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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
大殿中,龙椅上,朱厚照一边充满怨念的听着臣子们轮番的弹劾,一边对自家父皇的坏心眼感到无比郁闷。
偏殿的纱帘之后仿佛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闷笑声,那声音熟悉无比,正是某位太上皇。朱厚照气得直磨牙,心中只想大吼一声,父皇呀,您既然知道这些老家伙发起疯来这么恐怖,怎么不先通知我一声呀!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皇上自登基以来,常去西郊打猎、南城登高,甚至在宫中练兵,这都不应是天子所为”
心理活动虽然剧烈,朱厚照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眼角微挑认出说话那人是工部的一名大臣,叫杨守随。
听说这人的性格刚正不阿,执法断事也是不依不饶那种,古板得厉害,难怪连自己打猎都看不顺眼。
等杨守随退下立刻又换了一名大臣,正是起草奏折的人之一户部尚书韩文,只见这老家伙一上前便扑倒在地,哭号道,“皇上您为小人蒙蔽,老臣年已老,只求以死谏报国,换得朝纲上下一片清明!”
朱厚照无奈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在心中叹了口气,至于这么夸张吗,自己也才登基不过一个多月怎么也还没到朝纲败坏的地步吧,还死谏呢
可惜尽管他心中对这老臣的话充满了意见,在这金銮殿中还是得装出一番宽厚平和的模样,笑颜可掬地问道,“朕以为自登基以来一直勤于政事,朝廷上下更是一番和睦,爱卿又何出此言呢!”
“皇上呀,那等宦竖小人为弄权势,诱您每日游乐猎场、耽于兵事,挥霍国库,实在是败坏国事之举,简直是天理难容呀,如今连苍天都已降下示警,臣只求皇上远离小人”
那韩文听他一问立刻在地上边喊边哭,手掌更是不停懊恼的拍地,打得啪啪直响。
朱厚照被他的哭号声弄得额头青筋直跳,无语问苍天。这眼前的老人到底是六部尚书还是那村野妇人呀,怎么能把一哭二闹三上吊运用得这么熟练!
“先生忠心爱国,如此甚好。但游猎乃朕自身所好,兵事更是朝廷所需,尽管朕宠幸宦官,这些大事却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请先生放心,朕身边没有小人!”
在朱厚照一番劝慰之下,那韩文总算退下,还没等他歇口气,又有另外一名大臣大步上前,开始上表弹劾。
他的心中郁闷无比,望了一眼大殿中站着的那些越来越义愤填膺的大臣们,以及在殿外跪得密密麻麻的更多文臣们,他不由得暗自哀号一声,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呀,自己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干!
第009章 明朝文官
最后一个上奏的人是户部的郎中李梦阳,朱厚照还记得几年前他慷慨陈词弹劾张家两兄弟的情景,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次被指责的对象就成了自己。
李梦阳的奏折算的上是对前面大臣们所言的总结,因此说的时间也就格外长,实际上他手上拿的那份也正是呈递给朱厚照那封厚厚奏折的精装版。
皇帝经常单骑出宫,不带随从;皇帝在宫内乱转;皇帝在西苑逗鹰弄虎;皇帝在北海划船;皇帝喜欢去南海子打猎;皇帝乱吃零食;皇帝宠幸内臣;皇帝在宫内练兵
刚开始朱厚照还能忍着听下去,但是越听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一条条的指责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自己是皇帝又不是他们的儿子,凭什么这也不能做,那也不可以做,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连父皇都没说过自己,他们管得着吗!
“够了!”他猛地起身,满腹怒气地拍了拍龙椅的扶手,“你们说够了没有,朕的行事自有考量,朕的喜好更无须你们多言,朝廷给你们俸禄是让你们为这大明朝做事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挑朕的毛病!”
“皇上息怒!”
朱厚照的怒气如同一股凌厉的寒风,带着强大的威压落在众人身上,首当其锋的李梦阳立刻直冒冷汗,殿内的文武百官连忙都跪了下来高呼息怒。
就在他以为这出闹剧能在自己发火以后,使得这帮文臣见好就收的时候,三位阁老却不约而同的上前一步,他们的身躯虽然老迈瘦弱,却一个个挺直了脊梁顶着他滔天的怒火跪拜在地。
“皇上,臣等忠心日月可鉴,今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只愿我皇今后能远小人,正言行”
“刘阁老!”朱厚照出声打断刘健的话,他的声音格外的低沉,板起小脸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威严。“忠心,哼,你们的忠心就是用来找朕的碴子吗?”
“皇上,臣等一心为国!”
朱厚照的怒气并没有吓到三位大学士,能够在朝廷官场中屹立多年不倒,并且成为百官之首的人,即使他们并不谙武功,其坚定的意志也并不是那么容易会被人影响到的。
三位老臣子十分虔诚的匍匐在地,眼眸中却带着无比的执着。其他的文臣们也学着他们的动作,大殿之中的立场突然变得十分的鲜明。
跪倒在地的是武将与太监们,匍匐在地的是文官集团,唯一站着的高高在上的只有代表皇权的朱厚照。
但是朱厚照却非常的郁闷,明明皇权并没有受到威胁,明明自己依旧在高处,他们仍然要在低处仰望自己,可是实际上正处于进退两难境地的却也是自己。
一眼望去,殿中的大臣们神态各异,那些匍匐在地的文臣们表情更是复杂,或有人面带惶恐,或有人忐忑不安,还有人满脸地犹豫不决,尽管义愤填膺斗志昂扬的面孔更多一些,但是朱厚照相信这些文人们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站在皇权的对立面。
但是尽管这些文臣们的心思各异,却还是保持着一样的动作、同样的立场,摆明了就是在给自己一个信号。
虽然所有的人一句话都没有明说出来,但是这些人的表现就仿佛是在对朱厚照暗示,“皇上,您瞧,现在所有的文臣都是站在一条船上的,要嘛您妥协,要嘛您就将我们所有人都换掉!”
朱厚照被这些文臣们气得满肚子是火,他来回踱了几步,一股子邪火却始终压不下去。这叫什么,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这么不待见自己。就算自己前天要求他们去做的事情确实专横了一些,但是出发点也都是为了大明的百姓呀。
至于自己的言行举止,最多也就是好武爱动了一些,明明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但是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却好像是大逆不道、危及了江山社稷一般,实在是太夸张了吧!
单骑出宫,那是因为以自己的实力并不需要保护;北海游船也不过是和父皇伪装的钱宁一起去过两三次而已;逗鹰弄虎,这些人也不想想,若不是他们逼婚弄得自己心烦,又怎么会躲去西苑拿它们散心;至于那练兵、打猎等事,自己在当太子的时候就一贯如此了,怎么现在当了皇帝反倒是不能做了。
要向他们妥协,按这些人的理学标准来做一个所谓行为完美的皇帝,那自己绝对是半点都做不到的,即使能勉强做到,那样无聊的生活,又如何能长期忍受得下去。
朱厚照长久的沉吟不语,使得大殿中的气氛冷凝到了极点。偌大的殿堂之中起伏有致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动作,对于那些上了年纪平时又缺乏运动的大臣们来说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但是这些人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三位阁老没有动,所有的文臣们便都不会动,这是这些文人们的骨气与执着!
即使气到了极点,朱厚照起码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这些人是不能杀的。自古以来文人以死谏而自豪,若是真将这些人拖下去几个杀掉,只不过是成全了这些人的忠义之名,坐实了自己是个昏君之实而已。
他将手掌拢在袖子中无奈地捏紧拳头,恨不得能冲上去打到那三个老头子退缩,能够以拳头解决的事情,果然是比弯弯绕绕的阴险政治更轻松。
想到将自己提到这个位置上的某人他顿时充满了怨念,父皇,您给我记住!
突然间他甚至对历史上那位以荒诞行径流传百世的明武宗有了几许同情。自己以一个成年人的心态都快要被这些文臣气得吐血,那个武宗只不过是刚失去父亲的十五岁孩子而已,又怎么斗得过这帮狡诈的老狐狸。
“望皇上能远小人,正言行!”见他一直不说话,三位阁老突然又连连叩头三次,高呼道,仿佛是经过排练一般,他们身后的文臣也作出一样的动作。
“朕说过了,没有小人!”朱厚照满心不耐地怒道,这些家伙真是烦人得要命。
“皇上,那刘瑾、谷大用等人不忠心侍君,反倒诱您骑射逸乐,此乃小人之行径。那钱宁之辈更是与皇上同进同出,行事不雅至极”
“住口!”朱厚照大怒打断刘健的话,他知道再说下去,这些人便会要求自己处置刘瑾、钱宁来当作对自己底线的试探。
但是刘瑾他们在自己的约束之下并未做过什么错事,反倒是自己的得力助手,而钱宁更是父皇的安排,没有了这个身份两人想要相见相处便要麻烦很多,所以这些人是一个都不能动的!
“望皇上三思!”又是一声整齐的高呼,朱厚照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这些人实在是太得寸进尺!本来看着他们年岁都不小了所以不愿折腾他们,如今看来自己的态度不强硬一点反倒要被这些人骑到头上来了。
“你们这些人!反了!朕告诉你们,刘瑾钱宁,这些人朕一个都不会动,退朝!”他猛地挥袖,气愤地道,视线在三位阁老苍老坚毅地脸上冷冷扫过,见他们想要张口说话,便又提高声音道,“不要再多说,朕不听!来人,给朕看着,若还有人再说废话就都给我拖下去”
“咳咳!”
朱厚照本来想说将人拖出去廷杖,打到这些人退缩,却听到纱帘后的父皇轻轻咳了两声,他知道父皇会这个时候阻止自己这么行刑肯定自有用意,连忙话锋一转,“把这些人都拖出殿外,朕不想再听到废话!”
第010章 喜报连连
六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射着大地,偏偏天空还万里无云,空气里感受不到一丝微风。广场上的石板地被阳光晒得滚烫滚烫。
那些文官们穿着包裹严实的朝服头无遮挡、地无垫衬,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耸拉着脑袋,浑身难受得厉害。
尽管身体倍受煎熬,但是那些倔牛一般的官儿却还是都执拗的跪在地上。午时过了一会,立刻就有几个身体不太好的官员晕倒了。但是这帮文臣们在三位阁老的带领下却仿佛是铁了心一般,就是要跪着、等着,指望着当今皇上出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跪在地上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又渴又饿又热,地面用手稍微碰触都觉得烫手,更别提一个大活人跪在上面,其各中滋味简直是无法言喻。
时间越耗得久,人就越难受,这些官儿心里难免都会有些怨念。当然,皇帝他们是万万不敢骂的,自然他们心里就把那将他们撵出大殿的刘瑾一群人给怨上了。
大殿里面十分阴凉,更没有太阳当头暴晒,即使同样是要跪着,却不用受这样的煎熬,起码能舒服一些。
要不是这些该死的宦官想着想着,这些身心憔悴的官儿就将视线落在了刘瑾等人身上。
能进得了大殿的官员起码要有四品以上,能混到这个级别,不少人都是一些纵横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枉是再大胆的人被一双双满含怨恨的眼睛瞪着,心里感觉也有些发毛。
被这种吃人般的眼神望着,刘瑾、谷大用等人身上淌着冷汗躲到一旁再也不想露面。他们几个人都清楚,今天自己是彻底被这些官员们给恨上了。若是今日这事轻易平息不了,这些奸猾如狐的老东西肯定会要求拿自己这几人开刀,当作收场的下台阶,到时候就算是皇上也难以保住他们。
这八人心中焦急万分,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皇上、乃至太上皇的态度,于是忐忑不安地干脆来回踱步守在偏殿之外等候。
外面的水深火热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悠闲坐在殿内饮茶的两父子,即使有宫人来通报有人晕倒了,也就是“哦”了一声继续任由那些官儿跪着。
对朱厚照来说,以往操练新兵的时候总要晕上那么几个,只要注意不要让人中暑、出人命,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而任由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朱祐樘那更是没什么感觉了,既然这些人敢挑衅皇权,让他们吃点苦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在他的计划里面,起码要到申时以后,等那些挑战皇权的家伙受够了这番活罪,自己才会与照儿一起出这偏殿。
正好,他也可以趁这段时间认认真真的给自家的宝贝儿子讲讲该如何做皇帝。如今吃了大亏,这个本性还有些善良的小家伙总该能听得进去自己的教导了。
在朱祐樘看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