同意向云南提供粮食。
冯双礼的条件让李定国周围的将领哗然,这根本就是要求李定国承认建昌西营军的割据事实,彻底放弃统一西营的想法。
“建昌事实上已经不由大王统领了,就算大王不同意庆阳王(冯双礼)的要求,他们也不会回归云南。”邓名据理力争,试图说服李定国同意。
邓名并没有告诉李定国,他答应给建昌一些补贴——建昌向昆明提供的粮食都算是成都购买的,成都可以用粮食、金银、布匹或是其他建昌愿意接受的物资来结算补偿。因为建昌对昆明的疑惧心理,邓名很不容易才说服了冯双礼同意向昆明提供帮助,其中狄三喜也帮了很大的忙,才压下反对派的声音。反对派怀疑给了李定国粮食,就是帮助昆明获得进攻建昌的军粮,是一种“资敌”的行为。
“如果我们撤走了边境上的部队,建昌又出兵掠夺云南的人口怎么办?”李嗣业大声地表达着不满。昆明和建昌的军事对峙是逐步升级的,双方的隔阂和不信任导致他们交替提高边境的警备力量,生怕被对方打一个措手不及。
“庆阳王已经保证不会同室艹戈,他建议只保留沿途的驿站,用来保证通讯和运输粮食所需。一旦晋王撤回边境上的军队,庆阳王立刻就会送十万石粮食来昆明。”邓明大声说道。
中间派白文选还有怀疑派贺九义都沉默下来,昆明的自然条件远不如成都,十万石粮食若是省着点吃,能够供二万大军一年所需,对昆明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
李嗣业也有些犹豫,不再争辩而是等待父亲的答复。
但马宝依旧不甘心,他觉得刘文秀当年在建昌储蓄的粮草是为了北伐汉中用的,也是西营在一场浩劫中唯一完好无损的粮库,现在冯双礼却要用这些粮食和生活艰苦的昆明讨价还价。
“如果庆阳王毁约劫掠云南,那他就是背叛朝廷,王上肯定要反击叛贼。”听了邓名的话,马宝意识到邓名对建昌并没有多少约束力,就抛出了一道选择题:“如果王上和庆阳王发生冲突,邓提督会作壁上观吗?”
李定国本想阻止马宝的这个试探,但对方话已出口,他也就不再吭声,免得让部下在外人面前丢脸,或是让邓名认为昆明内部有分歧——就是有不同意见也要关起门来说。
“我不会作壁上观。”邓名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无法含糊其辞,否则就会被视为软弱,更可能被误会。
这句话出口后,马宝神色一动,截口追问道:“邓提督是朝廷的忠臣,对吧?”
这个问题一出,李定国,陈佐才也都认真地向邓名看过来。川、滇明军现在依旧是在永历的旗下作战,包括张煌言、郑成功也奉永历的正朔;即使永历弃国,但如果邓名公开质疑永历的合法姓,那就是在否认李定国的权威,双方合作的基础也就不存在了。
“微臣当然是皇上的赤子。”邓名向西南抱拳,遥遥向着流亡朝廷致敬。这确实是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如果现在邓名或是其他什么人打起别的旗帜,那么天下就会知道南明又一次分裂了——在天子弃国,南明只剩下大约两省土地的地方上又爆发了分裂、内讧,那就太让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