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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以后,我再一次抬起头看你,芸。死死地盯着你清澈闪亮的眼眸,脸上的微笑慢
慢逝去。
“想,当然想。谁愿意做个一眼就被看透的鬼魂?”
芸,你听不出我的声音悲伤而绝望。
“那你为什么不去喝我奶奶的茶呀?喝了你就可以做不透明的人了,有无穷的城府和
心机。”你的语音清脆伶俐,象珍珠散落在玉盘里。
我看着你的笑容,心急速朝深渊坠落。你已经忘记了所有的前世和来生,芸。
“队伍太长了,”我木然地笑笑,“再说,我只喝酒,不喝茶。”
“给我倒杯酒,我就吹箫给你听。”说着,我扬扬手中的玉箫。
你的目光闪烁而迟疑。然后,你缓缓地往回走,一边偶尔回头看我。我拼命摩挲光滑
冰凉的玉箫,摩挲上面那个很雅致的小篆字体:“芸”,拼命忍着一言不发,手指因为用
力而苍白。
等那杯酒放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便微笑着一饮而尽,然后把玉箫拿起。很香冽的酒,
清凉甘美,让我忘记一切的忧愁。
在吹出第一个音符之前,我轻轻问了句:“这酒真好,有名字吗?”
“有,叫遗忘。”
我怔了怔,然后吹出了第一个箫音。
黄沙突然震动,瞬间全部消散,充斥于天际的是一片雍容堂皇的霞光,明黄刺眼。接
着,氤氲的香气粘稠似的飘来,天花乱坠,钟乐齐鸣。隐约的霞光中似乎有队伍在走向这
里。在我的箫音渐渐消散之后,我又看见了你高贵冷漠的面容,天帝。
你先亲切而充满欲望地注视她,然后傲慢地俯身看我,我发觉出你眼睛里了然如胜利
者般的神情,我想,我是明白了。
“你吹得很不错么,这曲子叫什么?”
“一息尚存。”
我淡淡地说,坐在檀香袅袅的黄泉路中央,白衣胜雪。我凝视天帝的眼神尖锐如锋刃
,依然安心地微笑。身边,芸悄悄握住了我的手。天帝不再说话,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甚至把尊贵的天颜隐藏进了香舞缭绕的珠帘后面。
威严雄伟的仪仗慢慢走过,然后就听见天官洪亮的声音。弹指之间,我又是孤身一人
,坐在黄泉路的中央,手中粉红色的丝绦鲜艳如新。
“在人世间记着我,等着我。”你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地回响。
许久,我站起身来,走向茶摊。孟婆还是一碗接一碗地给我倒。然后我沉默走向奈何
桥,万念俱灰。
(五)安心
据说,我出生的时候,满室是粉红色的异光,这是我名字“神光”的由来。而且,手
里死死地握着一根价值连城的玉箫。
所以我特别聪明。
现在,我在漫天大雪中,站在少室山这座孤独的小屋前,轻轻抚摩怀中的玉箫。它在
我胸口温暖安详。然后我又恭恭敬敬垂手站立。
三天三夜后,达摩终于打开了门,我浑身是雪,木头人一般僵立着。
“你这么长时间站在雪里,要干什么?”你的嘴唇在肮脏的落腮胡子中一动一动,音
调怪异而讥诮。来中国这么多年了,达摩老骚胡子,你好象始终改变不了印度的口音。
“我总是不能解脱,求大师指点一条明路。”
“哈!诸佛无上心法,是多少世代的心血结晶?!你这么轻易就想得到?别做梦了!
”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从身边拔出那把佩刀。解脱吧,解脱吧。我不想再被困在这里
面了。耀眼的刀锋闪过,我的左臂从这个身体解脱,红色的鲜血洒落雪白大地。我有点惊
讶它竟然不是蓝色的。不觉得疼,只觉得轻松。
我拾起左臂,恭恭敬敬地交给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印度大胡子。他凝视良久,微微一
笑:
“诸佛祖最初求道时,也是为法忘身,你现在当着我的面自断手臂,还是可以求到法
的。以后,你就叫慧可吧。这是你的法名。”
从此,我被后人尊为禅宗二祖。
我虔诚地躬身下拜:“爱别离,求不得。我知道这些都是世间的烦恼,可是我无法斩
断。求大师赐给法门,让我面对这一切能够安心。”
“你把心拿来,我给你安。”
我的心在哪里?茫然自问,胸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千年以来,我仿佛空谷之间
的回音,四处寻找自己的心。
“我找不到自己的心。”匍匐在雪地里,我泪流满面。
“可是我已经替你安好心了。”
…鹊桥仙
回复'11': 愕然地抬起头,就可以看见达摩菩提洞悉的微笑。恍然间,我若有所悟。是的,芸,
你是我的心。你无处不在,无论阴阳相隔,万古洪荒。烦恼就是菩提,欲望就是自在。我
不能断绝那些刻骨铭心的欲望,但无论它们如何潮来潮去,你在我的四周安忍不动如大地
。上天可以夺去我的心爱,但无法夺去你,你早已圆满,是我已经成佛的心,是我无所住
而生的心。天帝,我已经洞察你斗转星移的奥秘,此心已经解脱,任凭你如何翻云覆雨,
都不能影响它一分一毫。
在洁白的雪地里,我仰天大笑,声音直达天庭。达摩老头在一边站着看我,微笑不语
。
(六)调心
僧璨终于来了。
自祖师走后,等了他很久。他和我一样找不到心,于是我指点给他看。再用了两年,
让他守护好那颗不受玷污不受诱惑的心。最后对他说:
“我有笔宿债要还,这个法印,你就好好护持着吧。”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芸。可是我还是很耐心,那些千年的漫长与弹指的电光石火没
有什么不同。从前那些从枷楞经,从金刚经中散发墨香的文字是你,现在充斥于青楼酒肆
间的市井也是你。这颗心本来就没有什么分别。
我身着红尘俗世的打扮,日夜流连在热气腾腾的邺都的大街小巷里,这是一个繁华的
都市。每天我从光滑锃亮的青石板路上走来走去,神态悠闲从容,一如我白衣如雪地坐在
黄泉路的中央。
偶尔,会有丢失了心的人来悲伤地找我,我就帮他们耐心地找,在每个青石板的缝隙
中找,在每个街角的阴暗旮旯里找。每次我都知道它们不小心丢在哪里,于是小心翼翼地
帮他们拣起来,吹掉上面的灰,还给他们。也许他们还会丢失,不过,只要来请我帮忙,
我就一定会帮他们找,而且一定也找得到。
因为我眼神锐利。
偶尔,会有目光闪烁神态妖妍的女子靠近我,我得承认,她们之中,有些甚至比你还
美艳。但是我能看见她们后面的黑暗,那个黑暗在操纵她们来诱惑我,她们想找到我的心
,然后捆绑它。可是我已经解脱了,没有什么可以束缚这颗纯净的心,况且,芸,你无处
不在,她们根本没有慧眼察觉你。
那个叫辩和的法师在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你是个和尚,也该注意点身份!”
“我自调心,干你什么事!”我冷冷地回答。
不要在我面前义正词严,我已经看见了你后面不可告人的祸心。天帝,我知道你恼羞
成怒却无计可施。我虽然行走在红尘之中,可我如此自由,完全在上天的掌握之外。
天帝的耐性到头了。
隋文帝开皇十三年三月,我摩挲着那只玉箫,安详地死在邺都地方官翟仲侃的牢狱里
,那年我一百零七岁,须发皆白。
(七)生灭
我再一次地坐在路的中央,白衣如雪。
芸,每次看见你清澈的眼睛我都要微笑,很安心的微笑。无论是生是灭,我都知道你
在我身边。
你走过来,很惊奇的样子:“你不想做人么?做人多好,别人看不透你的心思。”
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的身躯,我叹了口气:“想,当然想。谁愿意做个一眼就被看透
的鬼魂?”
“那你为什么不去喝我奶奶的茶呀?喝了你就可以做不透明的人了,有无穷的城府和
心机。”你的语音清脆伶俐,象珍珠散落在玉盘里。
“队伍太长了,”我笑笑,“再说,我只喝酒,不喝茶。”
“给我倒杯酒,我就吹箫给你听。”我懒懒地说。然后,我悠闲地抚摩着玉箫上那个
秀雅的小篆“芸”字,等待着那杯叫遗忘的酒。
你在我的身边,芸,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我的箫音。本来就无所谓最初和结束,或
者说,最初就是最后。黄沙漫天的黄泉路中央,我全神贯注地吹箫,你屏神静气地聆听,
我们衣裳雪白,旁若无人,一尘不染。
这次见到天帝,我发现他的脸色又有些发青,虽然他的神色依然冷漠傲慢。
“你吹得很不错么,这次吹的又是什么曲子?”
“轮回。”
我淡淡地说,坐在檀香袅袅的黄泉路中央,白衣胜雪。我知道天帝的眼神尖锐如锋刃
,仿佛要将我万箭穿心可我依然直视着他,很安心地微笑。身边,芸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天帝勉强地笑了笑:
“听说你是得道的高僧,高僧也堕入因果轮回么?”
“不是不堕因果,而是不昧因果。”
我的话语清淡,天帝却如同胸口被重击,身子晃了晃。天帝,虽然你高高在上于六道
中最高贵幸福的天界,而我只是一个游荡在人世间的子民,不过,有一点你忘了。人比天
神强的一点就是他有智慧,智慧给我苦难,而苦难让我丰盈圆满。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
超越你布设的轮回陷阱。
我微笑着看着天帝,而他不再说话,甚至把尊贵的天颜隐藏进了香雾缭绕的珠帘后面
。威严雄伟的仪仗慢慢走过,然后就听见天官洪亮的声音。
我神态安详地转过身,轻轻拭去你眼角的泪水,芸。没什么好难过的,我轻轻地对你
说:
“别害怕,我们会相见的。”
…鹊桥仙
回复'12':“我们在哪里相见?”
“在不生不灭处相见。”
我独自一人坐在黄泉路上,微笑平静,心中无惧无怖。
(八)复始
是年六月,天下大旱。
我身着雪白道袍,在城外搭台作法。天帝,你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流放人间,赋我
以智慧,授我以苦难,但你屈服不了我的心,你连它的边都摸不到。
我站在祭台之上,仰头看顶上浓密翻滚的乌云。它们绵延数千里,没有尽头。
悄悄摸了摸藏于腰间的玉箫,上面粉红色的丝绦依然鲜艳如新。我微微笑了笑,朝天
举起手中白布包裹的桃木剑。
“风来!”我低低召唤,神态从容。
狂风顿起,吹动宽大的白衣,猎猎作响,散乱的长发在风中疾疾游走,遮挡住我的眼
睛。我一动不动地站于祭台,视线从发丝间透射出来,等待与你明亮的目光相接。尖叫的
风声中,我须发皆白,披头跣足,白衣如雪。
没人注意我脸上洞察的微笑。
时辰到了,我对自己说,猛地咬下舌尖,用尽气力喷出这口血。一道妖艳耀眼的红色
冲天而去。
我仰天大笑。
从云端俯视下来,这个作法的妖道全身雪白,连面色都是,只有一张大笑的嘴中浸满
鲜血,极度醒目的艳红。
满城的百姓在祭台下面跪拜,屏神静气,不敢抬头望一眼。上天!他们都是驯良而畏
惧的子民。
可我不是。上天,我蔑视你的旨意,挑战你的权力,你的权柄束缚不了我自由的灵魂
,征服不了我苦难的智慧。
芸,让我们在不生不灭处相见。我在心底喃喃地说。
一道眩目的闪电劈下,我被打得粉碎。
倾盆大雨中,一块破碎的白布悠悠飘下,上面的血迹浓艳美丽。
(完)
…鹊桥仙
回复'13':再来
-1,+1)
太阳慢慢沉下去,草原上一片寂静。枯黄的蓬蒿在风中微微摆动。汉原忽然发现四周竟然
一个人都没有,士兵都被他远远地拉在后面,再也没有踪影,这反而让他如释重负。天空
是看不清云的混沌,夕阳从远处投射过来,在天上湮成一大片血红色。黑电站在那里低头
吃草,偶尔打两个响鼻。他顺势坐下来,揪了一根草棍放在嘴里,怔怔地望着远方。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他站起身。野草随着风一起一伏,在月下闪着银色而变幻的光泽,如
同野兽美丽的皮毛。那阵烟雾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黑电仿佛警觉到什么,不
安地踏着铁蹄,轻轻嘶叫。他叹口气,翻身上马,握紧了手里的刀。
远处一个黑点绰约可见,汉原深深嗅了一口烟雾中不断浓重的铁锈和血液混合的味道,靴
跟的马刺轻轻扎在黑电的肚皮上。黑电晃了晃头,四蹄翻动,飞速向前跑去,修剪整齐的
鬃鬣在风中发出嘶