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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独角兽”的奇特的教义也和嬉皮士一样,是对现代社会的叛逆,那么,“新旋律”二楼的那个沙龙,正如久寿子所说的,成了个多余的东西。
“独角兽”迎来了危机。
在思想的空白时代,那种想埋葬这个时代的微小的生活理论体系,当然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独角兽”也是充满缺陷的。不管怎样掩盖这种缺陷,只要还有哪怕是一点点长处,就会成为对这种缺陷的讴歌和赞美。
在这个意义上,这个沙龙,可说把他们体系的缺点一举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了。
或者说,即使没有这个沙龙,他们的生活方式,不久也必然碰壁的。沙龙的创立,只是把这个时期提前了。
久寿子终于一步也没有涉足沙龙,脱离了集团。继她之后,又有几名“独角兽”背向粉红色窗帘的沙龙,离群而去了。留下来的伙伴,也都不是“独角兽”最早的成员。
阿岩纸醉金迷,及时行乐;小杉二郎成了赛马、赛车等赌博的俘虏;当演员落第的市冈,为想东山再起而去了东京。
确实出人意料。
淳子重新考虑了久寿子的话,不得不认为言之有理。但是她再考虑一下,认为这种结果也是并非偶然的。
她得出这样的结论,似乎想推卸自己的责任吧。
她被“独角兽”所感动的,是那个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下开展的大方的性交场面。而且,旁边的伙伴们,对此完全熟视无睹,这确实让人感到是新人的群像。
但是,那次在摩耶山在神户市滩区以西,高699米。中,当久寿子和小杉进行性交时,正好有一对来远足的情侣经过。于是,坐在附近的“独角兽”的其他成员,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勾肩搭背,把久寿子和小杉的身子遮挡起来。当时,伙伴之间的这种照顾和体谅,使淳子感到钦佩。
以后她再回顾一下看,又认为在伙伴之间,其实也是各自为政,彼此不大关心的。正因为如此,要等旁人来到了,才匆忙站起身来,筑起人墙。不过,也不坚持对别人漠不关心。大体上来说,在不干涉他人行为的“独角兽”中,分裂也不是不可能的。惟其如此,现在正在四分五裂。
立花也对淳子说过这样的话:“如此蔑视现实生活这个东西,究竟对不对?我们责难迄今为止的生活方式,一概斥之为非人的生活,然而,这不也是人所创造的生活吗?我感到,似乎也是应该尊重的。”
这个立花,开始热心于乐器店的经营了。
沙龙解散了,立花打算把这个场所开辟为吉他教室,他战战兢兢地向淳子透露了这个意图。
“这也是一个办法,反正不准备在沙龙集会了。”淳子也表示赞成。
淳子从父亲那儿骗取的一千二百万元中,剩下的二百万元,决定给那些伙伴平分。除久寿子之外,还有几个人,认为这是不义之财,拒绝参与分配。这几个伙伴都脱离了集团。
接受了钱的伙伴,都热衷于花钱去了,依旧没有再到沙龙来露面。
淳子有生以来,才第一次感到空虚。
在她家里,父亲辞去厂长以来,现在是情绪最好的时候,红光满面,又经常去打高尔夫球了。由于得到了村田仙岳这幅虚幻的名画,他显得沾沾自喜。
现在,除了樱井之外,他对谁都秘而不宣——他准备在近期内举行一个藏画展览会,让普天之下的美术爱好者都来同声赞美。
父亲一旦明白那是伪作,势必灰心丧气——淳子只要想到这一点,心里也是悲凉的,不过暂时还不必害怕会暴露。
“我得到了这幅画,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不要啦。唉,那些还在辛辛苦苦寻觅的人,实在太可怜了。”她父亲这么说,也似乎发现了新的人生。
这幅“名画”,当然就是柴山慎策所制作的赝品。淳子深知幕后,也为此而感到内疚。
人这个东西,实在是一种空虚的存在,居然可以根据一件赝品而改变人生观。
一天,当淳子和立花一起坐在“新旋律”二楼的沙龙时,小杉来访了,这是很难得的。
“很久没见啦。”立花说。
小杉流露出阴郁的表情,突然说:“我想借点钱。”
“怎么,又赌输啦?”立花不屑一顾地说。
“你少说废话!”小杉歪着嘴巴说。
“好吧,不用我多嘴。不过,我也是为借钱而来的。”立花还嘴说,因为小杉的话叫他在心中冒火。
“你倒不错,叫我冒充赤井,骗人家的钱!”
“出力帮忙的人,又不是你一个。再说,钱毕竟是阿淳的父亲出的啊 。”
“这有什么关系?钱应该是属于大家的。”
“你不要蛮不讲理!”立花怒喝了一声。
小杉赌博输了钱,有点恼火,眼睛也充血了。他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一门心思地想要钱。
“三十万也行。怎么样,快给!”他逼着立花。
“不给!”立花断然拒绝。“把钱给你,等于扔进水沟。”
“什么!你不是从大伙儿的钱中提取了一千万元,才买下这个店铺的吗?同一千万元相比,三十万元算得了什么?”
“你再说一遍看!”
听到这恶言恶语的争吵,淳子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扑通一声,接着是什么重东西倒下了。
淳子睁开眼睛,只见小杉倒在地毯上,立花叉开双腿,站在他的面前,紧握拳头,虎视眈眈。
“还要我再给你一拳吗?”立花说。
臂力强劲的立花,对小杉的恶劣表现诉诸武力了。
“你这畜生!”随着一声喊叫,小杉跳起身来,向立花猛扑过去。
不料立花轻舒猿臂,一把挡住,把小杉的手反扭过来,把他拖到了楼梯口。
“去你的吧!”立花把小杉猛地一推,只听得咚、咚的声响,小杉的身子滚下了楼梯。
当啷……传来了撞坏东西的声音。一只装饰用的独角兽,现在完全被撞坏了。
正当淳子一片好意,为“独角兽”提供一个舒适的场所时,“独角兽”却一下子分崩离析了。小杉滚落下去的声音,似乎是这种分崩离析的象征。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已经完啦!”淳子双手掩面,始终站在那里。
“老子不会放过你的!”楼下,在小杉的呻吟之后,传来了他怒吼一般的叫声。
八
几天之后,一个电话从医院里打来。这是晚上9点过后的事情。
通知说,立花宏身负重伤。因为本人知觉不清,只发现他的笔记本上写着淳子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所以首先和她联系。
“我马上去。”她回答说。
她对母亲说,一个朋友碰上了交通事故,她要去探望,于是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家。
负伤的原因,电话里没有谈到,但她有不祥的预感。
也许是交通事故吧?在车上,她莫名其妙地考虑着。
但是据说并非交通事故。腹部两处,为利刃所刺伤。当时,立花似乎正在下店门,所以是倒在“新旋律”门口的。店铺的卷帘式铁门只放下了一半。过路人发现后,就赶紧报告,要是再晚一步,就会因出血过多而死亡的,云云。
淳子当场接受验血,为立花输了血。
接着,来了一名警官,向淳子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位立花君,会有什么人对他怀恨在心吗?”
“没有。”她摇了摇头说。“我仅仅由于爱好音乐,跟立花君有所交往,至于他的私事,我一无所知。”
“是吗?能提供什么线索吗?例如怨恨关系之类的线索,好歹能提供一些吧?”
在淳子这方面,线索当然是有的。小杉挨揍,被推下楼梯,自然对立花怀恨在心。但是这事情,她有口难言。
立花恢复知觉,是在经过两天之后。然而开始时,病情仍然危急,警察对他的询问只得推迟。
淳子走进病房,像贴到床上那样凝视着立花的脸,他这才稍为睁开了眼睛。
“小、小……小……”他想说什么。
“是小杉?”淳子环顾四周后,附着他的耳朵问。护士不在。
立花微微点了点头。
“小杉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但是,淳子不管怎样问,总感到对方处在不能从正面表达意思的状态,于是自己接下去说。“小杉的情况,要不要对警察说呢?这点,我也弄不明白。究竟说好呢,还是照现在这样?……就照现在这样吗?”
立花动了动下巴——似乎是点了点头。
“照现在……这样好……还是不说吧……”他用微弱的声音说,终于让淳子听到了。
“知道了。你已经没事啦。……别碰伤口。别动,好好休养。”淳子说完,悄悄地把手放到了立花的额上。
此后,立花病情好转,趋向于痊愈了。
大约过了一星期,淳子在自己家里靠在沙发上读报时,不禁发出了“啊”的一声。
报纸第三版社会新闻栏内,有一小块报道,说重创加纳町“新旋律”乐器店老板的凶手去自首了。凶手名叫小杉二郎,由于借钱遭到拒绝,恼羞成怒,用小刀刺伤了正在关闭店门的被害者。
读了这条报道而引起的冲击波尚未平静下来,楼下的电话铃响了。
“小姐,是您朋友打来的电话。”一会儿,传来了女仆的喊声。
淳子跌跌撞撞地奔下楼梯,去接电话,而她一听受话器里传来的声音,再一次地受到了冲击。那是久寿子的声音。
“你读到了报纸没有?”
“哎,现在才看到……”
“我想见你。你能不能走下府上门前的坡道,到坡道右边那个茶室来碰头?”
“好吧,我马上就去。”
挂断电话之后,她才感到浑身乏力。她甚至认为,这个近在咫尺的茶室,怕也会走不到吧!当她好不容易来到那个茶室时,久寿子比她先到,在等着。
“都是你不好。”久寿子突然说。
“那样的……”淳子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她想辩解,可又觉得确实是自己不好。
“事到如今,也无法挽回了。”久寿子说。“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你。”
“那为什么?”
“由于你建立了那个沙龙,我才退出了‘独角兽’。要是照那样下去,我想,我也会不行的。不,‘独角兽’的思想,终究还是正确的。要是能遵照那种思想生活下去,不怕不会成为一个坚强的人。像我这样一个弱女子,被胡乱摆布了一阵。我这样感到,这是一种狂热病啊!应该说,是你及早地为我医治了这种病……小杉君嘛,也是一个脆弱的人,只要在监狱里蹲上几天,那种赌博病也会得到医治的吧。因此,我就劝他去自首……”
“是那样吗?”
“是的,他也是可以改邪归正的。而且,我们还要结婚哩。”
“结婚?”
这句话,以前在“独角兽”们之间是禁忌的。这被认为是一种违背人的生活方式、应该受到嗤笑的习俗的代表。但是,久寿子却是自豪地说出了这句话。
九
立花的负伤、小杉的自首等,不过是“独角兽”崩溃的序曲。不久,淳子又得到了阿岩即柴山岩自杀的消息。
立花负伤之后,过去了一个半月。
当淳子在新闻报道中读到阿岩自杀的消息时,眼前一下子变得漆黑一团。
立花还在住院,不过已经恢复到可以走路的程度了,不久将可以出院。当立花由于阿岩自杀而从医院打来电话时,淳子感慨万分地说:“这一下,‘独角兽’彻底完啦!”
阿岩自杀的原因,由于没有留下遗书,只能作些推测。
照立花的说法,在他负伤的前一天,他接受了阿岩的来访。当时,阿岩形容枯槁,惨不忍睹,说话也支离破碎。
“唉,我连个造假货的爹都及不上,真是个没出息的人,我也不想活啦!”阿岩这么自暴自弃地说。
艺术上的苦闷,似乎也可以认为,是导致他自杀的一个原因。然而,这种认为自己没出息的契机,促使脱离了“独角兽”的生活之后,一变而沉湎于挥霍无度、声色犬马的享乐之中,本来就羸弱的身体,把他的思绪导入了消极悲观的方面。
淳子感到,阿岩之所以被逼上自杀的道路,自己似乎也有一半责任,她为此而心痛得难受。
没多久,才出院的立花打来了电话,说应该整理一下阿岩的遗物,寄给他在千叶的妹妹,问她能不能帮点忙。
据说,举行葬礼时,他那惟一的亲人妹妹没有来。
“要是在平时,我一个人也干得了,可现在病才好起来,一点力气也没有。一起去就好了。”立花说。
“哎,那好。就在明天下午吧。”
两个人约定了时间。
那天,对于淳子来说,又碰上了一件头痛的事。她的父亲,终于要把村田仙岳那幅虚幻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