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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开看见她这术法,心中怀疑尽去,确实是昆山玉碎诀没错。
这当然是云青早就准备好的。
履天坛的顶尖传承只有一脉,也就是乾元君子道。其他所有传承都是由乾元君子道演化而出的支脉,昆山玉碎诀属于这无数支脉中的末流。这履天坛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所有分支都是能反推出乾元君子道的。也就是说,入门时只须随意赐下一个普通传承,若是这名弟子在这普通传承上大有作为,说明他对乾元君子道的领悟可能也是上佳。
这么一来,便可以广泛地赐下传承,最后集中那些有天赋的弟子,传下更为高等的传承。因为同出一脉,所以传承之间的转换也容易得很。
因为这种传承需要大量而广泛的传播,所以复制传承秘纹也不怎么难。昆山玉碎诀云青在路上已经向郑真真要到了。
只是前些日子那场大火来得确实蹊跷。难道有人和她一样,想要接机混入这百花祭?
不管怎么样,这场大火算是给了她很多便利。
不多时,陈九开便从门内出来了,他笑着说:“你算是走运,这边大批外门弟子还没安排好,可是内门那边都已经妥当了。方才玉天宫有位师姐想找个安静修行的伴儿同住一个园子,我就把你给荐上去了。”
云青口中称谢,但心里却是一紧,外门弟子还好,内门弟子她怕是应付不来。
“你说的可是她?”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传来。
陈九开回头,一名身着浅色道袍的中年女子从门内走了出来。
那女子虽然着道袍,但神色雍容,仪态万千,身材也颇为丰腴,只是神色稍嫌冷淡。
“正是。”陈九开虽然同为内门弟子,但看起来对这女人颇为恭敬。
“郑真真,这是你的信鸟,可别再出什么乱子。赶紧跟着于师姐走吧。”
云青点头,接过信鸟,沉默着跟在了那女人身后。
那个于师姐见她少言寡语倒也颇为满意,神色和缓了些,对陈九开说道:“纵火之事查得怎样了?”
“这……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尚无定论,师姐还是……”陈九开迟疑着说。
“哼,尸位素餐,做事拖沓,你若是三日之内没有结果就自己去南方随便哪座城呆着吧,莫来找我了。”于师姐脸色一沉,掉头就走。
云青连忙跟上她。
看来确实是有人在暗中做手脚,趁机混进这履天坛百花祭了。而且这人手脚还干净得很,几天下来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露出来。
于师姐住的园子离履天坛很近,比外门弟子住的地方要清净很多。
“你先住这儿,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于师姐将她带到园子门口,也没进去,想必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干。
“看你也不像是脏乱吵闹之人,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想着借这次百花祭上位的外门弟子不知凡几,你别被外物所扰,专心求道便是。宗门自然能看见你的努力。”于师姐这番话倒是非常耐心,看来虽然面上冷淡严肃,但也是个喜欢提点后辈的人。
“谨遵师姐吩咐。”云青点点头,提着自己的东西便走进园子里,“师姐可否将百花祭的事宜给我解释一番,我是侍花童子……”
“会有人将这些典籍送来。”于师姐以为她先前那些被烧掉了,也没有多问,转身离开。
因为是临时安置之处,所以里面看着有点冷清,地上落叶堆积也无人清扫,
云青没在意这些,走进偏南的一间房中,从包裹中取出方寸盏,布下禁制。
这里已经进入了履天圣坛的覆盖范围,以她如今的情况还不能抵抗履天坛的力量。各个分坛集万民愿力,再传入圣坛,圣坛则源源不断地将愿力转化为适合修行的灵气。
可是适合履天坛传承修行的灵气对于云青所修的魔道来说不一定适合。她要么自己布阵转化灵气,要么就只能先把这半吊子的昆山玉碎诀练着,至少得先混过百花祭。
原本云青是想看看百花祭到底有什么独到之处,参天下法,悟天下道。但是如今看来,自己这个假身份有希望进入内门,她不由得动了心思。
之前郑真真和她提到过神魂秘法,也许从履天坛入手是个不错的主意。
云青想到这里,按下其他杂念,开始默诵昆山玉碎诀的心法。她已经修成大日黑天轮真气,虽然一为魔道一为人道,但好歹都是正统修道之术,以大日黑天轮真气运转昆山玉碎的心法也勉强可以。
她之前就用了玄元化玉术来消除陈九开的疑惑。只要她自己不用魔道术法,也没有人探查她的真气运转,那么短时间内还是不会暴露的。毕竟作为外门的侍花童子在百花祭上还算是轻松。
昆山玉碎诀既然是从乾元君子道中演化而出的定然带着某些君子之道。玉能养人,岁月光华消逝,而我一心如玉,温润如初,不改道心。玉在众多金石也属于极有灵性的,亦被赋予君子之德行,养心如玉,便能使人凝神定心,淡泊从容。
而昆山玉碎诀却是在“君子如玉”一道上走了极端。昆山玉碎,君子气节,宁以玉器之身支离破碎也不愿蝇营狗苟残存于世。所以说这道传承修成至道应该是光华璀璨,宛如流星的极攻之术。只可惜大部分弟子都只能领悟到“君子如玉”这层,而对玉碎难以参透。那些能参透到“玉碎”一步的履天坛弟子,也大多改修更为高等的传承去了。
正当云青默默体悟君子宁为玉碎之道,想要悟出点攻击之术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人碰到了她的禁制。
园中树叶簌簌落下,云青皱眉,挥手一道青玉色刀芒就射出门外。
这招是昆山玉碎诀的入门道术,素华刀玉。威力和普通飞刀差不多,但准头可以用神魂控制。
“莫动手莫动手!”门外传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很是稚嫩,听起来和云青差不多大。
云青起身推门,外门站着个粉嫩可爱的女孩儿,穿着黑白色广袖道袍,手里捧了一堆玉简。
那女孩儿笑着说道:“你便是郑真真罢?我也是侍花童子,于师姐让我把这些典籍复刻了一份带给你。”
云青正想伸手接过东西,可是脸色突然一变,她一把将那女孩儿拽到屋内。
外面突然之间火光滔天,半边天空都被烧成红色。那些枯叶也好,树木也好,眨眼间就被熊熊烈火吞没了。
几乎在眨眼间,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火舌就蔓延到了她们两人身边。
第二十回
云青下意识地想要调动方寸盏,但一想手里还抱着个人,只能默默掐了一道玄元化玉术。
薄薄的青色玉石覆盖在她手上,火焰的炽热无法突破玉石的清辉。
“这是……”那个给她送来典籍的女孩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看着外面被烈火覆盖的连绵宫殿恼火地说道,“这下好了,又要重新安排住处。要是耽搁了百花祭,我们估计都会被国师送去活祭了!”
“活祭?”云青讶然。
那女孩看上去一点也不怕,笑嘻嘻地看着门外烈火燃烧:“开玩笑的……国师自然不会这么残忍。不过一连几次都着火,这也太过蹊跷了吧?”
“是啊,前几日灵气突然躁动,到了晚上就莫名起了火。还真是……”云青点点头,“我们是不是要先躲出去?”
“我修行的是随方就圆诀,自然是无所谓的。”那女孩儿见云青抵抗得也很是轻松,也有些惊讶。
君子如水,随方就圆。这也是履天坛的一脉传承,乃是从水中悟得君子之道。水是极为高深的自然之道,所以这女孩儿应该是内门弟子。看来侍花童子这个祭祀之位还真是只看脸,要不然怎么会同时选上偏城外门的郑真真和这个年幼却修为高深的内门女孩儿。
云青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说话,重新布好禁制就坐回原地开始翻看那些典籍。
那女孩儿放出自己的信鸟,看样子是在通知其他人。
“你是哪个城来的?”那女孩儿看上去是个定不下心的,叽叽喳喳地和云青搭话,“我叫乐舒,自小在镜都长大。”
“慈安城。”云青皱了皱眉,外面火势越来越大,除了赤红色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慈安城!!?你可去看过国师府!?是什么样子的,是什么样子的?”乐舒眼睛一下就发起光来。
“不曾去过。”云青觉得乐舒和郑真真在对国师的态度上惊人地一致。
“哦……”乐舒一下子就没了精神,也不多说话了。
云青一边撑着禁制一边翻阅典籍,可是越来越吃力的感觉却让她有点不安。
她不能使用真气来维持禁制,只能依靠这点单薄的玄元化玉术隔绝暴乱的灵气。要是一直这么烧下去,禁制肯定会崩溃,那她说不得就要暴露了。
之前没有从火中逃出去是因为她也不清楚外面的情况,这火既然能引得圣坛笼罩范围内的灵气暴乱,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外面若是一片火海,那她们出去也百搭。这片地区本来就人少,求援也难,这园子里面好歹有自带的防护阵法和云青早就布好的禁制。
再说,这地方离履天圣坛中心也比较近了,按说圣坛这么重要的地方出了什么事肯定很快就会惊动履天坛高层,她们也不太可能陷入险境。但是如今看来似乎有点诡异。
外面的火熊熊燃烧,可是云青却没感觉到有什么动静。没有纵火者的动静,没有救火者的动静,连呼救的声音都没有。
云青坐不下去了,她起身向熊熊燃烧的火焰走去。
“你去干嘛?”乐舒叫住了她。
“去外面看看。”云青脚步一顿,火焰的温度简直匪夷所思,禁制之外的假山居然都生生被烧成缕缕烟气。
“喏,这个宓妃环给你吧。小心点。”乐舒朝她扔过来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这东西又轻又薄,入手冰凉,虽说像金属一样泛出冷色的光芒,但是摸上去却更像是丝绸。看纹路也是古拙简朴,宛然灵动。
宓妃乃是洛水河神,天生水灵之身,不为凡火所侵。但凡和神沾上点边的东西都是上古之物,千年难得一见,而且身负种种神异威能,有缘人更能从中悟出神印,获得上古神灵之力。
这么珍贵的东西足以被一个小宗派当做压箱底的传承,可是这乐舒随手就扔给了她。看来她还不是一般的内门弟子。
云青用玄元化玉术将这东西托起,像乐舒道了声谢,然后走出了禁制保护的范围内。
她一到外面才感觉到原本园子里所置的阵法已经被生生烧光,就连墙都烧成了灰,旁边什么都没能留下。
云青慢慢将真气输入宓妃环。宓妃环散发出浅浅的波光,云青感觉自己像是被清澈透亮的水包围着,外面的火焰根本侵入不了。
可是云青还是微微皱眉,因为真气消耗太可怕了。要么就是运转这法宝确实代价很大,要么就是外面这火非同凡响。
云青掐算着自己能支撑的时间,然后向着更深处走去。漫天大火掩盖下肉眼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但是云青以心目视物还是能够辨别方向的。就在快要接近履天圣坛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前面不远处就是藏书的经天宫。
周围百米之内没有一个人,经天宫禁制完好无损,看来那些弟子要不就是躲进了宫内,要不就是跑去外面求援了。经天宫门禁森严,非内门弟子不得入,这种关头要是她请求进去也不知会不会被答应。
此时真气已经接近极限,要是立刻掉头回去还能回到那园子里,和乐舒这种参悟水之道的修者一起总归安全些。但是经天宫就在面前她又不愿白走一趟,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下次就难进去了。
其实云青明白,她自己这般思虑的时候实际上已经陷入了“着境不舍”的小五衰相,对于冒险一搏还是稳步前进取舍艰难,可问题就是即使她明白了症结也没法立刻做出决断。
就在云青裁断艰难时,她心目所见之物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火焰的色泽虽然都是赤红但深浅总有不一。修道者心目所查极细,尤其是云青以“却食吞气”之法淬炼肉身之后,更是能看破许多常人不可见的东西。要知道古修者却食吞气一下就是万年之久,“目中童子;皆有青光;能见幽隐之物”。
在她心目之下,这火焰的深浅发生着不太寻常的变化。就像……有个和火焰颜色相同的庞然大物在火中缓缓行走一般。
想到这里云青突然脸色一沉,尽全力催动宓妃环,绕过那片火焰颜色不同寻常的地方,向着经天宫跑去。
她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在这里纵火了。
云青头也不回,她几乎能感觉到那种极为炽热的吐息就在自己身后,如同浪潮般翻涌。要知道她此时正在全力催动着具有神力的宓妃环,可那种炽烈的气息比起神力也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